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月说完又想起来,便教训道:“往日总说自己聪明,原来是纸糊的老虎,风吹就倒,沾水就软!别的不说,明知皇后惦记你的镯子,她提了一回你就该立即的摘了!皇帝爱在你跟前说些不着斤两的话,你也该四两拨千斤的拨回去,怎么让人家抓奸似地抓住!哼!小爷好好的人送进宫来,三天两头的闹出事情来,还让不让人安心吃饭睡觉了!”
阿繁听了蕴月长长的一篇牢骚,才哭完又想笑,却又笑不出,直叹气:“平日听皇上说话,他在朝堂上留心,却未必有十足的心思留在宫里的娘娘身上,他未必不知道那话是皇后哪儿传出来的,只是他千想万想也未必想得到阿爽心里生了嫌隙。就是我,不在跟前伺候,又见阿爽自上次后平静了许多,尚且以为她熬过去了。”
“那镯子呢!任她是天大的宝贝,还大得过你的命去?”
“那怎么一样!”阿繁接口就反驳,扯了脸蛋,痛的直吸气,却还嘴硬:“便是我死了,我也带着!”
蕴月说不出话来,看着阿繁半眯着眼,里头明珠滚动,欲坠不坠的,一张脸分明肿胀成了猪头模样,却明媚万分。那是什么镯子?他江蕴月的头一件拿得出手的赏赐。那夜在屋檐之上,两人认着它是他与她的凭借。阿繁说她死了也要带着,蕴月便明白了,阿繁聪慧里头带着憨,是他一辈子都不能也不愿辜负的……
蕴月心波荡漾,便情不自禁把头凑了上去……
这世间,有叫人生死相许的情,更多的是心心相印的愚鲁憨直、点点滴滴的想起来叫人发笑的凭证、说过的酸得掉牙的誓言、还有常常的情不自禁……
闹了大半夜,阿繁在破晓时分渐渐睡着了,因确实打得有些重了,渐次发了低热,又犯迷糊。蕴月一会折腾凉水给阿繁敷额头,一会又寻思着悄悄请个太医给开一剂药,一会又惦记着阿繁发汗湿了衣裳,竟是自己不吭不哈的闹了个人仰马翻。
等折腾够了,蕴月呆呆看着阿繁肿胀的脸蛋,一看看了小半个早晨,才心急火燎的想到自己要上朝,待赶出了起居舍,又有内侍拦着他说陛下今日为赵婕妤早产,停朝一日。
蕴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到这到底是内廷,他一个外臣无论如何不该呆着,连忙又去明德殿找李存戟,顺道也听听皇帝有什么指示。
起居舍在皇宫西北面的角落,要往明德殿必经御花园。蕴月一脚踏进御花园便觉得脊背硬了起来,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着他。
待越发深入,隔着修竹遥望水榭时,一柔一淡的声音顺着水风飘进耳朵:
“本宫昨夜也侯了半夜,婕妤此刻也未曾脱险,李大人便要出宫去了么?”
“皇后娘娘费心。”
原来是文皇后与李存戟!蕴月一想李存戟一个外臣同皇后在一处,便立即转出修竹丛,远远看见皇后穿了一身鹅黄撒花襦衣,影绿百褶绸裙,又围了根蓝色提花披帛,凭水临风的立在竹桥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喂着锦鲤。皇后身后立着李存戟,一身浅绯色官炮倒也器宇轩昂。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蕴月一脚踏上竹桥便扬声唤道,待到了文皇后五步外行了礼,才转身又对李存戟行礼:“李大人!”
“哦!是江御史!”文皇后浅浅笑开:“辛苦两位大人了!只怕两位大人不曾好好歇息?”
蕴月眉毛一抖,竹叶尖上的露珠儿纷纷坠地,隐约滴入水中,回响了清幽:“岂敢岂敢!微臣怎及皇后娘娘辛苦?既要投食下饵,又要拉杆牵丝。”
李存戟一听闻这话,立即就盯上了蕴月,眼睛里浮了笑意。而文皇后一扬手,将手中的鱼食雨打沙坑般的撒进水中,才盈盈转身笑道:“可是呢,本宫费了那么些功夫,若钓不到一条鱼,岂不冤枉?”
“哈哈,别看他闹得欢,其实不是鱼!”,蕴月哈哈一笑,又作了揖,略上半步,压着声音道:“娘娘,您略退一步的好,仔细着那池中金鳞闹腾溅了您一身的水。”
文皇后心中一恼:“再矜贵,也不过是没脸没皮的畜生!本宫还怕它么!江御史又玩笑了。”
“江大人要往哪里去?不如同本官一道吧!”李存戟打断蕴月要出口的话。
蕴月飞了存戟一记媚眼,答非所问:“自然是去面见真龙天子,那没脸没皮的畜生可有什么好看的!”
文皇后气结,李存戟肃容认真道:“如此,便走吧,总不能为那没脸没皮的畜生耽搁了觐见陛下。”
说罢两人齐齐向文皇后行礼告辞,文皇后银牙几乎没咬碎,只蹦出话来:“江御史不愧是御史!好得很,本宫记下了!”
蕴月牵了牵嘴角,又是行礼,却是一语不发的同李存戟走人。
笑话!老虎不发威你就当人是病猫么!当初看她楚楚可怜,也怜她身不由己的苦楚,奈何,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天生的敌人,又挑了是非祸端,何妨再叹什么卿卿无辜?只管明刀明枪披挂
☆、长子之祸
话说李江两人回到明德殿才发现皇帝早就不在此处了,只留了内侍,交代引着两人往淑安宫去。
李江两人一下对望,各自暗道不妙。两人不敢怠慢,连忙又赶往淑安宫。等到了淑安宫发现鼎方侯李玉华、景怡郡王陪着太皇太后、皇帝岿然而坐。两人这才知道从昨夜丑时到眼下四五个时辰的功夫,赵婕妤痛得叫了又叫,却还没能生下小皇子。
这是难产?
人人都是乌云罩顶,脸色都黑的够可以的。
太皇太后年纪老迈,为赵婕妤已经是三番四次的操心,眼下更是一下坐了近五个时辰,心焦不已,只是看着还有外臣在,不好数落赵恪。
但赵恪着实忧心,只得频频去请:“祖奶奶,您劳累了大半夜了,还是歇息一会,孙儿在您跟前不敢托大,好歹还有皇叔在。”
太皇太后原先不理赵恪,后来看了不远处的赵怡一眼,对赵恪摇头:“都是哀家命里的天魔星!哀家少操一点心,也是不能够!你道你九叔是谁?年轻的时候为一桩亲事闹得举国皆知,眼下进宫又为什么?!也都不是外人了,你去问问!”,说罢,又转向一侧闭目养神的李玉华:“李老,认真是你李家的女儿钟灵毓秀?”
李玉华睁开眼睛,悠然一笑:“哪里,是太皇太后养了些至情至性的皇子龙孙!”
赵怡笑着听完两老的话,才补了一句:“母后,九儿所请必有道理,还请母后俯允!”
太皇太后菊花般的老脸几乎看不清表情,那声音却忽然的似沁了寒冰似地冷:“来人,去把那惹祸的丫头拿来!”
旁人犹可,蕴月听了太皇太后这话岂有不发晕的道理,几乎没爬到太皇太后脚边去求着了,幸亏一旁李存戟是习武的,暗中搀着他密语道:“且看她如何说!”
蕴月定了定神,才发现他挂名老爹给他递了眼色,他略定,心头还是擂鼓似地跳着。
未几,两个宫人架着正发低热还只穿着竹青色纱衣的阿繁过来了。
阿繁不舒服,没有人搀着立即的趴到地上去了,看的蕴月焦心不已。但阿繁却还是挣扎的给太皇太后行礼,一把好嗓子暗哑不少:“阿繁叩见太皇太后、叩见陛下、诸位大人!”
“哼!”太皇太后一声冷哼:“好个无法无天的丫头!你仗谁的势?眼里还有哀家?!一味挑唆皇帝,那太医院、起居舍也是你能去的?!”
阿繁虽迷糊着,但咋闻起居舍一事太皇太后都知道了,心里也不免忐忑,幸得她有十分的机灵,只想着她在起居舍一事也只有皇帝及其近侍知道,无论太皇太后往日知道不知道,今日知道了提出来,这就是要拿个主意了!阿繁一想到此处,竭力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四周,之道王爷、侯爷乃至存戟哥哥、小贼都在,心里定了定,斟词酌句的道:“太皇太后明鉴,阿繁逾矩,有罪!但法外人情,求太皇太后容禀。”
“不听你说,只怕连哀家的孙儿都放不过哀家去!”
“太皇太后,阿繁便是逾矩进起居舍、太医院,也不过是陛下心里着紧婕妤娘娘,期盼娘娘顺利诞下麟儿罢了。阿繁身为女子,却是自小习的医术,太皇太后跟前不敢胡说,却是正经得过家中阿爹倾囊相授的。物尽其才、人尽其用,陛下富有四海,却还信任阿繁,阿繁唯有竭尽其才,以尽臣子之忠敬,是以虽为女子,也敢逾矩。请太皇太后体谅。”
“话倒是说得动听!”太皇太后慢慢说道:“但你倒是说说看,今日赵婕妤早产却又是谁的功劳?如此说来,你便如此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
阿繁又磕头,颇有些大言不惭:“太皇太后,婕妤娘娘早产,阿繁不敢辩驳,请容阿繁戴罪立功。阿繁数月相伴婕妤娘娘,娘娘的情形也算清楚,虽无十足把握,却愿一试,为婕妤娘娘母子平安尽力。”
此言一出,殿中数人暗惊,蕴月几乎没是上蹿下跳:臭丫头!别人巴不得推得一干二净,你怎么反而迎难而上!这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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