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她:“你都吃什么了?”
“梨……梨花白。”
“馋猫。”他伸臂去床边小桌上取了杯壶自斟,恰是无尘提来的那壶梨花白,温度早已不在,酒入口冰凉清冽。
麒麟不明所以望着他自斟自饮全不理她,本来恼得要命,皇叔却一臂勾过她的脑袋,没头没脑又亲了去。亲得她脑袋热烘烘的,唇间慢慢为甘冽所湿润,是他将酒一丝一丝渡了给她。
“好喝么?”
麒麟闭着眼睛,脑袋飘飘然然,禁不住又伸了舌头去索要:“唔。”
“还要不要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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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喝饱了一肚子的酒,岳麒麟胡乱披了件罩衣,眼晕晕摸出去洗漱,说好等着皇叔更衣出门上路。
卓颂渊倒是问她要不要再在此地再住几日。麒麟摇头拒了:“早晚还是要回去的么,皇叔放心,你从此是孤的人了,孤固然会待皇叔好的,人前人后……也是会有分寸的。”
卓颂渊见她依旧是一副小霸王形容,哭笑不得,心头自然是爱极,只觉得皇叔这个称呼有些不合时宜了,找个机会要让她改口才好。
岳麒麟原先心底坦荡的时候,日日夜夜窝在皇叔屋子里吃睡也觉得无事。如今当真将人弄到了手,却居然很觉责任在肩,生恐传出去于皇叔的声名有碍……故而她是先悄悄潜回了房,又大模大样虚张声势掩耳盗铃地从自己的卧室里踱出来的。
无尘端了早点上桌,麒麟大步摸去桌边,大约是身上袍子太大,胡乱一踩,腿又那么一软,竟差点拌了一跤。幸得她自己抓紧了椅子,未曾跌惨。
无尘也不问,只道:“太子用早饭。”
岳麒麟眉眼含春:“孤吃得很饱了啊。”
无尘觉得她看起来像是醉了,又抑或是脑子昏了,他指指桌上栗蓉饼:“这是用您前天打的小野毛栗做的,王爷让早间烘了给您尝尝,小的觉得太涩,不怎么好吃,大约这野生的就是这样,回去我们还是用尖栗子做。”
岳麒麟晕头转向抓了一块儿来用,才嚼一口便大赞:“好吃,甜!”
无尘觉得简直对牛弹琴,立在一边摇头叹息,太子如今是一点品位都没有了。走的时候无念让他多备些金疮药,他知道金疮药是不必,只是那醒脑的人丹,实在该备上一些的。
岳麒麟啃着栗蓉饼,等着皇叔出来,孰料那人迟迟不出,便嘱咐无尘:“去看看王爷为何还不出来啊,不是马上就要下山?”
做什么这般羞答答的,不就是从了她么。
过了会儿无尘折了回来:“太……太子,小的知道今要归京,故而将别的衣物都先打包让人运去山下了。”
岳麒麟不明所以:“运下了山?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难道你要孤替你背?也不是可以,不过孤也很懒……运走不是很好?”
无尘小心道:“呃……是这样,王爷知道今日要归京,故而为您预留在外的乃是男装。”
岳麒麟扯扯身上衣衫,有些尴尬:“啊,孤也不知道在哪里随手拿的这件。知道你尽心,多谢啦。你这厮握了孤的把柄,也不用时不时揭孤的短罢,孤是一定会给你好处的啊。”
无尘满脸沁汗:“太子啊,您不曾发现您身上这件袍子也实在……太宽大了么?您恐怕是穿错了。”
岳麒麟又低头扯了扯:“咦,你这一说还真是的,大就大罢,没事没事,你不用挂心。”
无尘擦擦额头,他实在不想拆穿她的,可又不得不:“故而您是穿错了,您的衣裳还在王爷屋里,王爷只得一身中衣,这会儿困在里头出不来……”
64归京记
因为唯有一套衣物周转,岳麒麟只得硬了头皮再次钻入卧室与皇叔交换衣物。她此前费尽心机掩耳盗铃打造的形象,在无尘跟前瞬间垮塌。
无尘装作不知道扭头走了:“小的什么都没看到,小的还有好些事情要打理。”
初涉□的人确然如同馋猫无异,扎进内室见了他的人,眼睛乌溜溜转,看望着他语无伦次,几乎忘却来意:“无尘让我过来吃……伺候你吃……哦不,穿……”
无尘忙了好一圈回来,看看时辰所剩无多,二人却仍未整装出来,只得再去催促,听见屋内小太子的咯咯笑声:“皇叔饶命,您的胡子……好生痒痒,我讨饶还不行么……什么时辰了,您不能再睡懒觉了,咱们按起先说好的,我亲您两口,你套一个袖子……”
这才又消了声。
亲两口才肯穿一个袖子,我啐……实是卓颂渊一夜未眠,此刻极度困乏,又因为是麒麟来唤,更有些故作无赖。麒麟觉得这样的情郎好生动人。
其实任你平生是个叱咤风云的铁人,此刻窝在山居一隅,与有情人的喁喁私语,耍什么赖皆不为过错。然而这一切落在无尘的耳朵里,他真怀疑里头那个是不是被调了包的假王爷。
**
自雾洲城走官道归京,日行夜停也需四日。卓颂渊问麒麟意思,是否要再放慢一些脚步,一路游历,缓缓而归。毕竟沿途风物美食,也是十分诱人的东西,勒令一个吃货放弃,这实在太不人道了。
岳麒麟却只是摇头:“逍遥在外自然千好万好,但皇上必定万分思念皇叔,叔叔被我一人霸了,只怕小肉包从此要记恨我呢;况您既与丞相说好了半月后归京,如今已然过了时日,怎好再行拖延?这实在太不像皇叔所为,若被丞相知道皇叔如今是我的人,我岂不要背上一个荒淫无度的名声?不妥不妥,做人还当有所节制……还是全速归京的好。”
她还懂得节制!卓颂渊直咳嗽:“麒麟如今倒是十分重诺,想得亦很周全。颇有储君之风。”
麒麟被夸得心头一热,毫不客气道:“皇叔喜欢我,难道不是因为我本来就严谨知礼持重端方?”
卓颂渊见她为自己贴了一脸的金,呆头的模样十分自信,也只得笑答:“是,恋慕已久。”
岳麒麟得意不凡,探头看马车窗外的景致。
前阵子山居不知时节,只知霜叶如血,夜半开窗见着半月出山,树叶为黎明所酝酿的露珠晶亮;白日照高林,还错觉那是春天,而山风渐渐不再温和,需喝很热的茶,夜里要抱一床很厚的被子入睡,才觉得温暖。
林间密密丛丛的树挡住了凛冽劲道的风,上了路麒麟才察觉季节与来时的不同。毕竟是在南方,道旁的树木还带些绿意,然而即便这样,那几抹绿也已然变得十分黯淡,风一过,便见其间卷落无数叶子,随风乱舞一阵。朔风穿过行道,卷起时带起阵阵尖锐的呼啸。
麒麟看了会儿就觉得脸被朔风剐得生疼,缩回来揉着:“楚国会下雪么?”
卓颂渊抱过她脑袋帮着揉:“会下,不过还早。”
“皇叔来年愿不愿随我去燕北过冬?”
“好。”
“这时节燕北必已是大雪冰封,落了好几场雪了。冬猎绝佳的日子不过二十来天,以皇叔的身手,捕虎猎熊不在话下。至于我么……猎头雪狐给你做件坎肩就好了。”她连同细节都设想好了。
卓颂渊心中温暖,勉力替她将被吹凉的小脸慢慢捂热起来:“你倒是十分高看我。”
乐器麒麟说起燕北滔滔不绝:“您想象不到燕北行宫离舅舅家多近,小时候冬天坐着雪爬犁就能就能到启国都城。上舅舅宫中吃暖锅,我说暖锅里不能只有肉,便拉了人马去湖面捉大鱼,鱼懒得要命,条条都不爱动,随便锤一个冰窟窿,秦将军伸手下去,一气能捞上来七八条。”
这般无忧日子,卓颂渊本来也极憧憬,一听秦伯纲的名字,瞬间又黑了脸:“秦将军真是无处不在。”
岳麒麟这才猛而惊觉:“你一向这般容不得秦叔叔,不会是因为吃醋罢!”
卓颂渊脸上挂不住,垂目道:“你心里清楚就好。”
岳麒麟心中反而乐疯了,皇叔原来老早就那么在意自己是不是同别人亲近,她真是后知后觉。
“我说的那些气话皇叔难道还往心里去了?即便我有心招什么男宠,秦叔叔是长辈,我怎敢动这种歪心思……”话说一半,发现话中的歧义甚多,愈说愈不对,而他的眼神也愈发幽忿,她不由得劝哄,“哎哟,别用这么不置信地望着我,日子久了皇叔自然知道我岳麒麟的为人!我是一根筋只认死理的,在我这儿没有什么变通的道理,我认定了皇叔,自然到死也只认皇叔一个人!”
她说的能有多少真假,他不知道,只知小孩子信誓旦旦的模样煞是动人,似是这天地之间,唯有你我二人而已,再容不下别的颜色。卓颂渊脸色略缓,伺机教导她:“不得将死字挂在嘴边,你尚有你的大燕江山。”
本来这说教言辞她听着甚烦,可这会儿麒麟满眼只有这个人,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连声应和道:“是是是,这个担子我怎会忘记。我是细细想过的,亚父纵然无德,父皇也有一件事情做得不够好,方造就如今强按牛头,非逼得我去力撑局面的尴尬情势,我今后非得吸取教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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