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蕴月才渐渐回神,赵怡想让他休息,蕴月却摆手:“阿繁,你也去歇着吧。”
阿繁含着眼泪,嘟着嘴:“我看着你。”
蕴月抿嘴,萧子轩便解围:“阿繁,你去歇着,别让你小爷还担心你。他若有什么还指望着你呢!”
阿繁咬着嘴唇不肯走,末了站起来:“我知道你要同爷爷王爷说话,不想让我听,我便在门外候着。”说罢走出去。
萧子轩叹气:“这孩子。”,然后对蕴月说:“你琢磨什么事情,非得今天!”
赵怡走过来坐在塌边:“杀鸡取卵的臭脾气!死不去就得保重着!”
蕴月闭眼一笑:“还死不了!”
“有什么话要说?”
蕴月睁眼又闭眼,半响说:“老爹,让世子也听听。”
赵怡看了萧子轩一眼,自己起身。不到一刻钟,赵恺一身中衣,睡眼朦胧的进来,看见蕴月的样子吃了一惊,刚想出口讽刺,转眼看去,萧子轩、赵怡都一脸肃然,自己也不敢贸然说话,只在一旁待立。
蕴月半躺着:“老爹,明日蕴月要上朝。”
赵怡吃了一惊,臭小子被打晕头了?
“今日曲峻打我,我想报仇!”
……啥?憋半天憋出这个屁?
赵怡有点被着臭小子绕晕了,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说话,不料蕴月更快。
“皇上用孙继云弹劾柴郁林,柴郁林无法,已经介入兵部。袁天良恐怕不干净,曲启礼只怕也没什么错,但古光没了袁天良不行,因此曲家在兵部的棋子,肯定被弃。皇上肯定知道这一点的,但今日皇上也问了儿子一句‘柴郁林所奏,若查,会如何?’,儿子琢磨着兵部的事再查,曲启礼只怕小命不保,连曲谅都要大受牵连。”
赵怡沉默不语,萧子轩沉吟了一番,便问:“小月,那你明日上朝要做什么?”
“儿子也拿不准皇帝的心思,皇帝是要压曲家?曲家……儿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谁害皇上,曲家都不能害;但若不是要压着曲家,那皇上为什么使了心思动柴郁林去查兵部?”
萧子轩皱眉:“小月,你自己也拿不准主意,这要是万一皇上并无心思动曲家,只怕你……雪上加霜……”
蕴月喘了口气,声音越发弱:“儿子被打,御史台孙驴子那犟脾气,必定要问个水落石出不依不饶的,与其等着别人来闹个乱七八糟,不如儿子先发制人,何况……儿子心意已决。”蕴月多说两句也觉得难受,便不再啰嗦,但脑筋却前所未有的清楚,这次他被打绝不是小事,御史台一闹搞不好就授人以柄,再要是万一皇帝压根就是耍一出烟雾弹,他江蕴月就死的很难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直,他江蕴月也要把他给撞直了!
赵怡叹气,萧子轩也叹气,满腹忧虑没人说话。
旁听在侧的赵恺忽然间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愕然、震惊、自己的渺小……他眼前突然展开一处他从不知晓的巨大深渊,蕴月所说虽然听得半懂不懂,却让他遍体生寒,隐隐约约明白父王多年来的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那,将他养在的道理……曲峻?
☆、裂袖之臣
长夜孤灯,蕴月杏目微阖,只闭目养神。赵怡、萧子轩、赵恺呆在一侧,呆若木鸡。
三更已过的时候,蕴月忽然睁开眼睛:“老爹,把儿子的官袍拿来。”
赵怡皱眉,萧子轩忍不住:“你究竟要做什么?你也想想你爹爹养你十六年,用尽心思,你若鲁莽,他!”
赵怡闻言心中大恸,鼻子来不及酸涩却已经挥手,咬着牙,迸出话来:“恺儿,你让豆子、阿繁进来给小爷更衣!”
须臾,豆子阿繁进来。
豆子一进门就发了脾气,早已经满是尘土扯得稀烂的官服往地上一贯:“姥姥的!什么破东西,这么稀罕!小爷你被打傻了!”
“豆子!”赵怡一声低喝,火气十足。
豆子一愣,更是火冒三丈,指着赵怡的鼻子一通臭骂:“屁!旧账不算!旧日姐姐也不提了!现在你儿子被打,你连个屁都不放,还让他上朝,做什么王爷?!”
一句话直戳赵怡心窝,赵怡霎时捏紧拳头,关节发白格格做响。萧子轩站起来喝道:“豆子!你住嘴!”说罢喘了口气,低着声音说:“你不要急,你小爷不打也打了,他有分寸!”
“屁分寸!”
话未说完,阿繁走上去拉了拉豆子,豆子皱了眉,盯着阿繁住了嘴。阿繁又把官袍拿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走到蕴月面前:“小、小贼,你要破釜沉舟么?”。阿繁什么也不懂,但隐约感觉蕴月这回满脸的果决,不同往日。
蕴月睁开眼,却是微微笑开,气若游丝:“哎呀!干什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别哭哭啼啼像个野丫头,想想法子让小爷少痛点是正理!”
阿繁低了头,好一会抬起头来,咬着牙说:“阿繁以后再不那么淘气了!”
说罢拿了绷带和小木板在蕴月胸前做固定,又把那身破官袍轻轻给蕴月穿好。一旁豆子诸人都看的目不转睛。
未几,收拾妥当,也到了要上朝的时辰。豆子忍了又忍,几次甩手不干,末了又自己跑回来,陪着蕴月出门。
蕴月一走,赵怡就垮了,手扶在书房门框上,满颈青筋。萧子轩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赵恺看见自己的父亲这样,又是伤心,又是莫名,隐约还带了愤怒,最后舔舔嘴唇:“父王,他……这是怎么回事?”
赵怡手上又是一紧,朝谁身上都发不出的火气,是怎么也忍不住了:“你往日不是惦记我宠他?今日他去送死,你怎么不羡慕!”
赵恺一愕,心里更觉难堪伤心,呆在那里面红耳赤。萧子轩回过神来,心里只有送死这两个字,终是忍不住老泪纵横:“世子!你别怪你父王。他一肚子的火气冤屈,不能朝别人发,只有向你发。你是他儿子,这时候也担待你父王一点!”
赵怡禁不住,走了出去,满园的剑戟挥洒。剩下赵恺和萧子轩,萧子轩便徐徐说道:“世子,二十余年前,先帝当日立志革新,力图收复燕云十六州。你父王是朝中第一等的显贵,先帝委以重任,发精兵二十万北伐。奈何战况胶着处先帝忽然驾崩,进退两难之下你父王强攻西夏大凉城,因而获罪,身陷囹圄,景怡王妃也因此驾鹤归西。你父王半生戎马落得如此下场,哪里还敢亲近你们。养了个弃婴,亲手送进御史台,那也是羊入虎口、朝不保夕。今日小月……若是曲家反噬、古光用计,小月免官、流放也是顷刻之间罢了!”
赵恺低了头,想到自己长这样大……只觉得心乱如麻,不能理清。
……
蕴月满脸青肿,一身官袍破烂肮脏,还没到朝上,御史台诸人已然围着问个不停。蕴月浑身疼痛,连呼吸深一些都痛入骨髓,全凭一口气硬撑着,此刻只能摆摆手。
孙继云见状眉头大皱:“成、何体统!何、何人所为?!”
张挺摇摇头:“江大人,如此便在家中歇息,请家仆告个假又何妨?”
蕴月想了想,只说了一句:“曲家二公子打的下官!”
旁边祝酋英脸色沉了去,看了看蕴月的眼神,满是深思。孙继云已然发怒:“如、如此仗、仗势欺人!”
慕容凌抿着嘴,半天叹气:“此事如何?”
孙继云一凛:“还、还是一句,折辱御史,论罪、量刑!”
慕容凌又叹气,却和祝酋英对了对眼神。蕴月顾不上他们,心中坚若磐石。
及上朝,众人眼中诧异,蕴月成了焦点。
蕴月全凭一口气,趁着皇帝还没有张口问的时候,咬着牙,直挺挺的跪着:“启奏陛下,臣殿中侍御史江蕴月,越级上书!”
赵恪原本正要张口,不料被捷足先登,惊讶未过,蕴月旁若无人,将生平力气化成此刻全部勇气:
“今日臣面目不端、朝服不整,乃因昨夜路上遭袭。
“臣初入御史台,台中诸位大人便教导,御史台,风宪之地!纠察百官过失,是以位卑气高,即便朝中重臣也不敢更不能轻易折辱。
“今臣路中被劫,辱及者,臣也,实则辱及御史台,更甚者藐视朝廷法度!
“故,臣奏请陛下将此藐视朝廷、折辱法度的仗势之徒绳之于法,以正视听,以严法度,以明赏罚,以教百官!”
话到此处,蕴月微喘一口气,等着皇帝问话。
赵恪心中隐隐动怒,发话却愈加淡然:“折辱卿家者何人?”
等的就是这个,江蕴月心中一声冷笑,胸前也不觉得痛:“折辱朝廷者,乃我朝刑部左侍郎、参知政事、庄国公曲谅之孙曲峻!”
众人惊讶,只议论纷纷,然而咱们江小爷的重磅炸弹这才华丽丽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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