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太太啧啧,“英雄盖世的平北侯和倾国倾城的侯夫人做媒,我们受宠若惊呢,还敢挑剔?”悠然笑嘻嘻道:“嫂嫂,这个媒可不是白做的,若我们有事求您,您不许推托。”季太太粲然,“成啊,不推托。”
日中时分,季侍郎闻讯赶了回来,陪张并饮宴。季太太嗔怪道:“怎不早回?妹夫一个人枯坐了大半天,好没意思。”季侍郎笑道:“这可不怪我,都怪黄册太多,管理太繁。”说的众人都笑了。
张并起身随季侍郎去外院,临走前交待悠然,“夫人,勿多饮酒。”季太太忍笑,“放心吧,我看着她,不许她多喝。”
待张并走后,季太太推推悠然,挤眉弄眼,“阿悠,妹夫很心疼你啊。”悠然抚额,“嫂嫂,他管我很严,简直比我爹还要严。”
“知足吧。”季太太笑吟吟看着她,“有多少做妻子的想要丈夫这么管着,且不能够呢。”人到中年夫妻还如此恩爱,公侯人家里头真是不多。
“大哥对大嫂,二哥对二嫂,都是很好很好的。”悠然掰着指头一一历数,“还有安家妹婿待十三妹,钟家表哥待水姐姐,也是关怀体贴,无微不至。”
最后狡黠的笑着,“还有啊,兄长待您,不也是百依百顺的?”看季侍郎的言行举止就知道,那是个怕老婆的。季太太佯怒,“好你个阿悠,连嫂嫂也打趣。”说完嫣然而笑,其实她心里甜蜜的很。
悠然冲季太太使个眼色,季太太会意,摒退侍女,两人自在说话。悠然笑吟吟说道:“嫂嫂,瑶瑶的婚事您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我跟徐家要去。”季太太微笑,“咱们这种人家,从没争礼争面之事,总之不可太过吝啬,也不可太过靡费,周全便可。”悠然笑道:“成,有您这句话,我便心中有数了。”
说完季家的正事,悠然亲自斟了杯热茶递过来,“嫂嫂,仲凯的亲事,却要劳烦您。”季太太又惊又喜,“阿悠,你们看中哪家姑娘了?京城多少好姑娘,你们却要在南京寻摸,果然南京风水好不成。”
悠然笑着看向喜柬上的“徐”字,“嫂嫂,便是这家姑娘。”季太太略一思索,也便明白了,指着悠然笑道:“你俩倒好眼光!徐家丫头模样好,性情好,无一处不好,你俩便一眼相中了!”
悠然笑咪咪,“可不是么,嫂嫂,我一见着徐家小闺女便爱的很了,恨不得立刻娶回家呢。”季太太长叹,“阿悠你这一句话,揉碎多少颗少女芳心!心系仲凯的小姑娘可真不少,唉,这下子她们该哭死了。”
叹息完,季太太打了包票,“交给我了。”悠然大为满意,“改天让仲凯过来磕头。”季太太笑道:“若说成了,仲凯自然是要谢大媒的。”
两人言笑晏晏,季太太忽想起了什么,拉起悠然的手,郑重说起,“阿悠,徐家什么都好,只一件,朝廷之中首辅次辅之争很是残酷,若是不慎徐次辅败了……”
“谢嫂嫂提醒。”悠然笑盈盈的,毫无异色,“历来阁臣相争,至多被贬、身死,再重的罪,抄家灭族的,还没见过。五年前余首辅被控通倭、结交内侍,最后余首辅弃市,妻、子流放广西,这已是最严重的了。”
季太太怅然,“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少不了走这一趟。”入阁拜相,是每一个文官的最高愿望。可入阁拜相之后,争权夺利之激烈,却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宾主尽欢而散。晚上,季侍郎特意跟妻子提起,“妹夫要寻的名医,姓吴,名采青,号称医中圣手。只知道他人在南京,旁的一概不知。这真是寻访起来,还颇费功夫。”
季太太似笑非笑,“这有何难,寻访名医而已,不知有多少人想帮这个忙呢。”别的不说,南京卫、南京都督府不少人是张并旧部,自是卯着劲想为大帅效力,唯恐没机会罢了。
季侍郎捋着胡子想了想,“像张并这样,很威风。”一句话不说已有人争相讨好,若是振臂一呼,岂不是应者云集?季太太哧的一声笑了,“那是一场一场的硬仗打出来的,你当容易么。”季侍郎笑着附合,“不容易,自是不容易。”
季太太说起为张劢提亲之事,季侍郎愉悦笑道:“张家为咱们做媒,咱们为张家做媒,倒也公平的很。”季太太奇道:“你怎么不提什么首辅次辅之争了?”不是把这个看的很重么,以为你会不赞成的。
季侍郎不经意道:“妹夫不惧这个,仲凯也不惧这个。他们一家子向来只治军,旁的事一概不管,朝中便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碍不着他家什么。”
季太太大是放心,“如此,我便去徐府,探探亲家母的口风。”季侍郎笑道:“徐家十有八,九是会答应的。仲凯这样的人才,妹妹、妹夫这样的公婆,魏国公夫人这样的富贵,谁家女孩儿不乐意?”
季太太摇头,“阿悠唯恐徐家不答应似的,交待了我许多事。我再理理,到时可别忘了才好。”季侍郎凑过来,“什么事,告诉告诉我。”两人低低说了几句话,季侍郎笑起来,“好,半分不托大,确是大将之风。张并打了那么多场硬仗,从未轻敌啊。”
西园,徐述、徐逸坐在张并脚边听了半天故事,意犹未尽,“伯伯,那后来呢?”徐逸眨着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问道。张并轻抚他的小脑袋,“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悠然笑倒了。可怜的哥哥,阿勍、阿劢、阿橦小时候若逮着他追根究底,实在纠缠不过,他便会来上这么一句,如今么又被徐家小哥儿俩逼出来了。哥哥,你管我管的严,拿孩子没办法呀。
徐郴、陆芸亲自来接孩子,颇为歉疚,“劳烦了。小孩子不懂事,只会甭缠。”这是位叱咤风云的大元帅,让人哄孩子玩,成何体统。
徐述、徐逸从前也常来西园玩耍,不过多是看看大雕、看亲兵操练之类的趣事。昨晚两个孩子回到家,兴奋说起西园之行,徐郴夫妇才知道竟是张并亲自陪着小客人讲述趣闻逸事,实在是过意不去,故此亲自来接,当面致谢。
悠然笑盈盈,“外子最喜欢逗弄孩子,两位令郎常常来玩最好,他便不寂寞了。”张并面色很平和,“两位令郎和犬子小时候的形状极像,我不过是重温旧事罢了。”
说起儿女,做父母的都是兴致高涨。张并慢慢提起,“小女最是顽皮,她身边虽带有一队少女亲兵,内子和我还是不大放心。正要寻访数名绝顶女高手,做她的亲卫。”
徐郴和陆芸都是怦然心动。阿迟在武乡侯府遇险,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后怕。阿迟不能成年累月关在家里不出门,若是跟平北侯府大小姐似的,有绝顶高手护卫,那可放心的很了。
不过,怎么开口呢?两人为难的相互看了看。高手本就难觅,女高手就更难遇到,平北侯也只是正在寻访,有没有还两说呢!这会子自家冒冒失失的提出来,岂不是令人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拖延了,我再写一章,会很晚,明早看正好。
☆、42有匪君子
悠然何等有眼色,早把徐郴夫妇的神情看在眼里。正待开口要说什么,却见徐郴夫妇起身告辞,“打扰许久,心中不安。”张并和悠然也没多留,客气的送到庭院中。正好张劢进来了,张并命令道:“仲凯,送你徐伯父、徐伯母回去。”张劢恭敬答应了,一手抱起徐述,一手抱起徐逸,跟在徐郴夫妇的轿子后,一直送到徐家。
徐述已是十岁,徐逸也已八岁,却被张劢轻轻松松抱着,半分不费力。两个男孩高兴的很,“张大哥力气好大。”一路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哥哥你故伎重施!”送走客人,悠然和张并一道回了房,笑吟吟调侃丈夫,“想当年,哥哥便是使的这种手段;如今儿子要娶小媳妇儿了,依旧是老法子。”
张并微笑,“一则,法子不论新旧,管用便好;二则,徐家小姑娘既是阿劢认准的媳妇儿,咱们便要保护她,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悠然大为崇拜,“哥哥你太高尚了,我很羞愧。”张并凝视爱妻,声音低沉温柔,“当年知道你曾落过水,哥哥很心痛,便从华山女弟子中挑了莫利、莫怀,送到你身边。阿悠,哥哥是想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害。”
“哥哥情话说的越来越好了。”悠然笑盈盈夸奖着,在张并脸颊上温柔的轻轻亲了亲。张并一向慷慨大方,加倍亲了回去,热烈而缠绵。
第二天陆陆续续有姻亲故旧拜访,张并从早到晚没闲着。武乡侯和程御史是带着家眷一起来的,悠然和张憇自是要接待。武乡侯夫人身边俏生生立着十小姐卢楠,目光莹澈,如一泓春水;程太太身边则是大方端庄的程希、容貌出众的程帛,两姐妹均是仪态娴雅,风度宜人。
武乡侯府和魏国公府是世交,张憇待武乡侯夫人、卢楠母女十分热忱;程御史算是张并的外家,悠然便不肯怠慢。张并自小孤苦,他的娘家人,哪怕是极远的亲戚,也是难得的。
张并的亲娘,其实待他一点也不慈爱,张并对她早已失望透顶。不过外祖父、舅舅待他温和,表兄弟也是光风霁月之人,所以张并待程家人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