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见再也没有好戏,也差不多散了。
雨还在下,当归因为狂奔而散落下来的头发因为被雨水打湿粘在脸颊上。她低头看着那妇人,最终没有扶起她,而是转身离开了。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她只能扶着墙边行走,满步蹒跚。
柳不归站在不远处,默默的看着,眼里流露出的是那种赤-裸裸的艳羡。
当归走远以后,他走到那妇人面前,抱起了还在昏迷中的妇人,将她送进客栈,又付了银子,打点好了一切,转身往回宫的那个方向走去了。
当归只道这一觉睡得很长。
自八岁起,当归就就很难得安睡到天亮了。
皇宫一切追求富丽堂皇,一切追求最大的舒适感。尤其是经过了昏君的主宰,皇宫简直被打造成了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
所以,昏君还是有那么一点用的。
但毕竟是皇宫,历史上最多人死于非命的地方,说白了就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鬼城。而且这个鬼城还有继承制,其实说白了就是类似于一个诅咒,某一家子得世世代代的守护着鬼城。
他们的使命结束于新的诅咒者出现,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改朝换代。
当归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每天都在这鬼城睡得像个死猪。
所以,一夕安寝,倒也是当归求之不得的。当归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睡竟睡了三天。
当然,这也是后来良辰告诉她的。
现在的当归,只是缓缓转醒,觉得眼皮还很重,怎么也撑不起来。
口很干,当归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天色还很黑,也不知是几时了。
突然觉得身上被什么东西压的有点难受,不禁移了移身子。
难、难道是他?当归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烧。
当归这一动,便惊醒了那人。那人缓缓撑起了身子,借着昏暗的光一看,原来是良辰。当归自嘲,她以为柳不归是谁,会是那些戏本子里不眠不休的照顾心爱之人的男人么。
显然不是。
他可以温润的笑着向你伸来一只手,却不会拉起泥潭中的你的那种男人。
更何况,当归有自知之明,自己怎么会成为他的心爱之人呢。
良辰见自家女帝终于醒了,写满倦意的脸上马上绽出了笑容:“陛下!您醒了!”当归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看着良辰。
良辰不是奸细。
当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肯定,只觉得在看到了良辰的一瞬间,就这么认定了。
这并不等同于所谓的冥冥之中的暗示,这其实就是通过眼神或者别的小动作而达成的某种因为彼此的熟悉而建立起的一种特殊信赖。
“几时了?”当归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如同风烛残年的老妇。
这时良辰已经端了一碗水来,扶当归起身喝了。
“卯时。陛下,居然病成这样还在卯时起寝。您这幅样子,就是想要上朝也去不了啊。陛下,您不必这样刻意要求自己的,这早朝误个一两次也不会出大事儿呀。奴婢不懂那些政治的,奴婢只知道,奴婢看着您这样心疼。”良辰皱着眉说完了这些话,又扶着当归躺回床-上。
当归点点头,又哑着嗓子问道:“朝政呢,谁在主持?”
良辰叹了一口气,只道自家女帝脾气倔的跟头牛似的,自然是听不进劝的。只好老实回答:“无人上朝,皇夫大人只收了折子。”一听无人上朝,当归这才放下心来。但一想到他已经开始阅折子了,当归的手又不由得紧握成拳。而后又慢慢松开了拳头,闭上眼貌似假寐。
不多时,宫门口微微有些响动,良辰看了看静躺着的女帝,为她扯了扯被角,起身出去了。
良辰一出宫门就看到凭栏而立的柳不归。良辰缓缓走过去,一福身:“殿下,奴婢为您送进去吧。”说罢,瞟了瞟柳不归手上提着的食盒。
柳不归这才回过头来,嘴角浅浅的勾起一个弧度,伸手拍了拍良辰的肩:“不必,我亲自来就是。”就在良辰愣神的一瞬间,柳不归已从她身边绕过去了,径直走进了上安殿。
良辰一叹,浮君果然就是浮君,一颦一笑都能让所有女人为他情动,但任凭那些女子怎样施展一身的妧媚,怎样吐露一腔的柔情,他都不闻不问。
还在闭目养神的当归完全没看进来的人是谁,当然也懒得看,就张嘴吩咐道:“良辰,我要吃那个。”一双手扶着当归坐了起来,当归闭着眼微微一皱眉。之后,嘴里就塞进了两颗莲子糖。
不一样的感觉,不是良辰。是他。
当归含着莲子糖含混不清地说着:“不归,没想到你倒是猜得出我想要什么。”说着,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听到柳不归在耳旁一声轻笑,随即又听到他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张嘴,喝点水。”当归凑近脸就着那碗喝了几口水。才喝完,又是一张柔软略带竹香的巾子覆上当归的脸,温柔地擦干了唇边的水渍。
“怎么,这几天你也没睡?”当归说着突然睁开了眼看着眼睛周围略略有些青紫的柳不归说。
柳不归仿佛没听到当归的问话一般,拿玉汤匙舀了一勺莲子羹送到当归的嘴边,看着当归喝了两口才不疾不徐的说:“是。”
当归脸上瞬间溢满了奸计得逞般的笑容,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得意和探索的趣味:“莫不是因为担心我?我才一醒来就送了热羹来。这羹怕是时时煨着怕我醒来的时候凉了吧?”
柳不归又喂了她一勺莲子羹,表情波澜不惊,依旧浅浅微笑着,如同暖阳:“不是。我没睡是因为批折子。”
他一顿,扫过当归逐渐拉下的脸,接着说:“这羹是良辰命人煨着的,我只是顺便送来了,不敢居功。”
当归微微低下头,掩饰住眼眸里的落寞,脸上硬扯出了笑容,仿佛玩笑般的说着:“翩翩公子偏偏不解风情,多少女子爱慕你,你却是连句花言巧语也不会。啧啧,真真是实诚的过分了。”
柳不归依旧笑着,没有回话。当归也一时无语,静静地坐着。
“你们都出去。”柳不归突然开口,只等着一旁随侍的宫人们都出去了,柳不归用两只修长的手指敲着一旁的矮几,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想听那吴氏的故事。”
不知怎地,当归在柳不归的眸子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艳羡。
当归抬眼看了看柳不归,调笑说:“原来你倒是关心我的事的。”
柳不归瞟了当归一眼,没有回答。
当归脸上的笑容更甚,权当柳不归不回答就是默认:“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知道,我自然说给你听。这还得从我爹说起——”
当归的老爹算是宗室里比较窝囊的一个了。
总之,也就是宗室间相互宴请的时候出现的概率最高,反正朝堂上是见到当归她老爹的最大可能性也只有在梦里。
但是,当归的老爹名声倒是不错的,只因与其夫人恩爱的程度那是出了名的。
当归的老爹连个妾侍也没有,这在宗室里是极其罕见的。但因这罕见也闹了个笑话,无子。
成婚十多年了,居然他的夫人连个女儿也没生下。
这夫人倒是也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的,终于有一天把自己的夫君灌醉了,把自己娘家带来的一个侍女送进了夫君的房间。
都说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这酒里也不知道加了别的东西没有,反正结果可想而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但奈何这夫妻情深,那个侍女也没捞得个妾室的位子,只拿了沉甸甸的银子出了府。
当归是独女,一切的答案不言而喻。
这些是当归八岁的时候才知道的。就是昏君下令要当归逼死自己的父母的那年。
12、色戒:劫色
诱夫大计第九记:洗澡的狐狸,偷看的猎人。
第九轮:龙凤小斗,平局为上
故事到这里本该是完了,当归却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小时候见过吴氏。那时我对她的印象就是一年里,她总是要来府里一两次的。她总是远远地看着我,用那种不明不白的我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我。直到有一年,我的养母让我送银子去给她。我才知道,她是来府里要银子的。这就是我从小给她的定位。”
柳不归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脸上的笑容泛上一丝道不明的苦意,却又强迫着自己笑了笑:“那天,我把银子拿给她的时候,她一把把我抱在怀里。把我吓哭了,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我是被自己的母亲吓哭了。”
当归略微有些小的手掌不停地摩挲着被面,像是喃喃自语:“或许是养母待我太好,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是府里一个下人的孩子。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如此卑贱。我开始害怕,我有个这样的母亲。嗜赌、俗气、卑微……但我也知道,她是爱我的。我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我那样想要接受她,又那样害怕接受她。”
柳不归翘着二郎腿,伸手,拍了拍当归的小爪子浅笑着说:“世人都没有选择父母的机会。”
当归抬眼,小眼睛上为数不多的睫毛忽闪忽闪,看着柳不归,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所以,我想要改变我的母亲。自古来,子不教父之过。可是,我想,一个孩子,或许也是可以教育父母的。我想让她吃次苦头,我想看着她回归正途。我也想真正的爱她,而不是给她银子害她。不归,我做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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