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留斯头也没回,“你逃不掉的。不管你有多厉害,除非你能上天入地,否则不可能从我身边逃走。”
西留斯的话一说完,岐朔原本还在掂量着佩剑的手蓦地顿住了,连疾走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要不是身后的狱卒推了他一把,估计他还站在原地发呆呢。
西留斯选定的地方是牢房外的一处空地,占地面积不是很大,但作为两人的战场却是绰绰有余了。
“就这里吧。”西留斯站定,隔空抓住“隐嗣”,而后面向岐朔,“我还是说一下,不要手下留情,这不仅关系到你的生命,还有你的那群手下。也不要小看我,虽然对你来说仅仅只过了几天,但对我而言可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之前我就想问你了,你的那把剑很不简单呢?”岐朔刚开口,西留斯便攻了过去,刺耳的金属声音响起,瞬间掩盖了他的问话。
比试进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两人并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分出高下,反而进入了胶着状态。
“你刚刚问我这把剑是不是?”在一次交锋中,西留斯抓住机会延续方才的问题,“它叫‘隐嗣’,是舜国的国宝……我这样说,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就在听完西留斯的话后,岐朔一愣,差点被隐嗣刺到。好在他反应迅速,只是擦出个口子罢了。
“徇王?”仅仅只是两个字,岐朔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嗯,正好是你的极力否认的存在。”
岐朔退后了两步,“……汜水……你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西留斯没否认,“差不多吧。”
听到这个回答,岐朔沉默了,尽管这是他早就料到的答案。
或许是想得有些出神,仅仅只是一瞬间,“隐嗣”的剑尖已经到了岐朔的眼前。
眼看着闪着银光的剑尖即将刺进右眼,岐朔几乎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格挡,下一刻,红色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左臂上流淌下来。但他恍若未觉,固执地举起右手的剑向眼前的人劈砍了过去。
王,是毁灭国家的根本;
王,本不应该存在于此。
抱着这样的信念将剑挥下,等岐朔回过神来,钻进耳朵的只有木头被劈裂的声音,而眼前则是别人解脱似的笑。
这还是岐朔第一次看见她笑,却是在他的剑砍进她的胸膛之后。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笑,只一心想要丢弃手中的剑,可手指却像是黏在了剑柄上,死活放不掉。
岐朔有些慌神,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去,才刚退后一步,拿着剑的手倏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下一刻,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一如绚丽的喷泉,将眼前的人也一同染成了红色。
哐嘡——伴随着这道重物落地的声音,明明还嵌在西留斯胸口的剑蓦地砸落到了地上,连带着原本红色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淡薄。
“西留斯……”像是完全没在意自己被妖魔咬断的右手,岐朔只是愣愣地张了张嘴巴,紧接着,胸口一窒,低头,一柄红枪已然贯穿了他的胸口。
这……就是他的下场吗?
岐朔忽地想笑,可此刻嘴角却重得连他扯动一下也做不到。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耳边也只有西留斯的声音徘徊,似乎说着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当王,这样正好……”
☆、chapter 3
她说:“真是不小心呢?没想到这个骨灰盒这么劣质,被轻轻一劈就碎成这样了。”
说谎!她在说谎!
明明像是自己送上去被人砍的,却装出一副不小心的样子。
“呐,迪卢木多,帮我跟徇麒说一声‘抱歉’,没有负起舜国五十万人民……对了,还有Archer,把他弄得那么小,还总是把他丢在蓬山,也没有找到让他变大的方法,真是不好意思。”
“对不起,迪卢木多……”
然后,她的身影变得愈加透明,到了最后,犹如一缕青烟般消失无踪,仅剩地上一滩红黑色的碎末残渣,但没过多久,连那残渣都随风消失了……
…………
夜,静得悄然。
黑暗中,迪卢木多又一次毫无预警地睁开眼睛,这不知是这几天来的第几次了,总是梦到同样的场景,梦到同样的事情,还梦到同样的……人。
是的,同样的人。
现在,或许也只有在梦中才能看到她的身影了。
若不是现在正身处于这个有别于圣杯所创造而出的时空中,迪卢木多大概也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等到梦的营造着死亡,他也跟着从梦中醒过来。
……只可惜这一切并非是梦。
从床上坐起身来,偏头,正好能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的点点星光。发呆似地瞅了一会儿,迪卢木多突然觉得口渴,无奈只能下床去倒水。
说来也怪,自从西留斯消失以后,迪卢木多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自己竟然没有随着魔力供给源的消失而消失,反而身体的感知变得越加真实,就好像……他再度获得肉体。
老实说,迪卢木多并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晓得自己似乎变得越来越像人类了。
一如此刻,原本只需要魔力的他,竟然会对现实物质产生渴望,这若摆到以前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迪卢木多懒得细想,喝完水之后,便又回去睡觉了。可惜这一觉睡得依旧不安稳,虽说前半夜已经做过一次梦了,但意外的是后半夜他依旧被梦境缠绕。
梦境中具体发生了什么,迪卢木多并不记得,只隐隐觉得似乎有人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说了好长时间的话。
早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出了门就被迎面跑来的侍女撞个正着。因为精神不济,迪卢木多并不想搭理人,抬脚便要绕过还晕晕乎乎的侍女。
“迪卢木多大人,请等等。”侍女回过神来,眼看着自己要找的人快要走得不见踪影了,赶紧拉起裙子追了上去。
迪卢木多依言停下来,可等侍女追上来,视线一触到某人那张祸害万千少女的脸,立马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见那侍女似乎没什么要说的,迪卢木多拧了拧眉,又要走开。
“……那个……是台辅……”面对迪卢木多的背影,侍女猛低下脑袋,总算将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是台辅大人吩咐的,要迪卢木多大人现在赶过去,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迪卢木多脚步顿了下,接着麻木似地向徇麒所在的院落走去。他走得并不是很快,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会变成这样,有一部分是因为徇麒带他们来到了这个世界,所以……
不过比起去痛恨徇麒,迪卢木多更不能原谅自己吧。
因为,说好要保护她的人是他,而最后眼睁睁看着她消失的人也是他。
他,迪卢木多根本是个不守信用的混蛋。
“台辅就在前面。”
听到声音,迪卢木多收起多余的思绪,顺着带路的人的指示望去,正好看到蹲在自己房门口的徇麒。就像萝卜似的,拥有着金色长发的麒麟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走过来,徇麒循声抬头,一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迪卢木多,原本泛着诡异绯红的脸更是像烧起来一样。
“迪卢木多……”徇麒只喊出名字,之后便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几度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终于,迪卢木多看不过去了,拧着眉问道:“究竟怎么了?”
“那个……房里……”说到这里,那遍布了整张脸的红更是蔓延到了脖子和耳朵,徇麒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房间,“你自己进去看看。”
迪卢木多被弄得莫名其妙,伸手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一进门,看到的是摆放在入口的屏风,绕过画有百兽的屏风,便能看到最里面的床,以及被被子遮着的……人?
乍然看到这画面,迪卢木多着实愣了下。
按理来说,此刻徇麒还在房间外面,作为专属房间,这房间里应该不会再有别人,更遑论还是床上。
床上?
想起徇麒那张红得诡异的脸,迪卢木多不禁有了某种猜想,但细细一想了又觉得不怎么可能,毕竟在这种世界里,应该没人会对兽类有奇怪的感情吧。
迪卢木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想要转身出门,但碍着心中的好奇,终是走到床边。
入目的景象让迪卢木多整个人怔住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如同身体那般有瞬间的停滞。
西留斯?尽管像是睡着的样子,但迪卢木多非常肯定映入眼底的人,的的确确是之前彻底消失的那个人。
“喂,这是在开玩笑吧?”
可惜床上的人并没有丝毫反应。
这么站了片刻,又盯着床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许久,迪卢木多终于按耐不住,俯□去,手也不自觉地贴到别人的脸上。
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以前,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她的皮肤永远都是冰冷一片,可现在……
迪卢木多松了口气。这说明她至少是活着的,可一旦确定了这件事情,紧随而至的怒意却掩盖了刚冒出头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