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语之情不自禁地朝着远处的巨石瞧了瞧,缩了缩脖子,佯作镇定地道:“我才不怕呢,你不许过来,我要回去了。”
她依稀还记得方向,朝着来时的路疾步走了一会儿,回头一看,凌卫剑果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树影瞳瞳中,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沐语之又是气愤又是害怕:凌卫剑居然真的撇下她不管了!不让他跟着,他难道不会死皮赖脸地保护她吗?等她回去,她一定要好好地向父王告上一状!
小道被树林重重围住,树叶重重遮蔽,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照了进来,看起来阴暗幽深,一旁的草丛簌簌作响,好像里面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沐语之走了一会儿,心中越来越害怕,僵直了身子,连看都不敢往旁边看,一路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她心里想着赶紧走出这片树林,可不知怎的,来的时候没觉着这林子大,去的时候却发现这林子四周都是差不多的树木和草丛,走着走着,便有点晕乎了起来。
四周悄寂无声,就连刚才随处可见的小动物都没了身影,脚下的泥巴路好像没有尽头,她折腾了一个下午,这会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精疲力尽。
“扑棱棱”的一声响,一团黑影从半空中朝着她直冲了过来,她尖叫了一声,闭上眼睛双手一阵乱舞,忽然头上一松,原本便歪斜的头盔砸砸在了鼻子上,“扑”的一声陷进了草丛里。
沐语之只觉得头上一痛,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啄她,幸好有头发挡着,这才没啄破头皮,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呜呜地叫了几声,抱紧了头乱窜了起来。
还没跑几步,她一头撞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伸手一触,居然有个尖尖的突起,她的脑海中掠过一个四不像怪兽,长长的爪子闪着骇人的光芒,狞笑着朝她扑了过来……她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救命!凌……你死到哪里去了!”
顿时,她的身子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个声音一叠声地响了起来:“别怕别怕,那只不过是只鸟而已,你不去打它它早就飞走了,这里没怪兽,都是我骗你的……”
沐语之本能地往里缩了缩,眼泪鼻涕都蹭在了那个怀抱里,哽咽着说:“它啄到我了,我的头上很痛。”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额头,暖暖的,软软的,轻轻地摩挲着,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她心里的惊恐随着这温柔的抚摸渐渐地便消失了。
“只是有点红了,不碍事,真的,那鸟就是只纸老虎,你对它凶它就蔫了,我把它赶跑了,别怕。”那个声音低柔地道。
沐语之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知道自己这样缩在仇人的怀里太丢人了,应该推开他,应该呵斥他,可她的手脚发软,只想在这个怀抱里再多停留片刻,片刻就好。
第 14 章
休憩了片刻之后,沐语之终于平静了下来,这样缩在仇人的怀里实在是太不像话,她简直就想挖个地洞往下钻。
这片林子其实并不大,也没什么猛兽,不然沐天尧也不可能会这样放任沐语之跑进来。沐语之刚才慌不择路,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这才觉得这林子越来越大看不到尽头。
现在仔细辨认一下,她便发现观猎台就在左边,隐隐能听到击鼓声传来,还能从树叶的缝隙中看见观猎台顶上的旗角。
沐语之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推开凌卫剑,闷头往前走去。只不过这次她走得很慢,好像在等着谁跟上来一样。
“公主,你不会过河拆桥吧?我跟你走同一个方向你不会杀我吧?”凌卫剑跟在她身后打趣道。
“要不然你拿匕首戳我一下?随便哪里都行,算是我向你赔罪行不行?”凌卫剑紧赶了两步,走到她身旁。
沐语之瞥了他一眼,闷声说:“暂且先欠着吧,本宫今天没心情。”
“那好,公主什么时候要戳了,我便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送进宫来,只是公主千万要手下留情,留我一条性命。”凌卫剑调侃道。
“你怕了吧?”沐语之斜睨了他一眼,眼中终于恢复了几分神采。
“是啊,微臣还要留着一条性命保护公主呢,”凌卫剑一本正经地说,“不然到时候公主哭鼻子的时候谁来安慰公主?”
“你——不许再提刚才的事情!再提我和你没完!”沐语之一听便眼睛瞪圆了警告说。
“是,陛下问起来,微臣就说,是微臣在林子里迷了路,又急又怕这才耽搁了时辰,幸好繁云公主手持宝刀,俨如天神下凡,驱赶走了怪鸟猛兽,把微臣救了出来,公主以德报怨,真乃圣人也。”凌卫剑眉目含笑,语声铿锵。
饶是沐语之做惯了坏事,听了这话脸也腾地红了:“你真是满嘴谎言,没一句话是真的,我不要理你了。”
说着,她快走了两步,把凌卫剑落在了身后。
眼看着观猎台就要到了,沐语之停下了脚步,整理了一下盔甲和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旋即轻咳了一声,兴冲冲地大叫了起来:“父王,父王我回来了,杨钊,我猎的野鸡和松鼠呢?”
话音未落,沐语之便傻在了原地,只见观猎台前满地狼藉,一些猎物散落在地上,有些都血迹未干,看起来触目惊心。观猎台上人迹全无,沐天尧、沐吟之全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几个人在匆忙地收拾东西。
凌卫剑跟在她身后出了树林,也呆住了,
“怎么了……父王呢……”沐语之喃喃地叫道,打了个寒颤,厉声叫了起来,“来人呐,谁!快告诉本宫,出了什么事情了!”
一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跺脚叫道:“哎呀六公主你可回来了,出大事了!二殿下被畜生伤了!大殿下从马上摔下来了!”
整个云眉山行宫笼罩在一片愁云中。来往的宫人都行色匆匆,皇子们的寝殿外围着一群人,面带忧色,窃窃私语,一看到寝殿内有药僮出来,都忙不迭地围上去探听情况。
沐语之着急地分开众人便往里冲,隐隐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哭泣声,她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忍不住紧紧地抓住了身旁凌卫剑的手臂。
“别慌,刚才那奴才不是说了,应该无性命之忧。”凌卫剑沉声安慰道。
刚进正厅,沐语之便看见沐天尧坐在椅子上,神情疲惫,向来沉着冷静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父王!”沐语之一开口便带了哭音,“父王,皇兄他们没事吧?”
沐天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良久才长吁了一口气,冲着她招了招手。沐语之飞一样地扑到他的身旁,半跪了下来,趴在他腿上哭了起来。
沐天尧摸了摸她的头,看了一旁的凌卫剑一眼,冲着他嘉许地点了点头。
“好了别哭,太医正在里面医治,你大皇兄的伤势已经稳定,就是你二皇兄……”沐天尧的声音有些嘶哑。
沐语之抹了一把眼泪,四下瞧了瞧,只见屋子里跪了一溜儿的人,好几个都伏在地上,不住地叩首。
不一会儿,好几个太医从内屋中鱼贯而出,神色凝重,其中一个上前回禀道:“陛下,大殿下摔伤了腿,已经用夹板固定,其他伤口也已经处理好了,静养二、三月便应该无碍。”
沐吟之紧跟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泪痕,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父王,”她哽咽着说,“父王一定要查明真相,皇兄他精于马术,万万不可能会坠马。”
沐天尧点了点头,又看向太医:“奕朗呢?他怎么样?”
“二殿下的伤势有些棘手,当时那只獒想必是直扑二殿下的喉咙,幸好二殿下闪避一下,那畜生咬偏了一点,这才留下一条性命。”太医的声音都有点发抖,“臣已经为二殿下止血缝合,就看今夜会不会起烧,过了今晚就好了。”
沐语之忍不住发抖了起来,二皇兄虽然傲气,对她却十分亲切,现在居然被咬成这样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那只畜牲……”沐天尧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目光森然地看着底下那群人,“说,怎么好端端地就发了疯?”
底下有个人叩了一下头,战战兢兢地道:“陛下,卑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只藏獒原来十分听话,由三个侍卫专门驯养,大殿下也时常逗弄它,一点儿都没事,刚才一下子就发疯了,把驯养他的侍卫都咬死了两个,另一个跌下山崖失踪了。”
沐语之愕然瞪大了眼睛,迅速地看了凌卫剑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不由得垂下头来。
“你身为奕颂的亲卫队长,居然说你不知道?”沐天尧的的目光冰冷,看向另一个人,“你呢,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神色惨然:“陛下,二殿下猎了几样东西往回赶,刚好碰上了大殿下,还没说上几句,那畜生便一下子扑了上来,卑职无能,救之不急,只来得及将它毙于刀下,请陛下赐卑职一死。”
沐吟之哭着说:“父王,此事必定不简单,请父亲详查,不能让皇兄白白受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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