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池清居,就是夏堇见过的所有女人,桃红也是最妩媚动人的。哪怕她不说话,仅仅站在一旁,她的身段,乌黑的眼眸流露出的风情,神态中的风流孱弱,是男人都会心动。
“桃红,杏红,绯红,还有我叫不上名的,她们个个都是美人,可惜……”夏堇摇头,“若你没有执意娶我,此刻的你或许正左拥右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想到江世霖威胁自己时的神情,她又感慨:“这大概就是报应。不过我又何尝不是遭了报应。曾经我恨不得你早日咽气,现在却不得不祈祷你活得长久些,让我有时间——”见到杏红进了屋子,夏堇戛然而止,复又拿起了经书。
当天下午,夏堇伺候江世霖喝了药之后,复又把绯红单独留下了。自上午的那阵喧哗后,再见绯红,她的右脸颊留下了一条清晰的红痕。
“这会儿我不方便让竹青回去取,明日我会带一罐药膏给你。先前是我说漏了嘴。你的脸若是落下伤痕,就是我的罪过。”夏堇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怜惜与懊恼。
绯红自然知道,杏红突然发难,联合其他人打了她,自然是因为夏堇对杏红说了什么。“三奶奶,奴婢没事。”她语带哽咽。
“你我是后来才到的,她们相处的时间长,感情自然比我们好。有些事,我们只能忍着。”
“三奶奶。”绯红吓得跪下了,“奴婢绝没有非分之想。”她以为夏堇知道了她的目的,所以借杏红的手教训她。
夏堇弯腰扶起绯红,解释道:“你误会了。其实你也看到了,桃红的颜色是最好的,杏红呢,相公赏赐给她的,应该不止那一身衣裳吧?她们早就抱成了一团,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信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三奶奶,奴婢一定会尽心服侍您和三爷。”绯红诚惶诚恐。
夏堇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现在说什么都太早,唯有相公能早日醒来才是关键。”
“三爷一定会醒的。”绯红语带哽咽。她细细想了想夏堇的话,眼中很快浮起一丝惊喜,片刻又被忧虑取代,嘴里说着:“三奶奶的诚心一定会感动上天,三爷很快就会醒的。”
“希望如此。”夏堇点点头,继而又问:“对了,都这么多日子了,为何我从来不见其他人探望相公?”按崔文麒所言,当日在江世霖的房间,有另外一人与他对坐饮酒,看样子两人十分熟悉,应该是朋友。
绯红听她询问,急忙说:“回三奶奶,老爷早就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三爷休息。”
“原来是这样。”夏堇再次点头。她正要继续询问,杏红引着卫晨进了屋子。卫晨的脸上难掩疲倦之色。难道是母亲的病情有变?夏堇的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顾不得其他,急忙说:“杏红,你去给先生打一盆水。还有绯红,去泡一杯热茶过来。”
夏堇的急切让卫晨微微蹙眉。她的行为落在旁人眼中,分明是在支开下人,想与他单独相处。他不能在这个当下开口让杏红、绯红留下,只能命自己的随从打开药箱,声称准备替江世霖施针。
夏堇心系冯氏,关了房门急问:“先生,是不是母亲的病情有变?”
“不是。”卫晨摇头,“上午我稍稍打探了一下,齐氏一家可能在屋子起火前就已经死了。”
第85章 难堪
“起火前就已经死了?”夏堇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又道:“先生一早出门,就是为了查证这件事?”
“我只是想验证你的话是真是假。”卫晨找了一把椅子,自顾自坐下,“我不方便经常出门,对涿州的人事也不熟悉。因此我已经把此事交托世熙。他会暗中找衙门的人问一问。”他稍一停顿又道:“没其他的事,你先出去吧,我净了手,就要替他施针了。”他急巴巴地赶夏堇离开。
“先生……”
“以后我在屋子里的时候,你不用侯着。我一向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妨碍我。”
听到这话,夏堇明白了卫晨的用意,更加知道他看似对谁都冷冷淡淡,其实最是热心,也有善良。他一直在用外表的冷漠武装自己。见四下再无旁人,门窗都关着,夏堇低声说:“不瞒先生,我知道您只是在帮我延续他的性命,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睁开眼睛。其实我压根不在乎江家的人怎么看我,因为我会在他咽气前带着母亲消失。”
闻言,卫晨的眼睑动了动,却没有抬头看夏堇。“你不想报仇了吗?”他隐约知道夏堇想离开江家,可前世的经验又告诉他,夏堇的目标是复仇。
“不是不想,而是……”夏堇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沉吟片刻才道:“我还是之前那句话,活人比死人重要警路官途。”
卫晨情不自禁抬头看去,就见夏堇正看着他。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只是坦然迎视,眼神仿佛在说:我说的全都是真心话。“那崔公子呢?”他脱口而出。
“我希望他能脱险。我不希望因为我,阻碍了他的锦绣前程。”
卫晨思量着夏堇的话,问道:“你就没想过,为何几个月过去了。他一直杳无音讯?”在他的记忆中,崔文麒在夏堇嫁入江家后再无音讯,之后的几年,他也从未听说有姓崔的人高中状元。夏堇入狱时,众人说她因为奸夫毒杀江世霖,但没有确切地指出,奸夫是崔文麒。
夏堇把卫晨的话想差了。她白着脸说:“我知道,先生是说,他可能早就遭遇了不测。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卫晨没有纠正夏堇。反问:“若是他果真遇害了,你还会说,活人比死人重要吗?”
夏堇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身体像秋风中的树叶,微微颤抖。若崔文麒遇害了,那凶手就是她自己,是她没能看清紫鸢的真面目,是她对着紫鸢投鼠忌器。犹豫不决,这才害死了他。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卫晨打开了药箱,“我要替他施针了。”
夏堇没有解释,因为不知从何说起。“先生,我说这么多,只是不想你因为避嫌”
“别人的想法我无法控制。我让你出去。只是不想自己在施针的时候被你打扰。”卫晨说罢,指了指房门,再次催促夏堇离开。
夏堇在廊下等了大半个时辰。卫晨才从江世霖的房间离开。她想追上去问他,从何知道齐氏一家不是活活烧死的,可看他冷着脸,整个人显得疲累不堪,她只能止了脚步。寻思着晚些再找他问清楚也不迟。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夏堇从蘅安院离开。迎面遇上了江世澈。两人见过礼,江世澈问道:“三弟妹可是去三弟那边?”
“是。”夏堇点头,奇怪地看了一眼江世澈。他在明知故问。见他朝着自己礼貌性地笑了笑,她慌忙低下头。他们鲜少接触,但每一次都是他在帮她。“大伯这么早,是探望相公?”
“是。”江世澈比了一个请夏堇先行的手势,似乎打算与她一起前往池清居。“除此之外,我也是去找卫晨的。”
夏堇客气地让了让,与江世澈保持着距离,一同往池清居走去。大约走了十几步,夏堇低头看了看身后的竹青和李大嫂,转头对江世澈说:“大伯,之前的事,所有的事,我一直没机会当面对您说一声‘谢谢’。”
“三弟妹不用客气。虽说我们已经分了家,但大家仍旧是一家人。其实族里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父亲。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当面说,让人带个信也可以。”江世澈的声音并不高,但不仅仅是夏堇,就连她身后的竹青和李大嫂亦听得分明。两人不约而同朝他看去。
夏堇思量着江世澈的话。这话固然是告诉夏堇,有什么事可以寻求江光耀的协助,但另一层意思恐怕是在告诉她,卫晨是外人,齐氏一家的死因,她不该请托外人。夏堇瞬间觉得难堪。
从花轿进门至今,明里暗里,江世澈是帮她最多的人。可是她一会儿请他帮忙,一会儿又拒绝他的善意。这一次,卫晨虽然是请江世熙调查齐氏的死因,但江世熙只是一介书生,真正帮忙的可能江世澈。另外,酒楼内夏芯对江世澈的纠缠,大概已经让他对所有夏氏女子的印象大打折扣。
“多谢大伯。”夏堇声音干涩。
江世澈微微转头,见夏堇表情尴尬,他急忙解释:“三弟妹不要误会。虽说族长也不能管各家的家务事,但是……”他显得有些急切,停顿了一下,叹息道:“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希望三弟能早日醒来。只要三弟醒了,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
夏堇顺着他的话,点头道:“是,我也希望相公能早日醒来。”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两人间的气氛更加沉闷,四周也显得愈加安静,众人只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压抑的呼吸声。
须臾,一行人步入池清居。江世澈在江世霖床边略略站了一会儿,随着卫晨去了厢房。夏堇在床边坐下,像平日一样喂江世霖喝粥,可她的心怎么都静不下来。她以为自己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事实却并非如此。她高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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