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玫噗嗤一笑,“瞧我,”她仔细打量着谢长宁,“你才十二,哪里就需要想那么多呢,和你说这个做什么。”
“长公主说一说也无妨,正好提点下长宁今后如何物色一个好夫君呢。”谢长宁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宽慰。
“小长宁以后的夫君,定是顶好的。”萧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似是感慨。谢长宁拒婚江阳王府之事她已听说,以谢家的眼光,盛京之内竟真的无法找到更匹配的儿郎了,谢家女儿,虽不如公主尊,却足够贵。
谢长宁还待说些什么,就看到一名侍女从后面匆匆而来,俯在萧玫的耳边小声嘀咕着什么,萧玫敛了笑容,轻轻点头,随后,又抬头看向谢长宁,若有所思。
谢长宁心知此时若还留在长公主府定是不合适的,于是开口道:“长公主这里若是有事,长宁就先行告辞了。”说罢,又起身行了一礼。
“也好。”萧玫颔首,起身便要送。
“长公主留步。”谢长宁客气道,她怎么敢劳烦长公主殿下送她出去。
“宁澜,去送一送谢小姐。”萧玫扭头对随侍身旁的侍女吩咐道。
那名侍女应了一声,便引着谢长宁往外走。
走到长公主府门口,谢长宁来时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同那名引领侍女道了谢,谢长宁便在浅碧的搀扶下往马车上登,颇有几分费劲,她自己也有些恼,歇了歇。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马车朴素,可谢长宁一眼就看出来,那拉马车的四匹马皆不是凡品。想来,是有贵客不想惊动他人,也难怪安阳长公主会做那般举动了。
她收回视线,一手扶着马车,一手拉着浅碧,借着力道登上了马车,钻进车内,再也看不到车外是何光景。
马车缓缓离开,而刚刚行驶到长公主府门口的那辆马车上下来了四个人,其中一名中年男子龙行虎步,面色威严,他看着谢长宁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小姑娘看着好生眼熟。”中年男子扭头,笑着看向立在一旁的青袍男子,发现他眼中尽是了然,“皇弟你可认识?”
青袍男子抿着唇,点了点头:“不巧,昨儿刚见过。是谢太傅家的嫡长孙女。”音色清冷,正是那日帮了谢长宁的端王萧衍。那他旁边这位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原来她就是谢长宁,看起来果真是长大了。”
谢长宁尚不知自己落在崇德帝眼中是何模样,此时,她已遣了马车先行回府,自己带着浅碧坐在了自家的酒楼里。
她特意挑选了二楼临街的地方,一边是盛京的锦绣繁华,一边是酒楼内有声有色地说书。
“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我们谢家大小姐啊。”谢长宁本是在走神,忽的,视线内就闯进了一个杏黄色的窈窕身影。
“秦小姐。”谢长宁抬起眼眸,看着秦霜,神色淡淡的,她和秦霜果然是八字不合,秦家和谢家素有矛盾,而秦霜也是处处找自己麻烦,前世更是死于秦霜之手。
“今儿天气这么好,谢大小姐怎么孤零零的坐在这里,没姐妹陪着?”秦霜嘻嘻笑道。
谢长宁眉头一皱,强压下心中的不耐。
“哎呀,真是对不住了,我竟然忘了……”秦霜樱桃小嘴一张一合,还要继续说下去。
“秦小姐。”谢长宁似乎再也听不下去,出声打断,从她秦霜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那般刺耳,她知道秦霜还要说什么,妹妹遇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伤怀?
“怎么了?”秦霜慢条斯理地摸着自己的长指甲,她从来不掩饰对谢家嫡女的厌恶,同样是四大世家,凭什么谢家的嫡女就要比她受关注,处处都将她与谢家的女儿比较。幸好那个谢长乐已经死了,太子表哥也可以死了这条心。想迎娶谢家蕙质兰心的嫡次女?哼。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谢长宁站了起来,凑到秦霜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刚刚好,我也不喜欢你,我们……”谢长宁声音顿了顿,极为缓慢道,“日后见真章。”
说罢,款款走开,浅碧乖巧地跟在身后,临下楼前,还扭头看了一眼秦霜,发现那人死死盯着大小姐,面露阴毒,不由几分担心。
谢长宁感觉得到秦霜的恶意,却不在意。她和秦霜,注定仅有一人能笑到最后。
一转眼就入了冬,谢府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老夫人林氏忽然病了,原本只是伤寒,却迟迟未好,终日反复。谢长宁眼见祖母一日比一日消瘦,干脆提出上灵音寺为祖母祈福。
谢长宁方一开了口,家中稍微懂事了些的嫡女庶女全都不甘落后,争着也要去,一方面是体现孝心,一方面也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
于是,待到出发的那一日,仅是女眷就坐了四车。谢长宁坐在第一辆车上,谢长生坐在第二辆车上,其余的庶女与三房的嫡女都往后排了。年纪都不大,十岁左右的样子。
谢家因为谢长乐的事情,已经怕了。这次出行,不仅跟着侍女仆从,还调动了整整二十个侍卫。主要就是为了保护谢长宁和谢长生这两个心尖上的嫡女。
当夫人姬妾们还在抱着自己女儿安慰提点的时候,谢长宁已经早早地爬进了马车。马车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马车上开始补眠。
睡得迷糊间,马车似乎晃了一下,谢长宁以为要出发了,也没睁眼。
“姐姐昨儿没有休息好么?”软软的,柔柔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
听到这个声音,她才觉得无力,干脆就闭着眼,继续装睡。
“大小姐昨儿在老夫人那里,照顾了老夫人一整宿没合眼。”浅碧压低声音解释道,顺便看了一眼绛朱,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地出声。
“呀,”谢长蕴轻呼,“大姐姐真的好孝顺。难怪母亲要我多向大姐姐学习。”
浅碧微不可见地拧了下眉头,还未开口,便被绛朱抢了话头:“李姨娘平日就是如此教导三小姐的么,您只可称呼李姨娘为姨娘,切不可再叫母亲了。”
“我……可是……”谢长蕴的声音又是委委屈屈的,明明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凭什么就要叫做姨娘。
谢长宁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谢长蕴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这就是规矩,小门小户里都是如此,更遑论我谢家了。”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这个妹妹是真蠢,还是故意的。
见谢长蕴低着头不再说话,谢长宁勉强放柔了语调:“来这边车上有事?”
谢长蕴死死抿着唇,不肯出声,好像受了多大委屈。
“你的侍女呢?”谢长宁十分疲惫,也难得愿意如此有耐心地发问。
依旧没有说话。
谢长宁坐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问浅碧:“三小姐是和谁同乘马车的?”谢长蕴如此作为,不就是想告状么。
“与三小姐同乘的应是五小姐。”老五谢长思,是三叔的长女,正室所出,但三叔不是嫡子,他的女儿定然也不可能与谢长宁、谢长生同样规格。
谢长思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机,但是有些娇蛮跋扈,想来,确实不能和谢长蕴相处愉快。
“五妹吵你了?”面对这群妹妹,谢长宁有一万个无可奈何也只能吞下,谁让是一家人呢,既然是长姐,那她自然要拿出长姐的样子。
谢长蕴咬着嘴唇摇摇头:“其实也没有,是我不好,”她一边说一边拧着裙角,“五妹喜欢一个人乘马车,所以,我也没有办法……我就……”
“那你就在我车里待着吧。”谢长宁扶了扶额头才开口道,什么喜欢一个乘马车,八成是看不惯谢长蕴这副受气包模样。连她自己都免不得想叹一声,好一朵白莲花。
“真的?”谢长蕴惊喜地看着谢长宁。
“嗯。”谢长宁淡淡地应了一声,她知道谢长蕴的心思不简单,可是不简单又能怎么样,说白了心思就那么点,画在了小姑娘的范围里,只要不太丢人现眼,她都能忍下。
“你也歇会儿吧,去灵音寺这段路程也不近。”谢长宁撇了一眼坐在一旁束手无策的谢长蕴,自己靠在绛朱的身上闭上了眼睛,准备再小憩一会儿。
在马车上,谢长宁隐隐约约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年冬日,梅花开了一院,戚洵在院中描绘丹青,似乎有些醉意,他看着她,模样纠结:“为什么呢,长乐。”
当时她没能明白戚洵问的是什么,现在,依旧不能明白。
“还有多久?”谢长宁睁开眼睛,发现谢长蕴仍然睡着,她压低了声音问浅碧。
浅碧掀开帘子看了看:“约莫还要一个时辰,大小姐你再睡会儿吧。”
“不了。”谢长宁抿唇,真不是一个愉快的梦。
左右已经睡不着了,她干脆从身旁抽出来一本书,上面图文并茂,竟是一本花名册。其中记载皆是谢家麾下的文臣武将,谢长宁要做的就是将他们的长相与背景挨个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