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的喜鹊扑哧笑起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了午饭,喜鹊继续做女红,秋菊则带了简武简文在后院用泥盆扣家雀,甄十娘就搬出围棋一边摆一边有一达无一达和喜鹊闲聊,李齐媳妇又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任我说破了头,顾买办就是不肯走,说什么也要请到您,还说让你不用担心,他会给您雇辆能躺人的四轮马车,让你舒舒服服地躺着去。”李齐媳妇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这是订金,只要您答应,来回的路费他都包了,不管能不能瞧好病,这十两银子都归您,若是瞧好了,还有二十两的诊费。”眼巴巴地看着甄十娘,“我的姑奶奶,我瞧他也是真心真意地想请您,好歹您就去一趟吧,家里的事儿您放心,我会天天过来帮着照料……”
三十两!
这可真是天上下红雨了。
喜鹊目光闪闪地亮起来,候地又黯下去,问李齐媳妇,“……李嫂没问问,他家主子到底是谁?”
若是沈钟磬,给个金山也不能去。
“……我的姑奶奶,我们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这事儿怎能随便问?”
甄十娘就拿起桌上的银子递过去,“李嫂回吧,就算去了,我也未必就有那个本事治好了他主子的病,离这儿三十里的柳林镇有个钟大夫,外号人称阎王愁,你让他去请个试试吧。”温淡的语气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果决。
李齐媳妇讪讪地站起来,“……哪有把送上门的银子往外推的?”
眼巴巴地看着李齐媳妇把订银拿走了,喜鹊心疼的一蹦一蹦的,抬头想说什么,见甄十娘又若无其事地摆起了围棋,就叹了口气,低了头继续补衣服。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顾买办再没来,连喜鹊都忘了这件事儿,不再心疼那白送的银子没赚着,开始一心一意地准备起腊八粥来。
“……自官府贴出告示,去瑞祥买药的人就一直络绎不绝,也不知我们能分多少银子?”喜鹊端了一簸箕干芸豆和甄十娘一起坐在地上剥。
“怎么也能有十几两吧……”甄十娘把芸豆皮扔到地上的筐里,伸手又拿起一个用指肚轻轻地捏开,“秋菊说昨儿又卖了二十副。”话题一转,“腊八有个集,我想带秋菊和文哥武哥去转转,顺便买匹布,你们都做套新衣服吧,今年早点下手,也免得年关你忙不过来,着急上火。”身为现代人,前世一直买成衣穿,甄十娘对女红一窍不通,秋菊也没空学,家里的缝缝补补便都成了喜鹊的事儿。
“就算吧了。”喜鹊剥豆角的动作停在了那儿,“我把李嫂送的那几件旧衣服都改了,一个补丁也没有,也能将就着过年了。”又道,“去年前年都没做,也那么过来了。”
虽说今年收成好,可谁知道沈钟磬哪天就会把他们撵出祖宅,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孩子盼年就图个热闹,我都答应他们了。”
“小姐……”
“孩子大了,不是怀里抱着的时候,你给他吃他就吃,给他穿他就穿,不知道好坏……”甄十娘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去年没给做新衣服,我就后悔,文哥武哥大年初一出去拜了一天年,初二就再不肯出去玩,一定是看着人家穿新衣服他们没有心里难受,又怕我难过不肯说出来,这么小的孩子……”想起以后不知道还能和他们在一起过几个年,甄十娘眼睛有些潮,“等他们大了,回忆起来,也有个念想。”如果能够,她愿意倾尽所有让孩子快乐。
“小姐……”叫了一声,喜鹊感觉有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她低头使劲剥着手里的芸豆,好半天,闷闷地说道,“那就只给文哥武哥做吧,我和秋菊就不用了。”
“女孩子更爱美。”甄十娘把手里的豆子扔到盆里,拍拍手站起来,“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以后剥吧。”
“左右没事,奴婢剥完吧。”喜鹊低着头使劲捏手里的干豆角,仿佛只要她用足了力气,就能把这困苦的日子都捏走。
甄十娘摇摇头叹了口气。
正说着,李齐媳妇高亢的声音传进来,“……快开门,贿赂的来了。”
一打开门,一股冷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甄十娘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瞧见李齐媳妇手里端了个裹的严严实实的盆,忙伸手去接,“大雪的天,你不在家里猫冬,这又是端了什么来?”
“这风口子里,你快进屋去,我端就是。”知道甄十娘最怕冷,李齐媳妇闪身躲开她,兀自端着盆进了屋,“是薏米和花生米,给你的腊八粥凑数,我猜这两样你一准没有。”
薏米和花生米都很贵,一般人家买不起。
第四十六章 三请
甄十娘就笑起来,“……我正愁凑不齐八样米呢。”
“李嫂来了。”喜鹊已收了簸箕笑盈盈地迎出来,一边伸手帮李齐媳妇扑打身上的雪。
放下盆,李齐媳妇一眼瞧见炕上的米盆,就摘了手套伸手扒拉,“……都准备了什么米?”
“白米、小米、红枣、绿豆、莲子……”喜鹊回头指着地上刚剥的芸豆,“加上刚剥的芸豆,好歹凑齐了六种,秋菊正带了莲子在外面四处淘换呢。”打开李齐媳妇端来的盆,里面半盆薏米上面又放了一小盆花生米,看着一颗颗粉红粉红的花生米,喜鹊目光闪闪,“文哥武哥又有好嚼货了!”文哥武哥上次在李齐家吃了一回花生米,回来嘟囔了半个月,直说花生米比瓜子还好吃,“早知道您能送这个来,就不让秋菊出去了。”
“这会儿齐了。”李齐媳妇笑道,“赶紧把孩子喊回来吧,这大雪的天别冻坏了。”
喜鹊转身去柜里找围巾。
“你就在屋吧。”甄十娘看了眼她高挺的肚子,“出去半个多时辰了,他们也该回来了。”又指着刚剥的芸豆跟李齐媳妇说道,“我今年种的芸豆长的特别好,粒粒饱满,李嫂要不要带些回去做腊八粥?”
“我也正缺呢。”李齐媳妇点点头,“你再把那莲子给我带上些。”
喜鹊就把李齐媳妇带来的薏米花生另找盆装了,又转身给她装芸豆、莲子。
“李嫂坐……”甄十娘把米盆往炕里推了推,转身张罗着给倒水。
“你快别忙乎了,我有几句话说了就走。”李齐媳妇一把按住她。
见她神色郑重,甄十娘收回了手,“……什么事儿?”
“还是上次的事儿……”李齐媳妇叹了口气,“那个顾买办又来了,这次说的很中肯,他家夫人一年前得了一种怪病,刚开始只是头痛、以为是风寒,太医院的人没瞧好,又陆续找了些民间大夫也都没瞧好,现在老夫人的记性越来越差,头疼也越来越厉害,脸色青毫毫的,说是连太医开的止疼汤也不管用了,天天喊着让人拿斧子把头劈开了看看,眼见过不去这个年了。”
头疼欲裂,脸色青紫?
这会是什么病?
甄十娘拧紧了眉头,“……没去找柳林镇的钟大夫瞧吗?”
“说是一上秋就找过了,也没瞧出啥毛病,诊完了脉还说老夫人的五脏六腑都好好的……”李齐媳妇摇摇头,“那日顾买办见识了你的医术后回去就跟他主子推荐,他主子一听说你是个女流就摇头,又担心你年轻只知道贪功,不知轻重,在这京畿要地引发了瘟疫还不知道,才特意派了太医来调查。”又凑道甄十娘耳边神秘地说道,“咱们是不知道,听那顾买办说,离这儿三十里外还有个丰谷大营呢,里面驻了好几十万大军,若真染了瘟疫可不得了……所以朝廷才会这么害怕。”
“原来是这样啊。”甄十娘恍然,“这么说,他主子的官品一定也不低了。”
“顾买办也承认了,他主子的确是个大官。”李齐媳妇点点头,又继续前面的话道,“是温太医听了你瞧过的那些病例,回去后极力推荐你,他主子这才遣他来请,回去后听说你身子不好,他主子原也没打算强求,是前儿老夫人头疼的要死要活的直撞墙,又找了温太医想办法,他再次推荐了你……”认真地看着甄十娘,“我瞧他也是真心真意地来求,你好歹去看看吧。”叹息一声,“这人啊,再有权有势,一旦被病魔缠上,也不得不弯腰啊。”
甄十娘就叹了口气,“这大雪的天儿……”
“娘,娘……”正说着,简文简武响亮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吃糖葫芦!”
听到孩子的声音,甄十娘正要起身去开门,外屋门已咣当一声被打开,简武简文带着一股寒气,蹬蹬蹬跑进来,一人手里握着两三串糖葫芦,“娘,娘,吃糖葫芦!”小小的手套上沾满了糖稀。
“文哥武哥慢点跑,仔细摔着……”秋菊端着一个蒙了油布的盆跟在后面进了屋,一面关门,一面喊简武简文。
“李伯母好!”哪听这些,简武简文早冲进屋里,正要往甄十娘怀里扑,瞧见李齐媳妇又扑通站住,问了一声好,简文看看手里的糖葫芦,不舍地递上前,“李伯母吃糖葫芦。”李齐媳妇哪能吃这个,笑着拍拍简文冻得红扑扑的小脸,“武哥乖,你自己吃……”
“我是文哥!”又被人认错,简文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