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婢 (朔望)

这几日他食不知味，把自己关在书房中的原因，就是因为素华。
那日御花园中一事之后，陆西丞既内疚又自责，但是又碍于颜面担心素华不肯见他，所以一直躲在家中，连早朝都推了。
澜妃见陆西丞沉思，自知有机会，便继续道：“表哥还是考虑清楚的好，毕竟这小皇子素华姐也是非常疼爱的。今日我来找你教小皇子这件事情，也是素华姐出的主意。”
“什么？这是她的主意？”陆西丞眉心微蹙。
“是啊，是素华姐让我来找你的。她还夸你呢，表哥难道就不表示一下？”澜妃挑眉。
她拿捏准了陆西丞的心思。
陆西丞脸色变了变，看向那个吐着“泡泡”的家伙，问：“他叫什么名字？”
澜妃一喜：“小名叫彻儿，是素华姐取的。”
陆西丞沉思了片刻，伸手刮了刮彻儿的鼻子，道：“彻儿，叫师傅！”
彻儿盯着陆西丞看了半天，小眼睛中尽是疑惑。
就当陆西丞想要伸手抱抱彻儿的时候，彻儿忽然啊切一声打了一个喷嚏，小嘴巴中的“泡泡”一下子喷到了陆西丞的脸上。
陆西丞愤愤地紧握住了拳头：“好彻儿，这就是你给师傅的见面礼？”
彻儿像是听得懂陆西丞的话一般，咯咯直笑。
很多年后，陆西丞回想起了今日，一直庆幸，当初答应了澜妃当彻儿的师傅。
“表哥，三日后就是皇上的寿宴，我想让彻儿能够出彩，你有什么办法吗？”澜妃的真正目的是这个。
后宫一直都是一个母凭子贵的地方，虽然彻儿不是澜妃亲生的，但也算是亲手抚养的，在外人看来是一样的。
陆西丞蹙眉：“想让这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的小家伙出彩，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表哥足智多谋，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澜妃挑眉。
陆西丞冷冷扫视了她一眼，道：“我尽力。”
而彻儿则一直盯着陆西丞看，是不是咯咯笑几声。
* * *
浣衣局。
“素华姑姑，这衣服……各宫娘娘会愿意穿嘛？”一个宫婢看着从制衣局里做出来的衣裳，担心地问道。
素华正拿着这些衣裳在分类，计划着每件衣服该送到哪个宫里去。被这宫婢一问，便道：“待会我会亲自去一个宫里给娘娘送衣裳，你们看着我怎么说的，到时候就对每个宫里的娘娘这么说。现在你们不必担心，愿不愿意穿，去试试看才知道。”
“是。”
素华将分类好的衣裳分给了每一个宫婢，一人一件，一人负责一个宫。
素华拿着一件水蓝色的丝绸衣裳来到了漪澜殿。
“麻烦去通报一声，就说浣衣局的人来送宴席穿的衣裳来了。”素华对漪澜殿的骆姑姑道。
骆姑姑瞥了一眼素华手中的衣裳，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完成了，不免一惊。
道：“澜妃娘娘正在偏殿，你们过去吧。”
素华颔首，当她和一群宫婢来到漪澜殿的时候，恰巧看见了澜妃和陆西丞站在一块。
“素华姐？”澜妃看到素华，展颜一笑。
陆西丞闻言，原本拿着毛笔的手略微颤抖了一下，他起身，看了一眼素华，素华眼神不变。
“奴婢参见澜妃娘娘，陆相。”素华躬身。
“平身。素华姐今日来是有何事？”澜妃问道。
素华躬身道：“奴婢是来送娘娘要在宴席上穿的衣裳的。”
素华话毕，身后的锦言便将一件水蓝色的衣裳递到了澜妃面前。
澜妃瞥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这……未免太单薄了…..”澜妃瞪大了眼睛。
如此露骨的衣衫，她怎么穿得出去。
素华轻笑，她知道澜妃会这么说，于是便拿起丝绸衣衫在澜妃面前比划了一下，道：“娘娘身子原本就瘦弱，有若柳扶风之姿，这件丝绸制成的衣衫，更能为娘娘增添一种娇柔之感，皇上看了一定会喜欢的。况且，各宫娘娘今年都喜欢穿这样的丝绸衣服，不会显得露骨的。”
澜妃闻言，将信将疑道：“真的是各宫都喜欢这么穿？”
素华颔首，一副了然的样子：“奴婢怎敢骗娘娘呢。”
澜妃含笑道：“那好，本宫会穿的。”
素华松了一口气，朝身后的那一群宫婢使了一个颜色，那群宫婢都在心底暗暗赞赏素华的睿智，也学会了同各宫娘娘该怎么去沟通。
就当素华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的眼神忽然落在了陆西丞身旁那个小小的身子上。
彻儿？原来彻儿一直在这里，怎么会这么安静？
澜妃看到素华的眼神落在了彻儿身上，便笑着道：“素华姐，我按照你的意思，决定请一个师傅好好教教彻儿，你看，表哥正在教彻儿写字呢。”
素华倒吸了一口气：“彻儿还这么小，会写字吗？”
陆西丞忽然起身，素华看到他的仪容有些倦怠，蹙了蹙眉。
“有志者事竟成，有我在，你还怕彻儿做不到？”陆西丞走近素华道。
素华扯了扯嘴角，对澜妃道：“可是明日便是宴席了，他……”
陆西丞再一次抢话：“明日一定可以。”
素华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陆西丞，今日陆西丞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而且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欢愉。
素华只是笑了笑，福了福身子便想要转身离开了。
转身的时候，她听见身后的澜妃对陆西丞道：“对了表哥，我有件事情想问你。方才我去丞相府的时候舅舅同我说你们家原来和苏家是世交啊，我以前怎么不知？”19SkN。
不知道是天意弄人还是什么，竟然让素华听见了这样的谈话，她停住下了脚步，对身后的宫婢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去别的宫里送衣裳，自己则躲在了漪澜殿偏殿的帘帐后面，偷偷地听着澜妃和陆西丞的谈话。
陆西丞颔首道：“嗯，从前我父亲同苏益阳关系甚密，但是后来苏益阳有了反叛之心之后就与父亲没了什么来往，你自然不知晓。”
澜妃颔首：“哎，这苏婉仪也怪可怜的，苏家谋逆和她有什么关系，竟然被萧傲晴那个蛇蝎女人给活活毒死了。”
陆西丞沉默不语，瞥了一眼正拿着毛笔涂得满身都是墨汁的彻儿，转过头对澜妃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明日我再来。”
“嗯，表哥路上小心。”澜妃浅笑。
素华一直躲在帘帐后面，她看着陆西丞正要走出去的时候立刻跟了出去。
“陆相！”素华在漪澜殿的门口叫住了陆西丞。
陆西丞回头，他有些意外地看到了素华。
“有事？”陆西丞忽然的冷漠让素华很不习惯。
她上前打量了一眼陆西丞，才道：“方才我听到你同澜妃娘娘说你父亲同苏将军交好，是吗？”
“你偷听？”陆西丞蹙眉，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纨绔样子。
素华连忙挥手：“我不是有心的…..只是好奇。我以前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婢，苏家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我一直感念苏家的大恩大德。而且我一直不相信苏将军会谋反！”
下一秒，陆西丞脸色微变：“苏家谋逆之罪已定，况且如今苏家的人无一生还，你想怎样？”
素华蹙眉：“我想见一见陆相您的父亲。”
陆西丞唇角微微勾起，饶有兴致地看着素华：“父亲早已不理朝事，你去见他必然会打扰他。”
“不！我只是想问问您父亲苏家谋逆一案的一些事情，我很想知道。陆相，求求你。”素华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对陆西丞道。
陆西丞最终拗不过素华，便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不能够让旁人知道。”
“嗯。”素华颔首。
陆西丞离开了漪澜殿，素华紧跟着他的步伐。她至今仍旧没有搞清楚为何陆西丞的性子一下子变了。
“陆相。”在两人已经到了丞相府的时候，素华叫住了陆西丞。
她想要在进门之前问问清楚。
陆西丞回头，看着素华。
素华上前几步，仰视陆西丞，道：“陆相，如果是因为素华导致您近日不悦，那素华在这里向您赔罪。”
素华福了福身子，眼神诚恳。
陆西丞一时间眉心紧蹙，脸上是受伤的神色。
素华见他仍旧一副冷漠的样子，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哎！你这是干什么？”陆西丞一惊，连忙上前要扶起素华。
素华甩开陆西丞的手，抬眸道：“素华想来口不择言，是把陆相真心当做朋友。或许是素华高攀了，像陆相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同素华交朋友呢。陆相您放心，日后我再也不会肆意对您说话了。”
素华一直以为陆西丞不悦是因为她的口不择言，所以才出此下策。
陆西丞蹙眉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下人看待，而你却一直以主仆之由疏离我，你说我能不气？！”
其实陆西丞心底气的，是当日御花园中素华说的一番话。
素华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她多虑了……
“快起来。”陆西丞扶起了素华。
素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谢陆相。”
“疼吗？”陆西丞一脸心疼地看着素华的膝盖，想要伸手抚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