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纳妾,只有我一个人吗?
这句誓言像是一股狂风在她脑海里肆虐呼啸,吹得她脑仁快要炸开,可偏偏嗓子如被刀子割了一刀,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身子抖得像筛糠,淡粉色披帛上的百蝶穿花,好似每一只都在振翅欲飞。
泪水如滂沱大雨,糊花了半个时辰才精心画好的妆容。十两银子一盒的胭脂,她心疼了许久才狠心买下来,只为了抹上去叫他喜欢。可惜,这么好的胭脂挡不住时光的手,留不住人的心,只能验证誓言的虚伪和可笑。
薄如蝉翼的披帛从她肩上滑下来,颓败无力地掉在地上,上面每一只蝴蝶都折了翼,再也飞不起来。
云翡吃力地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脑中闪过外公临终前的话,那时,她还存着一丝幻想,或许是外公搞错了,或许她永远也用不着对爹留心眼,可是现在,她知道,这一刻终于是来了。
几年之后,她捧着一杯梨花白,含笑问云定权:“爹,你有没有在很快活的时候,突然被最心爱的人刺过一剑?”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了,这次的女主和以往的不大一样,不过我知道大家更关心的是男主对不对^_^
本文男主武功盖世,貌若天人,忠贞不二,洁身自爱,坐怀不乱。。。以下省略若干形容词,咳咳,看在男主的份上,求撒花求收藏啊~~~~~~~~~~~~~
☆、山雨欲来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离开州牧府,朝着城外的莲花山而去。
马车里,苏青梅哭的昏天地黑,肝肠寸断,手中擦泪的帕子,湿哒哒地可以拧出水来。
阿琮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母亲这样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又害怕又难过,眼泪汪汪地缩在齐氏的怀里,像只可怜的小狗。
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的照进车厢,云翡看着光线里飘动着的尘埃,恍恍惚惚的好似在做梦,又好似做了十五年的一场梦,今天终于醒过来。
“去就去吧。”这是苏青梅闹着要去净土寺,云翡去请父亲挽留时,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他当时正在芙蓉阁里,吩咐丫鬟替二夫人布置卧房。听见女儿的话,头也未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似打发一个叫花子。苏青梅已经没有什么用,他看在儿女的份上,没有让她下堂,委屈年轻貌美的林清荷做了二夫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这种冷淡漠然的态度像是一盆冷水泼过来,让云翡从头凉到脚。芙蓉阁里龙凤呈祥的红木架子床,丫鬟正往上铺大红色的鸳鸯戏水锦被,好不喜庆。
云翡从芙蓉阁出来,在回廊上坐了一会儿平静心情。明媚春光地从绣鞋上一寸寸滑过去,但缎面上嵌着的珍珠却依旧光莹。
她心里赫然开朗,流光易逝,宝物长存。情情爱爱都是浮云,银子抓在手里才是要紧。
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对自己说,男人变了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惜等她走进娘的房间,发现苏青梅离家出走,竟然没有私房钱,只有细软的时候,突然间觉得双肩很是沉重。
她即不放心伤心欲绝的母亲,又不放心把年幼的弟弟留给林清荷,只好带着云琮跟娘一起走。
妻子儿女一同离去,云定权竟然也未加挽留,只是派了十几名侍从跟在马车后头护送他们。
云翡这才明白,原来薄情寡义,过河拆桥才是父亲真实的模样,幼年时那个和母亲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的父亲,只不过是个假象。外祖父已经去世,苏家的家产早已在爹一路高升的路上,变成了脚下的垫脚石,他连低头看一眼的功夫都不会再有。
娘好似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就连她和云琮,也成了可有可无的点缀,他名为州牧,实际已是楚地之王。有了权势就可以娶很多女人,生很多孩子。
想透了这些,她不知不觉抱住了双臂,城外的风,格外的凉,吹得心里都是冷飕飕的。
苏青梅年轻的时候,偶尔和云定权闹别扭也会回娘家小住,可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娘家,苏永安去世,她将所有家产变卖,给云定权招兵买马。她现在能去的地方,只有莲花山的净土寺。还好,当年因为求子她常来寺里上香,捐了不少钱,与方丈净心大师很熟。
苏青梅越想越觉得委屈伤心。十几年的夫妻,她自问对他掏心掏肺,全无保留。可是他却这样,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给她穿心一剑。
马车出了城,半个时辰后到了净土寺。净心大师一看苏青梅的情形,也不多问,立刻将寺院后面闲置的禅房打扫出来,单独给她腾出一个小院子,让他们住下。
苏青梅未出阁时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伤心欲绝之下,收拾东西一怒离家,并没有想到这一出门,却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娘三个在净土寺一住一个月,云定权竟然不闻不问,好似已经忘了苏青梅的存在。
十六年夫妻情分,抵不上一张十七八岁的脸。情窦初开的云翡,还未体会到爱情的美妙,先被上了血淋淋的一课,真是无限唏嘘。
看来还是银子最可靠,最持久,埋到土里都不会变。
苏青梅丰腴莹润的脸蛋一个月下来瘦成巴掌大,眼中失去动人的神采,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从小锦衣玉食的阿琮,吃了一个月素斋苦不堪言,晚上做梦流口水喊吃肉,白天看着树上的鸟儿,眼睛忽闪忽闪地冒绿光。
爹不肯来接,娘不肯回家,云翡觉得这样僵下去不行,偷偷将齐氏叫到身边交代她:“你下山去告诉我爹,就说阿琮病了。”
齐氏点点头,懂了她的意思。阿琮是云定权唯一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儿子病了,他总归要来接儿子回家,这样一来,苏青梅也可以顺着台阶一起回去,老呆着这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齐氏走后,云翡督促着阿琮练字。
娇生惯养的阿琮撅着嘴道:“姐姐,不吃肉连笔都拿不动了。”
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一天到晚只惦记着吃。云翡又爱又气,捏捏他的脸蛋,悄悄看向她娘苏青梅。
她呆呆地坐在一旁,一个时辰过去,一本金刚经还停留在那一页,像是老僧入了定。
云翡知道她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里一片汪洋苦海。出嫁前是首富小姐娇生惯养,出嫁后又被丈夫哄骗的自以为很幸福,突然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云翡估计她娘这辈子都不会缓过来。
齐氏一个时辰后回来了,但是同来的并不是云定权,而是城里有名的大夫,张相如。
云翡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凉下去,原来唯一的儿子阿琮,在爹心里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张相如一脸笑容,弯着腰问阿琮:“小公子那里不舒服?”
“我这里不舒服。”阿琮张开嘴巴实话实说:“发苦,没滋味,老流口水。”
张相如又好笑又好气,这算是什么病,竟然大老远地请了他来山上看诊,实在是小题大做,也难怪,州牧大人年近不惑,膝下只有这么一位小公子,难免金贵了些。
他象征性地开了一点健脾的药,便告辞下山了。
云翡借着送他出门的机会,和齐氏出了禅房。
四下无人,齐氏小声道:“小姐,我是在府里碰见张大夫的,他去给林清荷诊脉,据说已经有了身孕。”
云翡本已沉重的心,又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锤。她默默看着山峰间的流云,如泼墨一般起伏缭绕,渐渐厚重起来。这天要变起来,就和人变心一样快。
齐氏气得抹泪:“老爷现在有了新欢,连公子也不放在心上了,听说公子生病,只让张大夫跟来看看,也没说要接小公子回去养病。”
“这事不要告诉我娘。我回家一趟,你看好阿琮。”
云翡即刻下山,带了几个人骑马回到州牧府,径直到了云定权的书房。
云定权正在提笔写信,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一月不见的女儿怯怯地站在书房门口,像是一只彷徨无依的小鸽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含着泪,泫然若泣,楚楚可怜。
他手中笔不知不觉放了下来,因为女儿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快快活活的笑模样,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这样哭过。
长女毕竟在他心里有着独特的感觉,他心里一软,招了招手:“阿翡。”
云翡慢腾腾走过来,哀哀地看着他:“爹,你不要阿翡和阿琮了么?”豆大的眼泪从清亮的眼眸中一颗一颗往下掉,铁石的心肠也会被这样的眼泪砸出坑来。
云定权见女儿哭成这样,不禁有点愧疚,抬手想摸摸她的头,一想她已年满十五是个大姑娘了,便又收回手,叹口气:“怎么会呢,你娘回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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