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柳不归还挂名在都城镇守,执政。一旦柳不归人在军营的消息传了出去,京中必定大乱。现在,柳不归肩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一方面是执掌兵马,这便是最难的了,毕竟,现在壶国处于略势,又是冬天,粮草不济,这是一大弊病。另一方面,赵随易容成不归坐镇京中,虽然极少出面以免露馅,但是还是有很多事情接踵而至,他都会从京中派人传递过来,再由柳不归拍板。
当归默默地站在营帐门口,悄悄地掀起帘子的一角,看着有时柳不归与军中大将秉烛夜谈,一会儿又眉头紧锁,有时候就连披上大氅在桌案前浅浅和衣而眠,也是一种奢求。他看到当归的时候,不管多忙,都会抬起头朝着当归浅浅一笑。当归回之以一笑,又赶快离开了,不想影响他的心。当归总是不知如何劝劝他,他或许太过劳累了。可是,又能怎样呢,身在乱世,情势所迫。
这样的时候,当归或许只能浅浅地叹上一声,缓步,轻轻地,走到他的身前,为他换上一支新烛,或者送上一碗莲子粥。这已经是军中最好的东西了。
持续了几个月之久的战役,已经几乎将这个国家常年的囤积消耗殆尽。最开始的时候,端给当归的宵夜都是银耳粥一类,而现在……不言而喻。不归总是告诉她,不用担心,他一定能保她母子平安,就算就算倾尽全力,就算灰飞烟灭。可是……当归不想活在一个再也没有不归的世界。
那样太可怕了。当归不敢想,自从学会了依赖,当归就害怕有一天再也不能依赖了。当归想,如果,他们俩最后一定要经历生离死别的话,那就让自己先离开吧,习惯了他的呼吸,习惯了他眷恋,习惯了他宠溺的眼神,当归不忍心,不忍心活在一个再也没有他的世界。
“在想什么呢?”不归的话突然打断了当归的思绪。他不再笑了,脸上依旧严肃,眉头也似乎总是时时攥起。这些东西,当归注意到了,却没有说出来。而是扯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走了过去,抱住柳不归:“我来看看你,再看看我们的国家。”她抬起头,看着柳不归俯视着她,脸上还是扯出了一个泛苦的微笑,像是不想让她担心。“姀姀,我想,不该瞒你的。”
他最终还是拉着当归走到了地图前,本来一张崭新的地图,现在却显得有些破旧,可以想象到他翻过来倒过去多少次。当归微微地咬了一下下唇。
他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说:“这里,墉州几乎失守,徐州柳城、书城,……”他说了一大串地名,最后加上了“……皆已失守。”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地图,指节泛白。
当归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痛得像是在流血。
“当归,我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或许只有这个有用了。”柳不归转过身来,双手扶住了当归的肩,他显得有些为难。
“什么……”当归已经隐隐地有些预感,但是当归实在不愿说出来。
“置死地而后生。”他说,“让良辰替你去死。”
当归拼命摇了摇头,挣开了柳不归的钳制。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难道自己已经窝囊到了把自己从小的唯一的朋友牺牲才能保卫自己保卫国家的地步了么,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么。“不归,我不想。你不要逼我,求求你。”当归摇着头,快步退出了军营。
“当归……”柳不归站在当归的身后,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放开,长叹。他自言自语的说:“我也不想牺牲她,但是当归,我不想,最终只有牺牲我和你。”
当归离开的很快,没有听到柳不归的自言自语,也没有看到营帐外面,良辰捂着唇,生怕自己哭出声音来。她慢慢地顺着营帐边滑下,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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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归坐在帐子里,默默地抚着自己的小腹。小腹已经略比之前要突出了一些,当归轻轻地抚摸这自己的小腹,好像感到了生命最初的悸动。
孩子,为娘能不能好的保护好你呢?
当归与国同在的那份心,一下子,突然有了一种退缩。如果,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在乎自己,我自然一定是与国同在,国破定不苟活。但是,现在,自己有了孩子,自己和不归的孩子。柳家仅存的血脉之一。还有不归。
怎么办,怎么办,该怎样抉择呢?当归迷惑了。右眼皮一个劲的跳,不知道到底在预示着什么呢。
当归不敢深想,左眼跳吉右眼跳灾。
“陛下!陛下!”一个宫人站在营帐外,低声喊着。
当归一惊,“何事?进来说吧。”
那个宫人喏了一声,掀了帘子,进来了,她看起来有些慌手慌脚,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陛下,浮君出去了……不,是浮君大人听说有俘虏,就带了一些兵马出去了……去了戈壁,现在还没回来……”
她说的语无伦次,当归却听懂了。当归一惊,飞快从踏上起身,喊道:“快为我牵一匹马来!”
那宫人迅速退了出去。
当归一个人站在营帐里,心头砰砰地跳动。眼皮也越跳越快。孩子,你一定要支持住,为娘这是去找你的父亲。
当归闭上眼,再睁开又是一片坚定与清明。
53、良辰美景
诱夫小记第六记: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驾!”听到那个清脆熟悉的声音,良辰瞬间丢下了手里的针线,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她随手扯过了一个小卒,问道:“刚才出去的是陛下?”
那个小卒像是被她一下严厉的质问吓到了,口齿不清地说:“好、好像是、是……太、太快了……”
“她怎么能单枪匹马去呢!”良辰咬了下唇,下唇几乎不见一点血色。她回首望了望自己刚才正在缝补的浮君大人的那件里衣。良辰,最终不能为您做一些什么。
随即,她转身回了当归的营帐。再出来时,退去了常穿的红衣,而是找出了当归最喜欢的明黄色的衣服,最后披上了当归的铠甲。良辰对着水碗看了看水中的自己,多么的陌生。
“陛下,奴婢给您送来了百合花粥。您现在要不要用?”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宫人小兰。良辰知道。
良辰慢慢地回转过身去,看着她。
“天哪,良辰姐姐!”小兰惊得手上一抖险些把粥撒了。
良辰叹了一口气,最终开口:“不要说出去。”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走出营帐,再走到刚才缝补之处,看到浮君的里衣还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也对,这样的活计,一般都是良辰来做的。良辰是当归的贴身女官,也是最有脸面的下人。良辰要是揽下了这事儿,一般是不会有人来争抢的。以前的时候,良辰总是觉得这算是一种不同。也是最接近浮君的一种方式。
如今,这只怕是为你缝补的最后一件衣裳,还没有缝补完。不知道,今生今世还有没有机会补完。
良辰走上前去,拿起了浮君的里衣,叠放进了包裹里,然后随便牵了一匹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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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归这厢已是连着奔波了一天一夜了。当归不敢骑得太快,怕伤了孩子。一路骑行下来,都是护着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牵着马缰。一路下来,浑身酸疼。当归咬着牙,告诉自己坚持下去,这可不是什么可以停留的地方。
白日黑夜当归都不敢停下来,一方面是因为情势紧急,刻不容缓。另一方面,当归并没有带什么行李,就跑了出来。狮子是没有停歇的条件。当归知道不远了,不远了。
第一束光划破天际,万物重生。当归伸手挡了挡破晓的阳光,感到一阵晕眩。是太疲倦了么。
突然间当归听见刀枪相碰的声音,当归凝神再听,又是一声。
当归定了定神,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小腹。自言自语道:“孩子,如果娘亲没能救出你爹爹的话,那娘亲就替他去死。你怕不怕?”
自然没有人回话,当归苦笑一声,一夹马肚子,往战场上去了。
当归没有想到,来到这战场上,会是这样的满目疮痍。横尸遍野。旁边的小溪,几乎被血水染红了,那红彤彤的血水,不知道要流到什么地方去。
现年的战场上还有人在殊死搏斗。刀剑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当归穿着小卒的衣服,小心地在尸体间穿行。这趟着的尸体里面,有多少是壶国的将士,当归说不清楚。当归只知道,自己的臣民,那些在城里苦苦等待自己的儿子,丈夫,父亲回来的老弱病残,再也等不到他们的顶梁柱了。
逝者已逝,当归并不想在打扰他们的灵,所以小心翼翼地穿行,但是当归有多么快点想见到不归。这两种矛盾的思想,交织在一起,绕的当归心烦意乱。
终于,终于,在人群中,见到了那一身风华的他。他一边努力地指导着战局,一方面他坐在战车上砍杀着冲上来的敌人。他竖起来的头发,也散乱了,他的衣襟上,也沾满了血痕,说不尽的狼狈。但是,他在当归的眼中依然是风华无限。
因为,见到他就够了。就算死,死在他身边就够了。
当归小心地靠近战场,渴望离他更近一些。
“那个男人是谁?为何如此勇猛善战?”白迟坐在远处,顺手抄起了身旁的箭弩。
“皇上……这,隔得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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