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皇上有何提议?”斛律光率先一步走出来,问道。
“朕记得爱卿的小女儿斛律陌采今年九岁左右了吧?而朕的纬儿今年十二岁,两人年龄家世样貌都是极为匹配的。朕看,不若趁着恒伽与绾灵成亲之机,给纬儿与陌采也定下亲事,来个双喜临门,爱卿以为如何?”
这其实是埋在高湛心中很久的想法了。
当初赐死高百年,没想到斛律陌青会那么刚烈,竟带着腹中的孩子自缢了。他担心斛律一家可能因此与自己离心,便一直想着如何补偿他们,将斛律一家的人重新拉回来。可是,当他想到了这个高办法时,却接连发生了陈国攻打齐国和高归彦叛乱之事,他一直没机会与斛律光说。这次斛律光回来,他原本就想与他说说此事,正好又遇上斛律恒伽与高绾灵意欲结成百年之好,他便趁此时提了出来。
他间接害死了斛律光的女儿,让高纬娶了斛律陌采,就等于赔了斛律光一个女婿。而且高纬日后要继承大统,到时候斛律陌采就是世上最尊贵的皇后,斛律光便是国舅了。怎么想,斛律一家都不亏,都应该是感恩戴德的。
大臣们一听,纷纷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语气之中都是对斛律光的艳羡。真也不枉他为国出生入死,等皇位传到了高纬手中,他斛律光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爷了啊。
可斛律光的脸色却并无半分欢欣,斛律家其他几子脸上也不好看。高长恭与高孝琬大概能体会他们的心情,也面色阴郁,为接下来的事情担忧。
斛律光猜出了高湛的想法,心里不禁冷笑。如若他真有反心,又何必请缨上战场,为齐国拼命?还犯得着将陌采许配给高纬,来拉拢他斛律光?!再说了,害死他一个女儿,岂是赔一个女婿就能抚平他的伤痛么!
更重要的是,高纬现在年龄尚小,平时见着他也十分恭敬,倒是看不出品性如何。但高家几任皇帝,个个都暴戾非常,斛律光实在担心高纬日后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到那时候,陌采的处境不就很艰难么?而且,后宫险恶,那些女人之间的争端,陌采即便身为皇后,也未必应付得来。
他斛律光不想成为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得到多么尊崇的地位,他只想女儿找一个自己喜欢之人,安安乐乐地过一生罢了。
“皇上,臣以为太子与陌采年龄都尚小,实在不宜现在就定下亲事,待太子长大后,该由太子选择自己的未来皇后不是么?”斛律光跪下回道。
大臣们更是议论纷纷,这斛律光怕是魔怔了吧,放着此等好事不要?
“朕认为,可以先将此事定下,待陌采及笄之日,再给他们举行大婚也行。”高湛微微笑着,可眸子并无暖意。
怎么,斛律光,你在记恨朕当初害死了你的女儿?所以,现在不愿再与朕结亲?所以,你还是与朕离心了么?
大臣们听了,纷纷拍着马屁,笑道:“皇上的主意甚好啊!”
斛律恒伽也站了出来,往地上狠狠磕了一个响头:“臣也以为,此事不妥!陌采顽劣,实在配不上太子!”
斛律光能想到的,斛律恒伽也想到了。他此时十分后悔,他宁愿自己终身娶不到绾灵,得不到幸福,也不要将妹妹拖下水。早知道今日是如此结局,他就算死也不会向高湛禀告自己的婚事!
“朕倒是十分喜欢陌采,我看这太子妃一位,非陌采莫属。”高湛微笑着缓缓说着,然而语气里已经带了无法抗拒的威严。
高长恭双眉紧皱,正想出去,却被高孝琬拉住。高孝琬神情冷峻地对他摇摇头,高长恭思索一番,还是退了回来。如今这是斛律家与高湛的事,他如果上前一搅合,搞不好会适得其反,惹得高湛生气,事情便更无回旋的余地。
“臣宁愿不娶绾灵,也不要皇上的‘双喜临门’!”一向沉稳的斛律恒伽此时如发疯一般,在安静的朝堂上大声吼了出来。
高湛的目光倏然冷了下来。
“混账!”斛律光连忙喝止斛律恒伽,面色发青地咬牙道,“皇上说得是,臣……遵旨!”
回到斛律府,斛律光面色灰败,不知该怎么启口对斛律陌采解释。那个丫头,她才九岁啊!才九岁就要与高纬结下亲事,到了及笄之年就给进入皇宫,一生都被禁锢!
他想给她安乐的一生,却还是做不到。他保护不了陌青,如今连陌采也保护不了了。
“都是因为我!”斛律恒伽将水杯往地上狠狠一掷,面容痛苦。如果他不去禀告高湛该有多好?他的幸福算什么,如果能让自己的妹妹快快乐乐地过一生,他宁愿看着绾灵嫁给他人,自己终身不娶!
斛律光叹了一口气,按住几欲发狂的斛律恒伽的肩膀:“恒伽,此事与你无关。看皇上的样子,他应该早就想好了,就算没有你和绾灵的婚事,他也迟早会和我说的。你不要太自责。”
斛律恒伽颓然地倒下去,斛律世雄和斛律武都一左一右地搀扶住他。
“唉!”斛律光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眼中老泪弥漫。
“爹,你不必忧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斛律家如今只有斛律钟都看上去最为冷静,他面无表情地劝慰斛律光道,“一切皆有定数,这是陌采的命。”
“啪!”
一声巨响,斛律光狠狠地给了斛律钟都一巴掌,打得他耳边渗出了血。
“爹!”
“爹!”
“爹!”
“爹!
086 替他擦药 懂他的心
斛律光颤颤巍巍地指着斛律钟都:“滚!你给我滚!这是你该说的话吗!这是你身为哥哥该说的话吗!陌采遭遇这样的不幸,你倒是说得轻巧,这一切都是命?所以就对陌采毫不关心吗!原来我斛律光生了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好儿子!”
就算陌采的事已成既定事实,但认命是一回事,听到斛律钟都说认命又是另一回事,这让斛律光觉得,斛律钟都丝毫不关心家人,是个冷血至极之人!
斛律钟都挨了这一巴掌,也不争辩,也不离开,只是又说道:“既然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又何必呢?”
眼看着斛律光更加发火,斛律须达赶紧上前,将斛律钟都半拉半拖地带出了斛律府。
“你啊你,虽然我们知道你说得有道理,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说呢?”斛律须达忧心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的弟弟绝不是冷血之人,斛律钟都心里也很难受,“现在父亲正在气头上,你先出去避避,过两天再回来道个歉吧,父亲会原谅你的。父亲刚刚盛怒,说出来的话未免有些伤人,你也别放在心上啊。我先进去看看。”说着便走进府里去了。
“嗯。”斛律钟都半边脸已经肿起来了,却不见他哼一声。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四处游荡。
“钟都!”宇文玥从高长恭那里知道了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正忧心不已,却看到此时斛律钟都不在府里劝慰斛律光,竟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由得惊奇地叫了他一声。
斛律钟都似乎没听到,然后步子却加快了。
宇文玥一奇,马上跑了起来,从后面扳住他的肩膀:“钟都,我是阿玥啊,我刚刚叫你呢。”
待看到他的左脸,宇文玥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怎……怎么回事!”随即皱了眉头:“谁干的?!”谁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打斛律钟都!
斛律钟都微微笑了笑,牵动了伤口,不自觉皱了皱脸:“我爹。”
宇文玥瘪下了脸,转眼又忧心问道:“斛律叔叔……为什么打你?”
“你不觉得街上不适合聊天么?”
“也是!”况且他脸上的伤也该赶紧处理一下。宇文玥念及此,忙带着斛律钟都去了医馆。
大夫开了服用的药和外伤药,因为医馆生意太好,宇文玥便自告奋勇接下外伤药,在小屋子里为斛律钟都涂药。
宇文玥灵巧而柔软的手滑过斛律钟都肿胀的脸,像小蚂蚁爬在手臂上,又痒又麻,却有几分奇异的感觉。
斛律钟都在这奇异的感觉中停滞了自己的所有思想,只安安静静地任由她在他脸上涂抹那些颜色奇怪的药膏。
小屋子外面熙熙攘攘,然而小屋子里面却静谧非常,只是秋风拂过树梢,会从小窗户中传来响声,悦耳而温馨。
本来想问问斛律钟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他微闭着眼睛养神的模样,宇文玥便将自己心里所有的话都咽下,轻轻地为他处理肿胀的左脸。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涂好药膏,为他缠上纱布。宇文玥见他风流倜傥的脸被包住了一半,样子滑稽异常,不由得轻笑起来。斛律钟都便在这轻笑声中睁开眼睛,静静地告诉她回到斛律府之后发生的事。
听完之后,宇文玥久久说不出话来,静默了很久,她突然在斛律钟都面前蹲下,牵着他的手:“钟都,别难过。”
“我想斛律叔叔过了气头就会明白,你不是冷血无情,你只是习惯了……将感情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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