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的沂徵,和太妃说着襄王回宫的事宜,说话间看了我一眼,眼里的狡黠让我无所遁形的无话可说。
“哈哈,姨妃此举皇兄要是知道,恐怕跑的更快了”
“景婕妤你听听,咱们这襄王来/日/你定要见见,可十足是个逍遥王爷”
说到此,沂徵竟是将太妃的注意力完全转到襄王处,我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完全放下了。
襄王,先皇的长子。
自来,关于他的传闻就不多,记忆中也只有少时流传于街头巷尾的什么‘风/流倜傥’,‘玉面王爷’这类雅致的名号,想来,能见到这位王爷的真面目与实性情的也只可能是这深宫里的皇亲贵胄了。
“太妃,嫔妾是宫嫔,襄王爷即便是皇上至亲,嫔妾与王爷见面怕也是与礼不合吧”再是内亲,但毕竟男女有别,还是应当避嫌的”
“茗儿你多想了,姨妃的意思是说皇兄回宫,必有家宴,逾时会有见到的”
“姨妃,皇兄似乎带了什么宝贝,还和琴有关”
“哦,琴?!哀家却是好久没有听人抚琴了”说到琴上,太妃有些激动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了,难道,琴对太妃是有一种什么特殊的情结?
“诶?景婕妤琴瑟如何?可愿为哀家奏上一曲?以全我这未亡人的心愿”
太妃此话说与我,真可谓悲凉,什么叫‘以全我这未亡人的心愿’?
我还未答话,倒是沂徵:“茗儿一手好琴,姨妃可是问对人了,这就让茗儿弹首曲子给姨妃解解闷吧”沂徵边说边使眼色给我,我领悟忙道:
“太妃要听什么?《昭君出塞》可好?”
太妃摇摇头:
“孚英,拿哀家的碧梧琴来,孩子,就弹《凤求凰》吧,哀家许久不闻此曲了”
涌上心头一些酸楚,太妃如何要听《凤求凰》?!
我不自主的去看沂徵,沂徵忧怨的也是同意点点头。
孚英姑姑抱来的碧梧琴不如我的九霄环翠灵巧,却更胜于沂徵赏的太古遗音。
我拨弦试音,清澈的音色似粒粒水珠,吟猱绰注,百转千回,是把一等的好琴了,随着曲声的抑扬顿挫,太妃也哼起了小曲:
“明月太虚同一照,浮家泛宅忌昏晓,醉眼冷看朝市闹,烟波老,谁能惹得闲烦恼”
如此乡间韵味的小曲??太妃竟是会这个??
‘嘣!’尖锐一声,琴弦上跳跃的手嗖的也被弹回。
“啊!”我失声而叫。
“有没有事?”沂徵几个大跨步至了跟前,猛的握住适才抚琴嘣到的右手里里外外翻看,在太妃面前,如此有些失了身份,我使使劲好在抽回了手:
“太妃…嫔妾…”在琴者眼里,弦断是很不吉利的,我不敢看太妃的表情,只赶忙跪地,慌了神。
第八章 弦断琴歇语凝噎(4)
“断了?!是啊,都过去了,过去了,断了就断了吧,哀家累了,回吧,今儿就不留你们了”
太妃忧郁说着,我还欲谢罪,对上沂徵禁语的手势,话至嘴边又咽了下去。
“嫔妾告退”
“朕与你一起走,徵儿告退”
太妃扬扬手,没有再说什么话。
步出长乐宫,沂徵吩咐着随行而出的图公公:“图海,朕要与景婕妤走走,你等将肩辇停至承福宫外去”
“奴才遵旨!”
图公公挥手带着随从走了,小顺子是个鬼机灵,随即叩地说道:“奴才也去帮图公公”话音甫落,不带帝王有所回应便是一溜烟没了影子。
帝王身边的宫人效率惊人,自不必说,第一次,在长长的宫道上与沂徵独处,我无端的别扭起来,不知觉的慢了步履,渐渐地就落后了些。
“爱妃不觉得春日晴方好,花香景自明,正适合游赏散步吗?怎地爱妃,与朕隔的这么远?”
沂徵侧身回首,看我已是落后了很多,温言说着,说话间他也是向我伸出了手臂,沂徵面带着温和的笑容,我不得不承认,那脸庞虽不怎么俊俏,但却让人没来由的心里舒服至极,要不是那爱妃二字我一定又没抵抗力,没出息的要沦陷。
可是,怎么是爱妃?
爱妃,爱妃!怎么又是爱妃?!
岂得弃了本性,受此称谓,我偏就是宁为玉碎不瓦全。
“回皇上,嫔妾认为,皇上是君,嫔妾是臣,君臣同行,理当恪守尊卑”
故意忽略沂徵微微皱起的眉头,我无视帝王僵在半空的手臂,继而陈词不卑不亢的说着:
“爱妃是皇上称呼宫嫔姐妹的吧?嫔妾已失圣意,惶恐实怕担不起这二字,皇上莫再叫了罢”
沂徵的表情说不出的纠结烦闷,才要说什么岂料宫道边竟有黑影闪过。
“谁?!”
被帝王一声大喝,一旁的宫道里走出一名宫女,却是何姐姐宫中掌事书倩姑姑,书倩急碎小步上前施礼:
“奴婢叩见圣上,圣上万岁”
“你鬼鬼祟祟的,怎么在这?”
“启禀圣上,颜嫔娘娘要在内殿设观音案,奴婢奉命去取沉香炉,适才遇上圣上与婕妤小主,正要回避。。。”
书倩此时的卑躬屈膝,比起昨日的趾高气扬,真是让我啧舌难言。
沂徵饶有兴趣的咀嚼着这几字,猛然大笑道:
“观音案?她要这做什么?”
书倩回道:
“请圣上恕罪,娘娘只说需要,其余的并没有尽祥知会奴婢”
我在一旁,看沂徵‘恩’声,道:
“去吧,下次再冒冒失失仔细板子”
书倩瑟瑟发抖着道了谢恩就急急跑开了。
我暗暗于心底纳闷:
沂徵他笑什么?
观音案何姐姐又拿来做什么?
第九章 始是新承恩泽时(1)
回到岂柔堂,侍奉的所有宫人自是被沂徵遣退。
“你在吃味?”
悠闲歪坐的沂徵无聊赖的整了整袖口的衣辙,不经意的抛下刻意的问话,灿灿龙袍衬着帝王略显纤瘦的面庞,我看得清,那眼里毫无疑问是满满的得意。
“我没有!”
意识到仓皇的回答暴露了自己的心虚,我慌忙改口:
“嫔妾没有!嫔妾一时情急错了礼数,请皇上责罚”
我淡定搪塞着,可又怎么能遮掩的下呢?
身为帝王的睿智与骄傲哪一样都能把我洞穿:
“是你一时情急,还是你内心的真情流露,你的心出卖了你,你就是在吃味,茗儿!”
沂徵,你,你也太是赤/裸/裸挑的太明白了吧。
沂徵起身,欲拥我在怀,我一个回旋躲开寸尺,含笑站定:
“你躲朕?”
被我躲开,沂徵就并未再靠近,只远远看着,那副深情款款:
“朕有月余不见你了,朕下了旨,乾居殿只许你随意出入,朕故意不来看你,你三番五次拒朕于千里之外,与当日在甘露宫的你几乎可以判若两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朕知道你定是会如朕想你一样时刻思念朕的,可朕竟没有一天在乾居殿等到过你,你,当真?不想朕吗?”
沂徵,求你,别说这样的话:
“我...”
浑浑噩噩无察觉时帝王竟又是走到了跟前,这次,没有厚实的拥抱,只是温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面庞,柔和的帮我梳理着略显蓬松的鬓发,我知道,我,呆滞了。
‘吱呀’的推门声打破了这温馨静谧的画面,也化解了我此时说不清楚的感觉困境,转首,我见图公公已是半跪于地谢罪了:
“圣上恕罪,奴才有要事禀奏”
我又看向沂徵时,他徵依然是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只是,话是明白说给图公公的:
“讲,朕许婕妤议政,但说无防”
“回圣上,丞相进宫求见”
“皇上!”
我想,一定是很重要的国事,图公公不是不懂帝王心思草率之人,我轻喊出声,盼望沂徵能赶快离开,这样的紧紧盯看我有些吃不消了。
“恩,摆驾回宫”
一句话,有多大气我就有多欣慰,果然没有看错,沂徵无论何时都会是一位心系苍生的贤君,能与这样一位贤君相伴,受不受宠又有何分别呢,只要他好,我也该满足了。
想到这里,自然而然的也就笑了,却不曾想到这笑靥却轻易俘获了沂徵的由衷赞许:
“茗儿笑起来真美,百花都要为之失色了”
我不禁羞红了脸,垂首:
“嫔妾恭送皇上”
“朕晚些时候再过来,等朕”
扶起我,沂徵在耳畔一句缱绻后,摆驾回宫。
第九章 始是新承恩泽时(2)
征和五年六月十一,司寝房宫监有恩旨传至。
沂徵翻了我的膳牌,圣驾今晚会留宿岂柔堂。
整个承福宫因为如此热开了锅,小顺子忙着打扫庭院,非要一尘不染;春儿琢磨怎样为我梳妆打扮,力求让帝王念念不忘;问竹、望梅、风来、月到则是在小厨房忙着,源于图公公偷偷告知了需要预备些菜品。在他们看来,长久无宠被沂徵都要遗忘的我终于有一天要扬眉吐气了。
沂徵白日的话我也有所知悉,所以没有什么可惊可吓的,已经想到有此,唯一与往日不同的就是现在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