但他这会儿正有求于陆夫人,故而虽则不愿,也还是没敢拒绝,虽然他并没成功。
当远黛与睿亲王百里肇的婚事最终敲定之时,陆夫人心中也明白,自己从此是再不能将远黛如何了,这个念头让她又气又恨,一时娜也想不出法子来。
然而她却万万想不到,在她舀周姨娘母女无法的时候,远黛竟忽然对她出手了。
一念转瞬,只是这一刻,陆夫人只觉得浑身冰冷,双腿竟软得渀佛无法支撑住她的身体。
不,这个丫头,她不可能知道从前发生的事,那件事情,如今早不该有人知道了……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她的脑海,她便渀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绝不会错的,这丫头,断然不会知道那早过去近二十年的往事,这一切……应该都是自己会错意了…···
一定是······不会错······一定是她会错意了······
猛然抬头,陆夫人冷冷看向远黛,眸内满是怨毒之色:“你这贱丫头,竟敢血口喷人!!”
静静看着陆夫人,到了这一刻,远黛眸中除了怜悯已再没有其他:“太太一心以为当年之事再无他人知晓,却不知道,那个时候,还有一双眼睛正藏在荷花池假山山顶的石洞里······”
不再去看陆夫人,远黛别过头,看向愣愣坐在椅上的周姨娘,而后才继续道:“那个人,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姨娘落水,看到四哥为救姨娘跳下荷花池······她也看到·……看到你那个时候就站在离荷花池不到二十步远的那株大树下······你的身边,还有丫鬟锦儿······”
这一番话,清晰无的从远黛口中说出,恰似一道炸雷一般陡然的轰在了陆夫人身上,也连带着将凌昭惊得目瞪口呆。渀佛身在梦中一般,凌昭怔怔抬眼,看向萧老太君,嘴唇蠕动了几下,好半晌,才讷讷的吐出的三个字:“老太太……”
他满心只想问一问萧老太君自己所听所闻可是当真,然而目光触及萧老太君已自一片铁青的脸上,却再问不出话来。愣愣的转开视线,凌昭又再看向陆夫人,这一次,他看到的却是一张苍白如鬼的脸以及一双近乎涣散的眸。
不再需要太多的言语,这一刻,凌昭知道,远黛所说的一切,都千真万确。慢慢的吐出一口浊气,凌昭拖着疲软的双腿,踉跄的往屋外走去。这一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没有怒意,也更没有喜意,有的,只是疲惫,深深的、发自心底的疲惫。
他才刚走了几步,那边的陆夫人却忽而尖叫了起来:“侯爷……侯爷……”她尖嘶着,猛然的扑向凌昭。没有止步,更没有回头,凌昭拖着步子继续的往门口走着。陆夫人这一扑,便扑了个空。但她尤且不肯放弃,急急膝行数步,却牢牢的抱住了凌昭的右腿。
“侯爷,侯爷,你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辞呀!”陆夫人声嘶力竭的哭叫着,眼泪滚滚而下。
被她这么抱住,凌昭终于无法再前行,怔愣的立住脚步,他轻声的道:“这事儿,真是一面之辞吗?”他的声音恍恍惚惚的,却包涵着一种莫名的渴望。
他是真心希望······希望这件事情真如陆夫人所说的那样,只是远黛的一面之辞。
到了这个时候,陆夫人也真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只是急急的叫着:“是!是!是!这一切,都是那个贱丫头的一面之辞!是她们母女两个合计起来陷害我的,是她们……”
“够了!”一声厉叱陡然响起,一下子便打断了陆夫人接下去的哭叫声。发出这一声厉叱的,正是萧老太君。她也确是老了,这一声怒叱之后,竟便捧了胸口,吁吁的喘着粗气。一张老脸更是嫣红一片,只是这盏茶工夫,她却渀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龙头拐杖重重一驻地,萧老太君勉力的压下心中烦厌,从腰间抽出汗巾子,甩在陆夫人面前:“你……把脸擦干净······”到了这时候,陆夫人哪里还敢说什么,颤颤的伸出手,接过帕子,胡乱的抹了一回脸。
冷冷看向凌昭,萧老太君冷声道:“你若觉得脸丢够了,便赶紧扶你媳妇回屋去,今儿这事,到此为止!”
凌昭这个时候,早已是恍恍惚惚,不知其所以然。而他对自己的母亲又素来信服有加,闻声之后,竟也毫不反对,便自茫然的弯下腰来,将陆夫人扶了起来,而后方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如此一来,若不注意到二人的脸色,从背后看来,俨然便是一对琴瑟谐和的恩爱夫妻。
打发走了凌昭夫妇,萧老太君这才徐徐转头,看向远黛:“九丫头,你谋划良久,今儿才忽然将这事揭了出来,是打算为你娘出一口气呢还是其他?”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事了拂衣去
打发走了凌昭夫妇,萧老太君这才徐徐转头,看向远黛“九丫头,你谋划良久,今儿才忽然将这事揭了出来,是打算为你娘出一口气呢还是其他?”
只看适才萧老太君的行事,远黛便知,老太君这是打算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对于萧老太君的做法,远黛也并不意外。此事毕竟已过了太久太久,久得所有人念及往事之时都已没有了太多的悲痛,这其中,甚至包括绱哥儿的亲生父亲凌昭。
凌昭先时所以那般,更多的其实是震惊而非悲痛——震惊于自己枕边人的狠毒、震惊于自己竟被蒙在鼓中这许多年、震惊于自己竟如斯糊涂。但若真要说他如何悲痛,却也未必。
抬眸与萧老太君对视,远黛平静道:“老太太只管放心!我所以揭出这事,一则是告慰死者,二则,却是化解生者的心结······”说到这里,她已低头看了一看周姨娘。
很明显的,她此刻口中所说的生者,指的正是周姨娘。同样为远黛适才的言语所震惊,周姨娘这会儿也显得神思不属,傻愣愣的坐在那里,嘴唇则无声的翕动着,渀佛在念叨着什么。
若然仔细侧耳倾听,依稀却可听得该是在念叨着绱哥儿。
忍不住的看了周姨娘一眼,萧老太君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过得一刻,却慢慢道:“九丫头,你刚才所说之事,却是从何人口中得知的?”萧老太君之所以相信远黛是因她知道,以远黛的性情,断然不可能胡乱诌出这么一番可说是一揭就破的谎言来。她既敢说,必有其据。而陆夫人的反应,看在饱经世事的老太君眼中,这一切更是昭然若揭。
对陆夫人,她心中虽是气恨已极,但事已至此,为了凌、陆两家的颜面这桩陈年往事,她却也只能选择将之继续尘封起来。
对于萧老太君的所问之事,沉吟一刻之后,远黛才答道:“不瞒老太太,这件事情,我也是颇用了些手段才问了出来的。而告诉我此事的人,我想老太太一定还记得她——她就是从前曾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过多年的玉簪!”
陡然听得玉簪之名,萧老太君却不由一惊。对玉簪,她自是记得的。那是一个平时沉默少言,关键时候却往往能够让人觉得省心的丫鬟。稍稍沉默片刻萧老太君才缓声道:“那个丫头,我隐约记得,她与绱哥儿甚是相熟!”她自幼记性极好,即使如今年纪大了,从前的许多事情,也还是记得的。这会儿听远黛提起玉簪,她再仔细一想,顿然便想起许多事来。
知道如今,她还依稀记得绱哥儿落水夭亡之后,玉簪曾大病了一场。因发烧多日不退的缘故当时她身边的大丫鬟秋莹还曾来问她可要将玉簪移出院子去养病。当时她正心伤绱哥儿之死,闻得绱哥儿生前与玉簪甚为亲善,毕竟驳了这事又令请了大夫来给玉簪把脉。
这会儿再想了起来,当时玉簪那病,只怕正因目睹荷花池畔发生的一切而致。
叹了口气后,萧老太君却忽而问道:“这事,睿亲王也知道吗?”
神色不动的一颔首,远黛道:“前些日子,我无意听人说起玉簪曾在荷花池畔焚香,我便留了心。其后往宁姑姑处小住时候也不知怎的一时不慎,竟失了口。说到底这事也是多亏宁姑姑有心了!”她虽绝口未提百里肇,但事涉宁夫人百里肇又怎么脱得了干系。
眸光不期然的闪了一闪,萧老太君迟疑着没有言语。
远黛是何等人物,哪里看不出她的意思:“关于玉簪,孙女却想求一求老太太。”远黛慢慢的道:“玉簪在老太太身边多年,她是个怎样的人,想来老太太该比孙女更清楚的多。此次我们以她家人相挟,她才犹豫的吐出实情,而后更是有意当堂自尽,亏得拦住,否则早已溅血三尺。宁姑姑更因此心生怜意,答应保她一家上下平安······”
说到这里,远黛便没再说下去,只默默的看了萧老太君一眼。
这事当然与宁夫人无关,与百里肇更是全无半点干系。远黛这会儿之所以攀了百里肇二人出来,为的无非是保全玉簪一家。相比于凌、陆两家这等侯门世家,玉簪丈夫的那点官衔完全不足一提。远黛从前虽与玉簪并无任何交集,甚至连面也没见过,但玉簪既帮了她的大忙,她自然不能反而害了对方。因此非但将这事尽数揽了下来,更连百里肇也给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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