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光耀听到这,自觉再无脸面留下。他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他要亲自去问一问大潘氏,问一问两个儿子。
江光辉在此时才想到,在春娘出现前,大尤氏也是多年未有身孕。当时他认定是大尤氏不想替他生孩子,可现在证明了,这事仅仅是春娘的挑拨,那么在春娘出现前,又是什么原因?在春娘出现前,他虽然经常觉得大尤氏对他的喜欢,不及他对她的十分之一,但不可否认,他们的夫妻生活一直很和谐。大尤氏渐渐对他冷淡,是在春娘出现之后。
江光辉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懊恼。他愿意用任何代价换大尤氏活过来。“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他质问小潘氏。
小潘氏不停啜泣。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那时候,若是大潘氏顺利嫁入侯府,潘家不止不会得罪朱家,反而会因为朱家更上一层楼,她的父兄压根不会变贬谪。是她害了全家。
江世霖再次朝窗外看了一眼,不耐烦地问:“你知道一个名叫钱贵安的人吗?”
“此人是江南的富户,你大伯父和我找了他几年。”江光辉插嘴。
江世霖摇摇头。又问一次:“母亲,你知道钱贵安这人吗?”
钱是小潘氏的嫡母,也就是大潘氏生母的姓氏。“在我出嫁前,他们一家是我娘家母亲的陪房,早几年去了江南。”
一听这话,江光辉脸上的愤怒之色愈重。“我不信他一点都不知道!”他咬牙切齿,他指的是江光耀。
之前,江光耀多次对他说过,若是能找到钱贵安,把矿山附近的山买下来。哪怕是和钱贵安一起开采,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难道他自始至终都在做戏?”
“父亲,若是大伯父果真不知道矿山快开采完了。可能他真的不知道钱贵安。只是我一直不明白,大伯母用了什么理由,让大哥帮着隐瞒。”
小潘氏听到这,终于明白大潘氏想干什么了。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原来大潘氏果真一直恨着她,恨得想让她家破人亡。只要他们一家没人了。钱贵安就会出现,假作把周围的山地卖给江光耀。到时就连江光煌那一份,都不用分给他,江光耀可以完全独占。大潘氏定然是在矿山还未开采时,以钱贵安的名义,用低价买下。她的算盘打得好长。好远。“她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小潘氏失神地喃喃。
“银子或许不是最重要的,名声地位才是首先。”江世霖叹息,“母亲。你一直不参与做善事,筹款之类的事,就是怕抢了大伯母的风头吧?其实你一直很清楚,她要的是名誉,是人人称颂的贤名。铺桥、修路、开善堂。哪一样不烧银子?”
小潘氏没有反驳。江光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许久,他低语:“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还有,她的心里……她的心里到底……”
江世霖明白江光辉的意思,他问小潘氏:“春娘和大伯母之间的事,你知道什么吗?”
“大姐与夏家二太太会在上香回来的途中,在酒楼用膳,大半都在每个月十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江世霖摇头。
“世霖,你受伤前的事,你果真一点都不记得了?”江光辉满脸悲泣,似自言自语般说:“我怎么忘了,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是十五去上香,那时候,你母亲与亲家母应该是见过的。你也是见过你媳妇的。”
江世霖顾不上江光辉,生气地说:“所以你一早知道春娘和大伯母见面的事?也知道她和夏家二房的关系?”
小潘氏本想说,死的都是一些下人罢了。至于黄氏和夏家二房等人,都是咎由自取。大潘氏哀求她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夏堇失踪,她说不出这话。她一直希望,大潘氏不再惹事,一切都能恢复平静。看今日的情形,她和大潘氏恐怕再难留在江家。“老爷,我死后,请你好好照顾敏慧。若是大伯不忍心,我会亲自去找大姐……”
“现在不是说死不死的时候!”江世霖打断了她。他看得出,她的确有一死之心。她是潘家的庶女,从小在大潘氏的控制下长大,一直对她言听计从。某个侧面,他有些同情她,毕竟她为大潘氏做的事情远没有江世澈多。江世澈满口仁义道德,一副温文君子的模样,怎么能做出那么多助纣为虐的事?
“春娘和大伯母,到底什么关系?”江世霖询问小潘氏,“她们之间,谁在利用谁?”
“是谁利用谁,又有什么关系呢?”江光辉叹息,“事到如今,你母亲再也活不过来了。”
江世霖沉默了。他执着于谁是真正的幕后之人有什么用呢?他最应该关心的是找回夏堇。夏家二房、三房、黄氏、大潘氏还有春娘,她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仇怨”,都有自己的野心与目的。她们一拍即合,相互合作又相互利用,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们全都是自己计划中的幕后之人。
江世霖走出蘅安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去夏堇娘家和姨母家的人已经回来,他们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冯氏派了钱妈妈前来询问情况。江世霖心烦意乱,只说他和夏堇有些误会,他无论如何都会把她找回来。
不多会儿,去夏堇外祖父宅子的人也回来了,没有人去过那座空置已久的宅子。
江世霖听到这个消息,深深地失望。他以为夏堇会在那里暂时安顿。既然不在那里。她会不会已经偷偷出城?若是她离开了涿州,他该去哪里找她?
江世霖脚步沉重地走回池清居。他才打开院门,吕嬷嬷和丁香已经迎了上来。他率先开口说:“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说罢命人把王婆子带过来。
王婆子不止与吕嬷嬷一般,脸上满是淤青,她就连走路也是一拐一拐的,嘴角手臂全都破了皮。
江世霖情绪低落,生气地说:“你自以为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母亲,待会儿你仔细看看,什么是真相。什么是事实。”
王婆子仍旧死性不改,嚎哭着大叫:“三爷,三奶奶配不上您……”
江世霖示意吕嬷嬷把她的嘴堵上。疲累地说:“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娶任何人。”
吕嬷嬷听到这话,想到自己早上的出言不逊,“噗通”一声跪下了。哀声说:“三爷,早上是奴婢无状。先前三奶奶因为没了孩子,一直伤心难过,偷偷流眼泪。若这次再有什么事……”她哽咽落泪。
江世霖心如刀绞。他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认定她故意堕胎。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王婆子被人押着前往前院。江世霖那句非夏堇不娶。深深伤了她的心。她不顾一切,忍辱负重,全都是为了他啊。她和杏红全都不求感激。只想给他最好的。他怎么能如此执迷于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王婆子的“受伤”没有持续太久。当她看到浑身湿透,被绑在屋子中央的春娘时,只能不解地看着江世霖。她想说什么,嘴巴已经堵上了,只能用眼神哀怨地告诉主子。春娘也是对他一心一意的。
江世霖命小厮搬了一把椅子给他坐下,这才说道:“我知道。你早有一死之心,不屑多说。但她——”他指了指王婆子,“难道你不想让她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吗?”
春娘抬起头,脸上带着残忍的笑。“除了老爷,我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她只想让江光辉痛,让他后悔难过。
王婆子瞬间呆住了。
江世霖生怕江光辉控制不住脾气,好不容易才劝住他。其实他已经猜到了整件事的大概,当下不过是求个验证。“母亲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这么多年,你做了那么多事,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
“我这辈子的不幸都是你父母造成的。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母亲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春娘低下头,不再说话。王婆子看看春娘,又看看江世霖。江世霖轻揉额头。他派了两拨人去找杏红,但一直没想到她。他现在很担心。杏红根本就是第二个春娘,若是她找到夏堇……他不敢往下想。
“呜呜呜!”王婆子奋力挣扎,示意江世霖,她有话问春娘。江世霖看了她一眼,命人解开她。王婆子的双手刚解开,双腿还没得到自由,她已经奋力扑向春娘,大叫:“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她大力拍打春娘的肩膀。
春娘双手被缚,不能反抗,只能用额头撞向吕嬷嬷的胸口,讥讽地说:“你不是自诩为最忠心吗?其实就是你害了你的主子。是你让我给老爷送信,我趁机告诉老爷,太太偷偷在庄子上堕胎呢!”
“你说什么!”王婆子一头撞向春娘的身子。
春娘一边扭动身体,试图摆脱王婆子的钳制,一边大叫:“你不是自诩为聪明能干吗?你居然不知道大太太一直给你的主子用避子药……”
“你这个贱人,毒妇,我打死你,打死你!”王婆子的眼睛血红一片,恨不得把春娘的肉咬下来。
江世霖这时才命人把她们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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