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中,两股不同的气息敌对碰撞,未战,厮杀已激烈。
白蕊忍不住感叹起来,“好厉害……”
纵使大家都是颜家培养出来的,她们和暗部的死士还是有很大差别区分。
“那就这样罢。”对现况汐瑶很是满意,“白芙她们随我去湖边生火,期待诸位的表现。”
说完,她先扬了一鞭,直往那片清澈宁然的湖泊奔去,徒留下身后被自己亲手点起的熊熊战火。
硝烟就此弥漫开。
……
两个时辰后。
天已黑,宽裕的沁湖边上,几簇篝火冉冉而起,火光交叠相映,将这方天地照得明亮温暖。
温和的风轻轻徐来,临近的湖畔泛起粼粼波光,周围山野深寂,月色渺渺,美不胜收。
白芙几个早归置出一方略微平坦的空地,再铺上一层黑色的狐裘毯子,容汐瑶坐在上面发懒。
身后,经过一场较量的死士们,在天黑尽之际,青龙部以微小的失败输给朱雀。
这会儿两方人马各自围火堆而坐,一边欢欣鼓舞,一边死气沉沉,对比十分鲜明。
事情是这样的……
初初时两队人猎到的猎物数量竟是相同,正与此时,众人头顶上忽然掠过一群向南飞去的大雁,氐宿心思一动,取下腰间的弩箭便射了出去!
几乎同时,井宿抬手将绑在小臂上的三钉暗器接连射出!
锋利的长钉一支打掉了氐宿的弩箭,一支落空,最后一支在其努力之下擦过一只大雁的翅膀,射下几片灰白色的羽毛来。
整个过程仅仅一瞬发生,堪称精彩绝伦,看得汐瑶叹为观止,直想鼓掌叫好,于是最后,青龙部的诸位就败在了那几根鸟毛上……
胜败乃兵家常事,慕小姐温和的安慰了输的一方,然后以身作则,领着大伙挽起袖子收拾野味。
月光淡淡的,安宁极了。
汐瑶半躺在狐裘绒毯上,手中握着一小坛子白蕊酿的蜜酒,小口小口的饮着,这酒沁甜爽口,并不浓烈,很适合女子饮。
在她的右侧又摆放了许多不同的水果和点心,每样都盛在翠绿色的碧玉碟里,看起来精致得很。
日子就是要这样过才叫没有白活,不似某个人,这时候不知醒了没有。
只要一想到祁云澈醒过来发现山庄空掉了,汐瑶就乐得要笑出声。
远处十几步开外的地方,白芙、白蕊、白荷还有白琦在分别在烤野味的两个火堆前忙碌着。
白荷的厨艺非常了得,尤其她随身带来的行囊里,外表看似普普通通,里面的调料一应俱全,连收拾活物的刀具都有几把,看得汐瑶目瞪口呆,只觉今晚口福不浅。
夜渐深沉,这山野林间泛起雾来,心宿派了三人到周围巡视,剩下的死士们各自散落在四处,喝酒的喝酒,发呆的发呆,还有两个在更远处切磋武功。
这些颜家精心栽培的杀人工具,私底下与常人无异。
倒是经过这夜,汐瑶能确定他们都能容纳自己就是了。
“小姐,还有一会儿才能吃上野味,奴婢给您弹一曲解闷吧。”
汐瑶轻一颔首,白鸢从马背上取来一把琵琶,坐回到她身旁,素指撩起琴弦,炫音随即婉转而出,轻灵悦耳的琴声悠悠扬扬的响了起来,飘散在镜湖之上,回荡在幽林之间。
与人一种说不出的美好安逸。
更在这时,忽得一人应琴音唱道,“魂绻忘川,不渡。人隔两岸,穿心。双归去,难再续。今别离,千丝愁断难寻,来生无缘再聚。”
这声音柔美动人,天籁靡靡,似隔岸飘来。
寻望了去,汐瑶发现竟是坐在湖岸边的白茹。
她环膝而坐,静淡的脸容被湖光映照得晶莹无暇,看着远处的美目空灵无一物,仿佛思绪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只听她继续唱道,“不知今生所依,只求一世无寂,难追往昔,风吹花落尽。两世浮生,容颜改,泪无双,情难续……”
她唱罢了,白鸢的琵琶却没停下。
许是白茹所唱的词太悲伤,连那弦音曲调都变得有些哀凄。
两世浮生……
莫说汐瑶听着有几分感触,就连那些杀人如麻的死士都不自觉静了下来。
即便大祁盛世,歌尽繁华,还不是有他们这些只为一事而生,只为一人而死的人存在。
那么汐瑶自己呢?
两世浮生,她身在此,又是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停了,四周的白雾仿佛又浓厚了几分。
抬眸望向坐于湖畔边的女子,均是被她词句感染,默然不语。
将琵琶放到一边,白鸢叹道,“小姐莫怪白茹,她乃侉萁族公主,父王与母后被臣下迫丨害,连心爱的人也命断深崖,国破家亡,流落于此,若非小公子将她藏在此处,只怕……”
闻言,汐瑶再细细打量白茹。
她长得确实与祁国人不同,虽然身形小巧,五官却有种与祁国女子截然不同的异族深邃之美。
侉萁族,她曾经在去塔丹的路上听颜莫歌说起过。
此一族骁勇善战,在北境长城外却如同散沙一盘,地位十分低贱,连普通的牧民都看不起他们。
国已亡,失去君主,族人居无定所,任谁都能欺凌到头上。而那罪魁祸首,却逍遥在敌国,享受着荣华富贵。
难怪白茹小小模样,却能唱出那样忧伤的曲子。沉吟了下,汐瑶提起酒来就向她走去。
身后,又听白鸢话语里端着几丝急色道,“小姐,白茹只开口唱歌,从不说话……”并且她脾气不太好,动辄就会与人挥鞭子。
可不等她说完,汐瑶已经行到白茹跟前。
见来人,白茹依旧未曾动容,只抬首与汐瑶对视。
她是知道她的,哪里可能不知道?
即便身在隐世庄园,颜家暗人中亦会互通消息,慕汐瑶在京城的所为,她无一件不知晓,可那些与她有何相干?
若是因为她随便唱了几句就要来与她说话,即便冒犯了也好,她不愿意开口。
对视了会儿,汐瑶在她眼底寻到几丝抗拒,随即,她友善的笑了笑,将手里那坛蜜酒递到她面前,道,“人活于世,哪个没有几件伤心欲绝的事情?若是心有不甘,就让自己强大起来,去报仇雪耻,去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空在这里伤悲是没有用的。
话罢,白茹眼底似有涟漪泛起,讶异的凝着汐瑶,半响之后,迟疑间伸手接过蜜酒,凑到嘴边饮下一口。
这才对嘛,汐瑶笑意又浓郁了些,“为何不愿说话?是不屑还是不想?若连话都懒得开口说,你又如何报仇?”
此话一出,原本四周宁和的气氛变得紧迫起来。
轸宿是在白茹手里吃过闷亏的,那还是两年前他随小公子初入山庄,因着这庄子太大,他拦下她问路,结果被她不耐的抽了几鞭子,至今印象深刻!
明明瞧着那么小,竟然厉害成那样!
加之后来听闻她的身份,轸宿便只当吃了闷头亏,他身为朱雀暗部之一,打不过一个小姑娘,说出去委实丢人!
此时白鸢已来到汐瑶身后,拼命用眼神示意白茹不要冲动……
连旁边正在烤着野味的白芙等人都捏了把汗,偏生这亡国的小公主是她们之中武功最好的,真担心她伤了小姐!
岂料静默片刻,白茹冷哼了一声,开口道,“我要如何报仇关你什么事?嫁与七爷么?女皇确实向我提过,但对不起,我暂时还没想好。”
她话语声与唱歌一样好听,纤细动人,带着骨子说不出的倔强和显而易见的示威。
她说的亦是事实,当初蒙族女皇肯暗中搭救她,为的不正是将来利用她号令她的族人,助祁云澈一臂之力?
实则在汐瑶听到她身世的时候就毫无缘由的想到这处,这会儿得她肯定,吃味是没有,直觉自己到底与前世不同了。
人都早已狡猾许多。
“怎么你觉得报仇只有嫁给祁云澈一条路可走么?”汐瑶貌似言笑晏晏,话里字句都不客气。
白茹蹙了眉头,面露不悦,“你想如何?”
方才她以为说自己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祁云澈的话,便能让慕汐瑶知难而退,不想她却咄咄逼人。
汐瑶和颜悦色道,“既你心中有恨,想要报仇,不论会不会嫁给祁云澈,你都该知道我是他的什么人。且是你已喝了我递与你的酒,为何就不愿意说话呢?我不过是想问你叫什么名字而已,白茹并非你真名吧?”
她是什么人?
汐瑶相信自己还没有入此山庄,她们早已对她知晓透彻。
之前闻她哀歌凄凄,国破家亡,还失去了深爱之人,那份情哪里是谁轻易能动摇的?
也许,汐瑶只是被她唱的曲子打动,抑或者在她身上看到一个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倔强身影。
反正今夜尚早,容她在晚膳前先顺手掐了某人的……桃花!
倘若白茹一心要与她作对,就算日后真的有那打算嫁给祁云澈,依附他为父王母后报仇,只慕汐瑶这一关,白茹就不好过。
孰轻孰重,她自己会权衡。
僵凝着,半响之后,白茹意料之外的低下头去,轻声道,“阿茹娜。”
“什么?我听不见。”她说得太小声,汐瑶确实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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