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一味摇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想狠狠骂他,可他都已经这样了,她怎么能怨他?“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请大夫过来诊治……”
江世霖轻笑。这种时候他不该笑的,可她的关切与紧张让他莫名高兴。
“你还笑!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夏堇怒了,“你身边难道没人陪着?怎么任由你受伤?还有。你答应过我,凡事都会小心的。”她哽咽了。
江世霖的右手紧握夏堇的左手。“笨蛋,我真的没事,这些血迹只是看着可怕而已。”他解释。
在江福茂、来喜面前,夏堇不好再说什么。她只能努力压抑情绪。不让眼泪落下。江世霖压低声音,正色吩咐:“待会儿回到池清居。你把丫鬟都遣走。除了丁香和杏红,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受伤了。父亲那边,也得瞒着。”他并非害怕江光辉担心,而是江光辉根深蒂固地认为,他身上发生的一切,皆因夏堇而起。如果知道他受伤,他肯定会迁怒夏堇。
夏堇点头应下。因为时间晚了。江福茂和来喜没有跟着回池清居。在二门口,江世霖披着来喜拿来的干净衣裳,遮盖血迹。夏堇告诉所有人,他只是喝醉了。
先前江世霖经常喝醉,日日直到早上才回来,守门的婆子并没起疑心。回到池清居,夏堇唤了丁香和杏红过来,吩咐他们不可乱说话,又让她们烧水,找伤药,准备纱布替江世霖清洗伤口。
夏堇并不懂得包扎,只能在一旁看着江世霖吩咐杏红把衣裳剪开。江世霖怕吓到夏堇,不想让她看伤口,可夏堇看到杏红的脸瞬间惨白,情不自禁几步上前,就见他的后肩血肉模糊。
“你明明说不严重的,可是……”
“别看。”江世霖伸手拉住夏堇。情急之下他伸出了左手,伤口被他不小心牵动。他痛得呲牙咧嘴,又马上恢复镇定,对着夏堇笑了笑,说道:“只是看着可怕而已,没几天就能恢复的。”
夏堇又气又怨,可她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他已经受伤的事实。江世霖见她眼眶又红了,对着她保证:“你放心,若是明天早上发烧了,我定然马上就请大夫。”
夏堇点点头,对着杏红说:“不如让我来吧,你去看看丁香,热水准备好了吗?”
“让她做吧,你陪我坐着。”江世霖拉着夏堇坐下。
夏堇没再反对。她抬头看去,就见杏红脸白如纸,牙齿紧咬下唇,正用微微颤抖的手捏着夹子,夹子上是沾了烈酒的纱布。她一点一滴,专注地擦拭江世霖的伤口,眼睛眨也不眨,仿佛周围的一切全都不存在。
夏堇心知,这种时候她不该吃醋,可杏红的表情,仿佛她才是江世霖的妻子。
“三爷,三奶奶。”丁香端着热水进屋。
“外面没什么事吧?”夏堇询问。
丁香摇头答道:“回三奶奶。奴婢烧水的时候,有几个小丫鬟被吵醒了。奴婢按您的吩咐告诉她们,是三爷喝醉了。她们没有起疑心,已经回去睡了。”
夏堇与丁香说话的当口,杏红悄悄转过头,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她跟随江世霖多年,除了上次从楼梯上摔下,他从未受这么重的伤。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夏堇,又低头深吸两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手继续颤抖。生怕弄痛了江世霖。
杏红和丁香清洗完伤口,上了药,再替江世霖绑上绷带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眼见着快要天亮了。两人退出屋子,夏堇这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是我太不小心,忘了穷寇莫追的道理。”江世霖一脸懊恼,见夏堇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知道她没有得到答案是不会死心的。只能把经过叙述了一遍。
原来,江世霖在江光辉那边听到夏堇派人送去的消息,本来他想马上审问桃红,却发现为了送她回来,黄氏和紫鸢那边只剩守门的人。他急忙带着众人折回去,结果已经迟了一步。守门的人被打晕了。而黄氏和紫鸢不见了仙荒劫。
“他们不是去灭口的吗?”夏堇觉得奇怪,忍不住插嘴。
“我也不知道。”江世霖摇头,“或许黄氏和紫鸢对他们还有用处。或许他们根本就是为了引我上当,总之,当时的我一心想弄清楚是谁劫走了她们,跟着现场留下的线索就带人追了过去。”说到这,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低估了幕后之人的能力。更没料到他们居然如此大胆。
夏堇看他这般,追问:“怎么了?他们埋伏着。就等你追过去?”
“不全是。”江世霖说着,眼底晃过几缕疑惑,回道:“一开始,他们只是想带着黄氏和紫鸢逃出城去,但是——你还记得和崔文麒一起的那个男人吗?他大概是被逼急了,一心想杀我。后来又来了几个人,催促着他们赶快走。我一时性急,就去追那个男人。因为其他人没来得及跟上,我被他砍了一刀。”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形,若不是有人催着那个男人快走,他很有机会杀了他。此刻想来,江世霖心有余悸。是他太莽撞,太焦急了。
夏堇听着江世霖的话,只觉得心惊胆颤,忍不住埋怨:“你为什么要追过去,你就不想想,我会担心吗?”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江世霖说着,就去揽夏堇的肩膀。夏堇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江世霖装模作样捂着肩膀大叫:“好痛,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夏堇白了他一眼。“你伤的是左肩,我打的是右肩膀,你哪里就这么痛了?”
“我受了伤,你居然狠心打我,我的心能不痛吗?”江世霖笑嘻嘻地捏着夏堇的手指,续而又恍然大悟般说:“我知道了,打是亲骂是爱,你这是在告诉我,你有多爱我?”
“你正经一点!”夏堇无奈地叹气,又问:“黄氏和紫鸢是不是被他们带走了?”
“没有。”江世霖摇头,轻蹙眉头,“不过经过这次的事,她们更不会交代内情。就算她们交代了什么,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暂时只能把她们分别关押。”
第265章 密谋
夏堇与江世霖说话的当口,杏红一直在院子的角落远远看着。看到主子的伤口,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喉咙干涩,心脏一纠一纠地疼。可是她必须极力掩饰情绪,因为她只是一个奴婢。
眼见着正屋的灯灭了,她抬头看看天空。天快亮了。以前,江世霖经常天亮才回来,每一次,她都会像此刻这般坐在廊下等着。那时候的主子过得顺遂而肆意,从来没有任何不如意的事,更不会受伤。可自从夏堇这个名字出现在江家,她带给他的只有伤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因她而受伤。她相信江世霖不愿请大夫,执意隐瞒夏堇,根本就是怕江光辉知道真相,为难夏堇。杏红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只要夏堇留在主子身边一日,她就是一个祸害。
杏红不知道自己在廊下坐了多久,直到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开始清扫院子。她才幡然惊醒。眼下这种时候,她不能去见桃红,可是她有话与她说。就算冒险,她也要一试。她知道江世霖虽然不喜欢她,但他信任她。她只是一个奴婢,能得到他的信任,她就必须时时处处为他考虑,哪怕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就算主子一时不满,将来他一定会明白,她是对的。
小半个时辰后。杏红提着食盒去了关押桃红的屋子前。负责看守桃红的小厮自然不愿放她进去,但江家上下都知道,杏红是跟在江世霖身边最久的丫鬟。在夏堇进门后。池清居的几个“红”,除了她,全都被清走了,可见杏红对江世霖而言是不同的。
杏红费了一番口舌,才让小厮替她开了门。桃红听到开门声。慌忙朝门口看去。见到来人是杏红,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焦急地问:“好姐姐,你告诉我,三爷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做错了什么?昨天一整晚都有人守着,为什么会这样?我……”她的眼中满是害怕。
杏红审视桃红。问道:“你为什么去找紫鸢?”
桃红不答反问:“为了这事,所以把我关押起来,是三奶奶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紫鸢被关在明月楼后巷的院子内?”杏红追问。
“我是前一天才听到小丫鬟们轻声议论。说是三奶奶心狠手辣,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不放过。我想着自己曾受过紫鸢的恩,就想趁三爷三奶奶不在,偷偷去见一见她,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
杏红听着这话。将信将疑,直说她从来不知道紫鸢于她有恩。桃红信誓旦旦地回答:“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有半句假话,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受过紫鸢什么好处,让你愿意这般冒险?”杏红仍旧不信。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自三奶奶进门后,我一直明哲保身,不敢像绯红那般,轻信三奶奶的承诺,最后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就是因为我一早得了紫鸢的指点。听说,紫鸢获罪,是因为夏老太爷有意让三奶奶替紫鸢开脸。姐姐,我还是先前那句话,你若是有后路,也该及早替自己打算打算,省得不知道哪一天就成了三奶奶的眼中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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