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锦想来也是闻了宫人通报,在这时也刚好行步过来。
那浅执委实清秀,又不知是不是跟着那位蓉仙子跟的久了,所以就沾染了几分主子的出尘感。我方才那话也不全是虚假。
见她面上神情一定,须臾后她又展颜莞尔:“姑娘谬赞了,我也只是奉行主子的教导,不敢逾越、谨言慎行罢了。纵有那么几分可称道的,那也是主子教导的好。”语尽又对步来的簇锦微微颔首。
她这话言的有来有去滴水不漏,一闻便知是个素性谨慎、行事周全的人。
“你别理她!”簇锦一笑,看定浅执后,且嗔了我一声,“她就是这么张开过光似的没正形的嘴!”又敛襟回了个礼,“姑娘这边来。”说话就引那浅执往苑里走。
我与她相视一笑,也跟着且一路往回走。
因为那些你知我知的前尘之故,锦銮宫的牡丹是宫里开得最繁盛的,首推其中便是慕虞苑。如此这一路走着行着,有晚风幽幽袭人,过道小阡陌间盛放的各色牡丹便合着风摇曳起了硕大的花冠,又有纷纷扬扬的瓣子顺了风的撩拨召唤而高抛肆起,自由张弛、冉冉远去,也有不曾远去的就簇簇落在我们发上、肩上,落红如雪纷纷乱、拂了一身还满。
便连空气里也濡染进了十分浓稠的牡丹香气,缭绕扑鼻,沁人心脾:“不知姑娘此番过来,是有些什么事情?”我深嗅了一口沾了花香的空气,只觉一身轻盈,边且行着路且随口问了浅执一句。
她方止住正左右顾盼流连于牡丹丛中的神光,抬眸瞧我一瞧:“是我家娘娘要我来这一趟,为湘嫔娘娘送些点心。”顿了顿,又继续道,“娘娘有心,亲自撷了将开未开的早荷骨朵揉碎了浸入蜜糖,方引为馅料做了这荷花糕,特想着给湘嫔娘娘送来。”语调含温。
其实方才一见她的时候,我便留意到她手中提着个雕芙蕖花的香木食盒。当时隐隐有些个猜度,现下一闻此言便也了然。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心知蓉妃只是让宫人来为湘嫔送些点心,其间当真是有深意,但这隐隐然有所指的深意也是善意……念及此便又安了安心,又思量着“有来有往”之道,想必倾烟不日也会派我往蓉妃那里走一遭吧!
瞧着一旁的簇锦也是了然,她没有多说什么,又行一段路后便引那浅执进去拜了倾烟。
在贴着内里进深的一道帘幕前,簇锦被一小宫女请了去帮些忙,便由我一人引着浅执进去。
倾烟正落于绣墩、身子靠在屏风上小憩,一头青丝拆了白日的繁杂发饰,半散半斜斜挽了个髻的往纤纤肩头流泻似瀑。她见我们进来做礼,便以目色并着温声将我二人告免。
☆、第十五话蓉妃显意(2)
彼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小宫娥进来默默燃点起一盏盏暖橘色的宫烛,这成阵烛盏便自内室进深一直并连到小门墙隅,排列似如长蛇、清影恰若腾雾,明明灭灭的光斑将倾烟这有些散漫的温柔情态剪影出几许招摇,倒不凌厉。
“娘娘。”我盈然一笑,边把身子让了一让显出浅执,“这是漱庆宫蓉妃娘娘身边的姐姐,来奉了蓉主子的命,给娘娘您送糕点的。”
浅执应声又把身子欠了一欠。
倾烟了然的对我点点头,我便上前去搀扶着她站起身子走向浅执。她眉目间温婉和煦如故不减,瞧了浅执一圈:“好生俊俏的丫头,倒是有心了。”边转目示意身边的小宫女去取碎银子打赏。
她这句“有心”言的委实深意,也不知是在说浅执一路送糕点过来的有心,还是在说蓉妃娘娘的记挂委实有心……横竖这字句是看不得表面的。而背后或隐或显那些深意,在明白人那里其实也都不是深意。
浅执谢了倾烟的赏,又听倾烟命取过食盒,便又谦然将食盒递给了我。
我贴己的打开盖子,才堪堪露了个缝隙,便有满满的关不住的荷花清香味徐徐溢出来。只觉是不缓不急的,可诚然却是只在顷刻这香味就遮迷了整个内室。
取出翡翠碟子呈给倾烟,抬眸时见一段段通体莹白、切成四角椭菱形、其上平撒椰蓉又于中间点了桃红的荷花糕跃然于目。观这形态玲珑可喜,莹白的糕段子因是取材糯米的缘故而在灯下似泛透明。其形态并不繁复,却也正是这样一种简约的样貌、配上那遮不住的香气,才使这糕点脱去艳俗、显出离尘气息。
倾烟抬手自我捧去的翠玉碟里取了一枚,凑于唇边咬了一口,须臾后又起了一微笑:“这是荷花糕?”略顿,“揉碎的新鲜花瓣与花汁、花蜜混杂一处,真真是甜糯适度、清香怡人。”
“正是呢。”浅执嫣然回声,又以目光点点食盒里另一个水晶碟子,“这一碟糕点虽形状、色泽与方才那碟看来无二,其实口味不同。”
“是何口味?”我转目瞥了一眼,边抬手取出这水晶碟子,边就口问了句。
浅执便道:“是以干莲子研磨成细粉,后加入其中的。”
她且说我就且看着,在宫灯映照下果然见这水晶碟子里放着的糕点与方才那碟不相同,是双层的,中间那层夹杂着微褐色的馅料。
倾烟没有驳了这等好意,又取了这里的一枚荷花糕细细品尝,须臾颔首道:“芬芳软糯依旧,却比方才那个多了些踏实感。但都是一样的美味。”她侧眸看定浅执,温声柔柔道,“这荷花本就是一清雅之物,却也明艳清雅自身兼得,其明皎若太阳升朝霞、其媚灼若晶玉出渌波。它可开花、可结莲子,有五谷之实而不占五谷之名,集百花之长而去除其短。也怪不得这荷花糕这般得心。”须臾一转,“代本嫔谢过蓉妃娘娘。”她于此一颔首。
倾烟这话言的委实是够明白了!她看似是在夸赞荷花如何不凡如何高洁又柔媚明丽,其实分明是在暗指蓉妃娘娘、溢美蓉妃娘娘!
蓉妃之“蓉”,便是“芙蓉”。“芙蓉”,不也正是荷花么!
同理的,蓉妃要自己的贴身宫娥来锦銮宫送荷花糕,独独又是这“荷花”二字,意味不也是明白?再加之白日里长乐宫前皇后与庄妃的刁难、蓉妃关键时刻的帮助解围,那意图又怎不是明显的很了?
立足深宫,免不得拉帮结派建立共盟。蓉妃与皇后、庄妃素来不合,而湘嫔更是被这二人所深深排挤与打压的。那么蓉妃与湘嫔之间走到一处也是迟早的事儿!
再瞧瞧时今已是弘德三年了。当今皇上不曾似前一朝皇帝那样耽搁一两年的为先皇守孝,那么秀女的大选就不会推后,每四年一次,瞧着弘德四年就要来了,到时宫里新进了小主,这风气则必定又会变上几变,也难怪蓉妃要赶在这之前向倾烟表达结盟靠拢之意。不早了,也是该作打算了!
一圈圈沉水香漫溯于空,如是清雅淡泊的出世之气,倒把方才掺了蜜糖的荷花糕的气息敛住几分去。
我得了倾烟的命,将浅执送出苑门、差了小宫女送她回了漱庆宫后,又远远望了她渐趋淹没在温吞夜色中的背影一阵,后往回折步时就动了心思……
掀帘子重又回了内苑,见倾烟似乎正持着极好心情的亲自去剪一段烛蕊。
我也没拦着,径自把身子立在屏风前凝眸定格向她去:“娘娘。”启口沉声,“我们总得有个靠的。”不多,就此一句。
我是什么意思、什么心思,倾烟自然明白的很。她没有抬目:“你择个日子,帮本嫔去漱庆宫茗香苑走一遭吧!”这时才甫一抬目,向我瞥来的两道神光分明讳莫如深,她朱唇开合、一字一句,“代我,好好儿谢谢蓉妃娘娘。”
我心一凛,自然是不消多言,心思自有玲珑处,深解其意……
☆、第十六话一拍即合(1)
我并不敢耽搁,昨一晚上都辗转反侧的左右思量着往蓉妃那里该做如何的行事、如何的言语。次日更是天刚蒙蒙亮便燥烦厌睡的起了身子来。
昨是簇锦安排人值夜,我便没去倾烟那里服侍,匆忙忙叫小宫娥去打了盆水洗漱,后着了件规整且不失活泼的缭绫软缎拼接一处的青金底子 宫裙,落座菱花前挽了个百合髻,取缀着紫粉二色的小绢花步摇往髻间固定,又施了少许脂粉后便算是完备。
我起了身子原地里转动一圈,又对镜子反复看看,见妆容与衣着并无不妥之处,又瞧了眼天色在这个时候已经大大的放了亮,寻思着各宫各苑的主子们也该起身了,这便把小襟抚弄的平整,也就出了门。
虽是去漱庆宫代湘嫔找蓉妃谢恩的,但就这么巴巴的过去也横竖不大好看。我略动心思,便在这过去的一路上信手往旁边小圃里折了几枝牡丹花。有粉红、有深紫镶白边、有溶溶浅玉并天青。这么一簇抱在怀里又好看、又芬芳。
蓉妃以荷花糕表了愿意接纳的心思,我便也以这颇具代表性的牡丹花也表一回心思。有来有去,方不负你来我往之美。
因还不到晌午,故这气温也不算很燥热的叫人难耐。一路且寻思着措辞且行着路,不一会子便至了漱庆宫、又顺纵横小廊一路往了茗香苑。
立于苑外,我抬手招了个小宫娥进去向蓉妃娘娘支会一声。一切都很顺利,这位蓉妃娘娘并不曾叫我多等,须臾便瞧见那日见过的浅执姑娘、与另一个瞧着面善却不大识得的宫娥一并出来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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