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她的意思,宋成远脸上泛出狠色,“你要挟我?”
“不敢,我只是站在宋公子的角度为你考虑巨细而已。”
扬声轻叹,汐瑶坦然道,“我武安侯府如今只剩下空壳一副,就算今日被宋公子你得逞,我至多就是从了你而已,反正身为女子,总要找个归宿,好与不好,我都认了,只你可曾想过,皇上要为我指婚的真正意图?”
“我若知道还会在这里?”
宋成远是个只会耍狠的,今日有人给他暗示他就来了,哪里看得懂其中门道多深。
听他干脆道,汐瑶暗自好笑,同时觉得他看起来不若传言中那样卑鄙龌龊。
至少他敢作敢为,不失坦荡,就是少了些脑子。
“你会来此,无非想往高处爬,因你算准我清白被毁,为了自个儿和武安侯府的声誉,也只能认做是心甘情愿的,可你真如此做了,就算能娶我,也扫了皇上的脸面,今后别说你,就连你爹爹的仕途都忐忑,可谓得不偿失,再者……”
她往那紧闭的朱门看去,道,“你信不信用不了多久,这儿就会有别人来,被她们看到你我独处于此,明日你声名更加狼藉,在宋家更被人瞧不起,而我……”
汐瑶无所谓的一笑,“嫁你便是。”
……
祁若翾猫着缩进佛堂时,桌案上那半柱香还未烧完。
打眼寻去,就得那女子静静埋头书写的身影轮廓,真真人淡如菊,命比纸薄。
她叹着气走过去,道,“要我怎么说你才好?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要迎头撞上来,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莫要说袁皇贵妃拿你当活靶子与皇后娘娘针锋相对,今日这一遭,我看就是你自找的!”
话语中多是责难,但汐瑶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了。
抬头与祁若翾四目交接了一瞬,便认命的勾出笑容,“我也没说不是自找的,依着我倒觉得这里清静。”
“那可不是,还能借个机会看看这些个人的虚情假意,瞧瞧你被责罚,平日被你护在心里头的二叔母和你家婵儿妹妹可有为你说过半句话?为她们做那么多,连滴水的回报都没有,你到底图什么?”
“我二叔母性情温和,婵儿又是第一次入宫,皇后娘娘要罚我,哪会是她们求两句情就能作罢的?”
自汐瑶决定那样做时,就没想过要得到谁的一句谢,她为的是慕家的未来,说到底亦是始于私心。
“况且强弱有别,如今我有这份能耐,自然要多做些。”
“你心胸真够开阔!”
见她这样,似认命,又似早已洞悉先机,做什么都心中有数,祁若翾拿她毫无办法可言。
“难道你不是第一次入宫?难道你家二叔母不得你帮忙就会活不成?要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今日只是罚抄经,明日呢?父皇真的下旨为你赐婚的时候呢?汐瑶,为何你总要将自己往火坑里推,让人谋算你?我真担心,若有一日你万劫不复,你找谁哭去?”
万劫不复?
汐瑶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到过深渊最绝望的谷底,还会怕了眼前的刀山火海么?
若眼泪能化解一切,老天又何苦让她辗转此生,重活一道?!
她才不要哭!
祁若翾苦口婆心的说教着,走到她正对面去,也不嫌弃她,拿了案上那杯茶就送了一口。
“欸,别喝!”
汐瑶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瞧着她把宋成远喝过的茶灌下肚去,小脸跟着一紧!
真是……要命。
“怎么?”祁若翾根本不知内里玄机,瞪着她水灵的眸,直勾勾望着汐瑶道,“本宫都不嫌弃,还来看望你,连口冷茶都不给么?”
这天越发的热了,外面的日头竟有些毒,晒得她眼晕。
这佛堂确实好,凉快!
“那个……宋成远刚喝过……”
先听到‘宋成远’三个字,祁若翾压根没想起这号人来,面上疑似一愣,再看看那茶,似有所想。
汐瑶她是不介意的,可宋成远是谁?
案前的人儿嘟囔道,“就是卫尉寺少卿家的五公子,长公主,你这动作也太利落了。”
卫尉寺少卿家的?
宋成远???
祁若翾硬生生的打了个恶心,手里的茶盏差点就稳不住碎在地上。
“他什么时候来的?可有对你不老实?”
大祁端庄的长公主狼狈成这样还不忘关怀自己,汐瑶心里又感激,又忍不住觉着好笑。
“自是有心人的设计,不过他也不是真的蠢,我打发了他两句,便在这里继续抄经,就等你来了。”
闻言,祁若翾连心头那点作呕都顾不上,一扬眉眼就道,“就等着我来?好你个慕汐瑶,在宫外翻腾不够,连进宫都不老实,还把本宫拉上陪你一道玩!”
聪明人不说多余的话,汐瑶对她责难的话受用至极,“那也要长公主给这分薄面,这场戏绝对比晚上的筵席精彩,我若不找公主一道看,没准你还会怨我不将你放在心上呢!”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步声,乍听急促又琐碎,且是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人!
“瞧。”汐瑶瞥了眼那方向,笑道,“这不开始了么。”
……
本在畅音阁听戏的纳兰皇后等人突然收到密报,说有人前往慕汐瑶抄经的佛堂与之私会。
那告密的是袁雪飞的人,纳兰岚岂会不知是她在暗中耍把戏?
可当着那么多贵族女眷的面,身为皇后,若不闻不问,堂堂大祁国母的凤仪何在?
宫中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又逢才子宴,纳兰岚只好领着众人来一探究竟,袁雪飞要生事,她陪她到底就是了!
那排朱门被当先的太监们一齐推开,佛堂内的一切全然置于来人眼底。
当中的汐瑶和祁若翾应声望去,先是呼啦啦的涌入大群手握长棍的公公,瞧着就与到端茶奉水的那些不同。
接着见到气势汹汹的纳兰岚大步阔进,继而随后的还是之前在御花园的人。
只皇后娘娘看到里面的是两个女子,紧绷的脸上显然松了一松,她也不想在今日平白无故担个治理后宫无方的罪名。
而袁雪飞看到她二人,眸里仅有一丝诧色闪过,转瞬即逝。
她皇贵妃的本事哪只这些?
横竖是随心一算计,成与不成,于她来说,有益无害。
“儿臣参见母后。”
“臣女叩见皇后娘娘。”
相比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慕汐瑶和祁若翾的反映到出奇一致,两人均是怔愣过后,忙不迭的屈膝跪下,先行了礼数。
“你们起来吧。”
纳兰岚凤仪十足的冷声道,垂眸扫着她们两个,转而倏的从嘴边溢出笑来。
再启声,质问的却是袁雪飞,“来时本宫就觉着纳闷,朝中主位大臣与公子们这会儿应当在辉明殿同圣上饮酒呢,谁会如此不知礼数廉耻,偷偷来此呢?原来是翾儿,想不到妹妹亲手调教的人也会看走眼。”
祁若翾与汐瑶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茫然不减,演得入木三分。
看到那么多人浩浩荡荡的闯了来,再听皇后娘娘这番说话,见袁雪飞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意思,祁若翾索性上前道,“母后说的是什么话?”
她看看汐瑶,再看看自己周身上下,笑得颇为尴尬,“翾儿今日可没有做男装打扮,竟都被如此误会?看来翾儿要反省自个儿了。”
说着就移到了淑妃身旁去,挽了她的手,自顾撒起娇来。
“好了,既然是误会一场,就都散了吧。”
纳兰岚今儿个是断然不能在才子宴上出半点差错的,且是此番袁雪飞也没讨着好,就暂且容她放肆一回。
身后那行贵妇小姐们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只能依着皇后的话行事。
可这皇宫大成这样,来回折腾,晚宴还没开始,那腿都走得酸乏了,不由,有些都流露出无趣的表情。
早知道,还不如在自家府上呆着。
袁雪飞哪里会让那么多抱着看戏心情的人对自己失望?
“慢!”娇艳的红唇只吐出一个字,掷地有声,荡在佛堂中,掀起风波。
已经转身的纳兰岚微一顿步,回过臻首来,不加掩饰的当着众人的面,递给她一抹警告的眼色,“妹妹,今日才子宴,皇上与众位大臣同乐,你可是想扫了这雅兴?”
“妹妹怎敢。”袁雪飞眯着眼笑道,“姐姐知道,妹妹说话做事从来都讲个依据,若今日是妹妹的罪过,自当向姐姐和皇上讨罚,不过……”
她移眸往外面一望,厉声道,“将人带上来!”
众夫人与小姐们忙不迭的为后面来的人让开一条道路。
就见两个威武的禁宫侍卫,押着一男子行入佛堂中,这人正是宋成远!
“启禀皇后娘娘,属下等在附近巡逻时发现此人在佛堂外徘徊多时,行迹鬼祟,故将其拿下,还请娘娘发落!”
“这不是卫尉寺少卿宋大人家的五公子么?”祁昕一眼道出他的身份,视线不动声色的在汐瑶和祁若翾之间游移的片刻。
虽就知道她们是不让人省心的,不过总算不蠢,没被人当活靶子使!
宋成远一出现,窃窃私语声随之而起。
谁不知道他早就窥视皇上要为武安侯府嫡小姐指婚一事?
竟然都寻到这里来了,真够不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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