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焖鸡,而且,还真正是绿色原生态无污染。
看他动作极是娴熟,想是以前经常做这样的事?
心下隐觉奇怪,工部侍郎应是文职,就算他是文武双修,但功夫厉害到这个程度,也实在是……或许,我对这个危机暗伏、卧虎藏龙的陌生世界,了解得还太少。
只一下,杜玖就以极潇洒的姿势用打火石成功引燃了柴禾,与我这个昨晚试了好多次、急得几乎落泪才终于成功的小白相比,实在是高了不知多少个等级。
只杜玖一人拿了根细长树枝调整着火堆,动作亦极娴熟,每只关键几下,火一直保持了燃得正好的状态。我根本插不上手,只好沉默着,坐于小七身侧。小七正嚼着杜玖刚才从密林边沿替它割回的草料,神态悠然。
半晌,杜玖才微抬了眸望天,道,“当地人都将此处称作‘迷魂林’——秋冬之时,不论再灵敏的猎人,尽皆一入无返。只夏春时候,还有些胆大的猎人来此行猎。你,还真是敢闯。”
迷魂林?
再灵敏的猎人亦是一入无返——这不是糟了么?
就算他再厉害,可依他刚才身手,打一只野鸡根本不用花多少功夫,还去了那么久,想是要找回路却找不到了,只好带了一只野鸡回来吧?
这可如何是好?
“……不是我,是小七它……”
强压了不安心绪,低声嗫嚅道,又抬眸偷瞥了杜玖一眼。
杜玖听了“小七”二字之时,神色竟是一愣,隔了数秒,转过视线,凝望向我道,“小七?”
“嗯,就是它……”说着,侧过身子望向小七,小七也极乖地回眸望向我,低鸣一声,“‘小七’,是我刚替它起的小名。因为不知原主人叫它什么,可总叫它马儿太不方便了,所以才起了这个小名,而且它像是对这个小名也挺喜欢的。”
杜玖的神情,却在再次听到“小七”二字的瞬间变了僵硬,复又沉了下去,眉不经意地轻蹙了下。
叫它‘小七’,有何不妥么?
气氛重又变了冰凝。
山间清晨,寒气仍甚重,刚才又被那小金蛇吓得一身冷汗,此时只浑身觉着有些冷得发颤,尽量不出声地又往小七身上靠了些,拉过毛毯盖了膝盖。
就算杜玖是惹不起的冷面冰山,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索性将心中疑问全问出来,大不了被杜玖冷瞪一眼也罢。
“大人,刚才那蛇是?”
话还未说出口,果然已是怯了七分,在开口的瞬间还是挑了个比较简单的问题先问起。
“金媚蛇。”过了几秒,杜玖才出声答了两字。
正想问它的毒性如何,可一想到适才杜玖一记弯刀先将蛇头截断,定是有毒的了,话到嘴边又改了问题,“大人,这毛毯是?”
他入此林子之前,总不至于准备得那么齐全。
“来时,路遇过一处猎人茅屋,便借了这毛毯过来。”
“……哦。”再接下去,就要问到重点了,心跳,不禁紧张得慢了几拍,“大人,昨天……昨天那场火究竟是?”
“在你衣服上发现了【星燃粉】。”杜玖冷声答道。
此次与上回不同,上回用的是火流星,而这回用的却是什么【星燃粉】?
可在路上听杜林说起天下奇物时,提到过星燃粉——这种粉只有西信国皇室才有,颗粒极微小,由十数种不同材料层层制成,放于空气中时,最外层将先自燃,之后逐层向内燃烧,且燃烧时无色无味,扩散极快。
“此事……与西信有关?”
“还未确定。”杜玖面无表情地答道,“此次所用的星燃粉,还经过了特殊处理——每一颗星燃粉之外还包裹了一层涂料,此层涂料放于空气之中,须得经过一段时候方才化开,此时星燃粉才将自燃,引发大火。”
杜玖说着,侧身拿过干柴枯枝,往火里又添了些,半晌,才继续道,“在屋外,本还发现了已烧成炭的小木棒,刻意摆放成了自楼上往下投掷的角度。”
如此说来,若非在我衣服上发现了这些残余粉末,此次起火事件,定会被判为以投掷燃烧着的小木棒引火的纵火案。若不是刚才小七冒死冲入火中救了我,杜玖在我衣服上发现了残余的星燃粉,只怕这些秘密就要跟着我的尸体一同湮没了。
看来,对方是想要掩藏自己的西信国身份。
难道说,想要除掉杜玖的,除了上次那些人之外,还有另一批西信国人?
……真的是为了除掉杜玖么?虽留心观察了他南下路上的言行,又兼了那日在楚宅偷听到关于杜玖作为工部侍郎来此督办皇陵的木材采办、却可能别有目的之事,一路上会有人想杀他,也不奇怪。
但……两次纵火,被困其中,都是我不是么?……总不可能那些人的目标除了他,还包括我在内?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又或者,这正是杜玖所希望的,目的是为了分散对手的注意力?
所以,他在辰城时才会那般匆忙地在工作之间娶了我。否则以他那般工作狂一样的态度,怎可能做出这种事?
如此再一细想,我……被当成了他的挡箭牌?
心里咯噔一下,霎时寒意窜过四肢百骸,冷得彻骨。
杜玖转身拿土盖灭了火堆。并不全是因此处离水还有些距离,若是以水浇火,会有浓黑烟冒出,我们所处的地点也会暴露——这么说,杜玖并不想被动地被人找到?
他的那些手下,不会过来么?
“昨日,你在客栈内都见了哪些人?”杜玖冷声问道,一边挑了块尖长石头挑开被烧得结成了块的土层,将竹叶包裹着的鸡小心取了出来,将尖石锋利处对准粗编草绳,只一下,就将草绳横截而断,断口平齐,让人看了不禁心下暗生十分惧意。
鸡肉的鲜香之气极凶猛地扑鼻而来,一时几乎魂魄离体,直扑到了那金黄流油、鲜嫩酥滑的鸡肉上,肚子亦极尴尬地发出一长串辘辘声响——真想找个地缝钻了。
过了十多秒,杜玖所问才被开始飘忽的意识所抓住,忍了饥饿,强逼迫自己细细回忆,将昨日清晨醒后所见到的每个人都说了一遍,疑惑道,“有可疑之人么?”
杜玖沉默着,拿了腰间匕首,切了一只大鸡腿以竹叶包了,扔了过来。
“那个槐大娘,不仅抓了你的手,还将帕子往你身上扔?”
才刚啃了口鸡腿,杜玖却突然出声问道,忙再嚼了几下,匆忙吞咽,点头道,“是。星燃粉是槐大娘弄到我身上的?”
“还未确定。”杜玖冷答了一句。
“是说,还有其他人……也都是可能的么?”
“那些人中,不止易容,有会缩骨之术的也不奇怪。”
也就是说,对方,可以任意扮成任何他人。
这样,岂不是那日所见的每个人,包括那个匆忙赶来的账房先生,都很可疑了?
——坐在我面前的杜玖,不也有可能并不是真的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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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桥平 第一卷 月茫茫逐华照君 第18章 于林(4)
心下一沉,根本来不及抹去这可怕念头,刹那间寒栗惊惧已沿了神经网络袭遍全身。可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越是被恐惧死死攫住,浑身止不住地微颤。
胃内翻滚纠结,酸液混了才吞下肉末涌到喉口,热辣辣的疼。
“要逃么?”杜玖极轻地问了一句,语气清冷,夹了几丝冷笑。
逃?我为何要逃?
像狗甩水般猛晃了晃脑袋,模糊了视界,下一秒,却又清晰得刺疼,竟轻笑出声,“大人此行的目的,可否略一告知?”
抬眸只见杜玖正冷冷地望向这里,瞳孔微缩,戒备而威胁的神情。
我亦冷冷地回望着他,强按下心头惧意——冷得太过了,反而变得能静下来思考。
就算面前之人不是杜玖,对我来说其实也无所谓。不论他到底是谁,昨晚他算是救了我和小七,刚才又从金媚蛇牙下救了我一命,以他的身手,就算他要对我不利,我也根本无力反抗。
更何况,我醒来之后,就被“家人”“卖”了做妾,一路上又两次差点被火烧死,一次失足掉入极凶险的贼窟……在这里,能信任的除了自己,还能有谁么?
直视着的,深邃漆瞳内威胁之意渐淡,复又归了先前那般的冷冽,半晌,竟先移开了。
“所为公事,恕难告知。”
杜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起身迈开大步,向了石滩远端另一处约两米多宽的出口方向走去。
未走几步,杜玖突然停下,回身取下了腰间匕首,掷了过来,冷声道,“收着,防身。”
刹那呆愣,待反应过来时,手中已稳稳接了那匕首,正想开口道谢,杜玖却已走得远了,也就作罢。
觉手中匕首稍沉,低下头略一打量——漆皮刀鞘,刀柄尾端前后各嵌了颗拇指头大小的金绿色猫眼宝石,细光闪动,随了转动而张开闭合。拔了刀,刀身瞬时晃过冷冽寒光,简直就如杜玖刚才的目光,压倒般的杀气,让人根本无法直视,却又挣脱不开,只能如被缚蛛网之中的无辜蝶蛾一般,绝望地看着自己被毒液侵蚀,继而被一点点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