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事这若许年的,我是什么心性簇锦多少也了解。她依稀知道我现下所想,思量须臾后道:“这么个黑灯瞎火的时辰了,到哪里去为她临时备下新衣?”展颜继续,“我那里倒是有件湘嫔娘娘赏下来的、不曾上身过的新儒裙,你瞧着那件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我合掌一笑,“好姐姐,我可在此谢过你了!你快些个带我们过去吧?”说话又扯扯她的袖子。
她一把甩开我,面上却爱怜的一嗔:“去你的!这是用得着了我,平素里怎不见你‘好姐姐好姐姐’的叫得有多么甜?”复敛敛音波中的戏谑,“我引她过去换衣服绾发就好,你且先回你自己的屋子里把你自己收拾了好,我们在湘嫔娘娘屋外会和。”
“就说我们之间这么亲密的,还非得要听我一声‘好姐姐’?”我心下舒畅,对她又做了个鬼脸,也不待她回应我,便径自一路小跑着回了我的房去不提。
☆、第二十五话热情浇灭(1)
簇锦动手果然利落,待我回了房去迅速一通整弄过后,如约去了倾烟屋外时,她已经带着那换了宫装的美人花魁立在那里侯着了。
果然是人看衣装!那花魁经了簇锦这般妙手的一收整,周身上下哪里还有一星儿的烟花气?
她着一件清粉底子、点深蓝鸢尾花宽瓣的儒裙。墨发被挽成了招蜂引蝶的单螺垂挂髻,发髻间斜斜插一支石榴石蝴蝶发簪;这却叫我很不喜欢,总觉左右脸上侧垂下的那两道编成细辫的流苏实在招摇,倒是越过了我们这些女官去!一张五官生就的精致的芙蓉面施了轻粉,搭着暗色掺碎金粉的眼影。脖颈处倒是带着串普通易寻的核木雕鱼小坠。
不知是不是还是介怀她出身红香阁的缘故,瞧着本就容貌撩拨的一张脸此时敛却许多烟花轻浮、倒换成了魅惑风情的模样,我霍地便有一大股子醋意醺醺然的撩过了心坎儿去:“呦。”我嗔嗔一笑,目光却越过了她,往簇锦身上点了几点,“你是生怕人不知道我们慕虞苑儿里藏着个风流胚子,故而这般为她花枝招展的造造势头?”这么个粉面玉肌、媚骨天成的头牌花魁娘子,日后必定得留十二分的心思将她看好看牢才行!毕竟这么样的风情和面貌、又是那般地方的出身,她这一颗心原本就该是不安分的,若看不好,莫说要指着她为倾烟争宠了,只怕反倒会弄巧成拙的为她提供了飞上枝头的契机!
人那第一眼过去的缘份,往往都能窥探到表象之下最真实的写照!日后想来,在这花魁头遭进宫我便对她有介怀,兴许就是察觉到了她日后那般不安分的精明算计……
“你这张嘴,怎的就不能消停个须臾?”簇锦好心办好事,却又无端的承受了我的脾气。她这也不是第一遭了,自是无奈的欲叹又止。
我也觉无趣的很,才要开口把这话题揭过去了事,却顿听内室里隔着雕花门传来一嗓有些慵慵的女声:“是妙姝么?”
那是倾烟的声音,想来必然是我方才响动太大给吵扰到了她。便只好敛住声息,与簇锦相视一眼后会心颔首,尔后引着那花魁一并进了里边儿去。
瞧见案上摆着动过的八宝粥,以及几个清淡却合湘嫔口味的菜肴。倾烟似乎这浅浅几口便算是用完了膳,此刻正单手支着额头礀态恣意的歪在贵妃椅上,小宫娥正过去收拾几上的小碟子。
“娘娘,奴婢来了。”我不失时做了个简单的礼,身边簇锦引那花魁与我一并欠了欠身。
倾烟早瞧见了我与簇锦进来,那温中又带薄惊的目光却落在了我身后那花魁身上:“这又是哪一宫的姑娘,生就的倒是副好面貌!”暖暖的调子是一贯的和蔼且叫人亲近。
就知倾烟必然会误会了去,我才要启口,却见身边簇锦有些不置可否的一叹,复她退了这伺候的小宫娥,把我往前让了一让:“娘娘,您听妙儿来跟您说吧!”便又施施然行了个礼,识得分寸的与那些个宫人一并的退了下去。
我的筹谋,自然是由我来对倾烟说的。簇锦这是在避嫌,其实好笑,她与我还需要避得个什么吃饱了的嫌!
雕花门一开一掩的频率带起一阵猫腰钻进来的穿堂风,一时轻纱帏幕撩拨徐徐,曳曳的势头似飞若扬的错落了一痕浮于云端的月华清光。室内静好,人心却动荡。
倾烟眼瞧着簇锦如此,便又依稀知道了是我的计较。她没动身子,那双眸子落在我身上时便有了沉淀:“妙姝,这又是怎么回事?”这时她看都没看那花魁,原本温和的目光逼的我竟只觉如火如炬!
然而我若是惧怕她必然的问询,当初就不会万般大胆的如此逾越行事了!就着月华微微侧目,我并没有直接回答倾烟的问话,只对身边不动声色探查事态的花魁低声示意:“姑娘,我与湘主子有话说,你且先到外厅去找方才为你梳妆换衣的簇锦姑娘。”
她到底是在那鱼龙混杂的富贵温柔乡里跻身的人,那里的阴谋算计也未见得就少、那里的水儿也未见得就比后宫的浅,这么点儿察言观色的能力她若没有就诚然做不得花魁了!
只怕她也早转动着心思的意欲寻个机会退出去,得了我这吩咐后先是对我颔首,复又向着倾烟欠身一抬眸。
倾烟面无表情的对她点头。她方冶冶的退下去。
门轴“吱呀——”一声沉闷转动,万顷夜色华光随着门板开合的势头一齐扑入进来,映的目之所及恍若流彩华章;然而很快便又重新被阻隔在不算沉厚的门板之外。
举室便只余下我与倾烟两个人,就着这样一怀静静然的清溶月夜,宫烛娑婆、烛蕊打结,一时气氛只觉渐次往下沉、再往下沉,那是非止一端的诡异。
☆、第二十五话热情浇灭(2)
“说吧。”又是这须臾的酝酿心绪,倾烟把歪躺的身子往起坐了坐,抬手抚过额旁垂下的一缕流苏,目光错开了我,似乎是持着慵懒的心境静静然听我解释。
或许是夜色太过清索,又或许是倾烟太过宁静,这一瞬直叫我觉的浮世凉薄、清欢难觅,一种苦海浮沉、痛苦挣扎的无可奈何在我心口辗转撩拨!顺着皮囊血脉一直漫溯一直漫溯,直到它嗜咬着我的心智、贴烫过我灵魂的渊深处……
“娘娘!”我心一横,先前尚有迟疑的眉目豁然间就是一凛,启口须臾后近前迈一大步,就着月华筛洒而来形成的阴暗面,对倾烟一个颔首,“予其活在别人的影子里甘做旧梦,不如要皇上认识并爱上你的本身、你自己!”言至其后音波一个陡起,一股热血冲着天灵直奔而去!我趁热打铁言的焀焀真切,“方才那女子是都城红香阁里的花魁,似这般的女子最是通晓床榻秘术,故我大胆冒大不韪的混出宫去重金将她买回来,只要她将媚术教授娘娘那么……”
“住口!”一语断喝!
我正言到激烈处,只觉自己酝酿已久的那怀心思就要有所达成,怎料倾烟猝地就从中间打断了我!
因未能及时有所准备,经了她这一嗓子凌厉之后,我胸口一股气没喘过来的猛地一噤!接连胸腔一疼,便知是出岔了气。
倾烟却不给我稍作喘息的机会,她慢慢自贵妃椅上站了起来,素手搭在一处放于胸前:“我明白自己于皇上来说意义是什么。”一双被月光映出波光的眸子错开了我,顺着一帏飘忽不止的帘幕而落的又高又远,“他想在我身上找到昔日宸贵妃的影子。”声息平和而显得寡味,她面色不变,淡淡的,“若有一天这个影子消失了,他会更加毫不犹豫的把我弃之一隅。所以我要做的只是做好这个影子,至于说爱上我,呵……”于此侧目苦笑,神光终于往我这边瞧了一瞧,蹙眉又展,“我从未想过。”
“可做影子一开始也就不是咱们的本愿!”我急急启口,十分不甘心的扬眉敛目又摇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此时是持着一张怎样情态复杂的脸!料得自己是燥乱了,又忙竭力把纷杂乱绪往下狠狠压住,重憋一口气又迎倾烟近了几步,语气变得更为贴己了,“事已至此,不如摆脱影子,拼上一把!”
“妙姝啊……”倾烟再一次打断了我,声波仍是平和的,还有些昭著的不知是释然还是苍缓。她双眸有些放空,又似乎是浮华过尽之后诸事都再提不起兴趣的那一份名利淡泊,“我纵然是有心,也无力再去筹谋什么了!”就势叹息。一顿复转了眸波蹙眉顾我,“这几年来我是怎么走的这一条道,你亦是滴滴点点全部都眼见了的,难道还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想法么?”
我早已没了耐性感怀她的感怀,此刻满心满脑全全然都被急意湮没吞并。恼不得又一摇首揪紧了眉目启口且叹且喊:“你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泥古不化!”被她逼的十分无奈,憋了半晌也只憋出这么一句。
可倾烟的一声呵斥却叫我重归冷静:“放肆!”她是压着我的声调逼仄过来的。我那声音因了心境的不受控本就已经偏高,是时她这一嗓子却是比我还高!
我猛地一震!
倾烟凝着沁冷的眸光睥睨我一眼,语气森寒的一如这神光:“不要忘了本嫔才是你的主子,似方才那般的话已经是逾越了,不要把本嫔一直以来的包容当作了自然而然!”语尽狠狠一拂袖,就此背身过去不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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