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姐。”
果然是凤容。看着凤容袖子中似乎有什么在动,凤卿不由微微挑眉,察觉到凤卿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袖子上,凤容不由紧张的一抖,而他袖中的小家伙似乎也不老实,抖动几下便露出了一对长长的耳朵,而后便是雪白的身子。
看着凤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手中捧着小兔子局促的站在那边的模样,凤卿心中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这只兔子,是要给我的么?”
凤容面容一赧,点一点头,然后将小兔子举到凤卿的面前,“之前禄生说,皇姐你想要一只白兔的。”
禄生,便是观察凤容每日做了什么,然后再将一切写下来回禀给她的小太监。
“原来你竟是一早就现禄生了么?”
凤容点点头,“前些日子内侍下来的东西比以往好了很多,所以……”
原来竟是因为关心的太过了,所以才露出了马脚。
只是,看着凤容手中的小兔子,凤容却是疑惑了,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凤容的煦兮殿中竟然还有兔子的。想起昨日的一场闹剧,凤卿却是了然了。
“那昨天凤恒他们要找你要的就只这只小兔子么?”
“嗯,是。”看着手中柔柔软软的一团雪白,凤容稚气未脱的脸上神色坚定道:“这是要给皇姐的,所以不能给他们。”
伸手逗弄一下凤容掌中的一团雪白,凤卿不由沉声问:“那你为什么昨日不给我?”
凤容沉默,半响才低声道:“他们说我是罪臣之后……”
“所以,你觉得我不会收下,就想要将它悄悄放在这里让我‘捡回去’么?”
少年微垂着头,墨黑的眼眸中一片黯然。
见状,凤卿无声叹息一声,敛神正色道:“凤容,你祖父他们已经沉冤得雪,所以你并不是罪臣之后,你是父皇的儿子,是雍朝尊贵的皇子。”
闻言,凤容的身子一震,他抬头看向凤卿,眸中水色升起,带着凤卿看不明白的复杂神色。顷刻间泪水便顺着脸颊滑下。
滴落的泪水就像是一个引子,少年心中多年的压抑无助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在此刻得以爆。
怀抱着通体雪白,不停扭动的小兔子,凤容终于忍不住的蹲下身子埋头失声痛哭。
见着凤容哭得很伤心的模样,凤卿忽然有些慌了手脚,想要安慰他,可是她从未安慰过人,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可又担心他会哭得更厉害,于是凤卿便是有些局促的一直站静静站在凤容身边。
好在凤容哭了一会便没有再哭了,凤卿便也终于放下心来。
看着凤容蹲在那里,怀抱着小兔子,抬头看向自己的模样,凤卿便是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时隔多年后,凤容始终记得那日凤卿那抹浅浅的笑,以及说过的话。
“阿七,男儿有泪不轻弹,是男子汉就不要哭。以后皇姐还要靠你来保护哪。”
看着凤容乖巧的点头,凤卿才放下心来。
“就这么定了。对了,你给它起名字了么?还没有啊……今天刚好是初一,那就叫它初一吧。”
“不过,阿七,它为什么一直咬着你的袖子。有没有什么可以喂它的?”
“皇姐,我……我这边只有桂花糖……”
“桂花糖么,拿一颗来试试……唔,它不是兔子了,为什么竟然真的喜欢吃桂花糖。”
“那,皇姐你是要收下初一了么?”
“唔,它看起来还不错,只是它一直抱着你的袖子不放,好像更喜欢你。不如这样,初一我就收下了,不过它还是交给你来养。”
“可是,皇姐……”
……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众人突然现,一直备受冷落的七皇子竟和五公主的关系变得亲密了。
因着凤卿的关系,凤容在宫中的地位亦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冷眼相待的人开始变得热情了,以往总是冷冷清清的煦兮殿中亦变得热闹起来,就是之前总爱时不时找凤容麻烦的凤恒和凤宜两人,亦变得恭敬有礼起来。
就连凤容养着的初一,也被人伺候的圆圆润润,远远看去就像一个雪球。
凤攸在听闻宫中的不少流言后,便也将这个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儿子唤到面前,事后吩咐周福,“凤容这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以后让他多来朕这里走走吧。”
此后,凤容的地位才开始真的巩固起来,其后的一些变化便是亦不可同日而言。
对于这样的变化,凤卿始终都只是静静的旁观着,同时愈沉稳的性格更是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了。
很快,两年的时间转眼即逝,而对凤卿来说,时间的流逝都不过是为了等待重逢,等待那最佳的反击时刻。
期间,凤卿每天都会去给凤攸请安,两人像最寻常的百姓家的父女一样说着一些家常。
凤容有时候也会和凤卿一起去见凤攸,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褪去稚气的凤容已然是一名相貌俊美的少年了,温文睿雅间依稀能见前世奇才谋虑的影子,而最出乎凤卿意料的是,总是喜欢和凤恒对着干的凤恒和凤宜竟也和他渐渐有了往来。
而伊雅,凤卿依旧按照前世里她与伊雅之间的轨迹展,在每个人看来,她们两人依旧是密友。只是,心中对伊雅早已没有了当年的信任后,凤卿才现伊雅竟对她欺瞒了不少的事情,甚至就连伊雅对她的维护,在偶然的一次意外中,凤卿才知道那不过是她为了接近自己的一个手段。
静静的听着伊雅对另外一个女子抱怨着自己,凤卿便是神色淡然的悄声离去。一个原本就恨着自己的人,难道还会奢望着她有过一瞬的真心么。
两年中唯一不变的就是,饶是凤卿花费多大力气,亦是找不到重湛的丝毫痕迹,空白的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就连前世雄踞一方的顾家,亦好想是一个梦,这两年了,每半年凤卿都会收到一份关于顾家的密报,里面记录着顾家生的一系列大事,以及顾家生意的财务状况。
而顾家的生活却好像一直都很平静,除了偶尔有关于顾家老二的记录,顾家其他人的记录永远都是“正常无事”四个字。就连顾家那仅存的几家铺子,亦是同样很神奇的保持入堪敷出微妙平衡。
日子一天天的滑过,隆庆一十五年·七月初七,今天的凤卿似乎有些反常的激动,就连一直服侍她的玉绯都察觉到了。
就是今天了!
凤卿记得前世伊雅曾说过,她就是在这一天的灯会上初次遇见了她爱的那个男子。后知后觉的是,伊雅说了那么多次她所爱的男子,凤卿却是最后才知道那个男子竟然是重湛。
清韵殿外,几株花树上开满了朵朵白色的花,淡雅间淡淡的紫,浅浅的粉,在傍晚的暮色中被渲染得静然安好。
一早将玉绯等人支了出去,吩咐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后,凤卿便换上一件寻常姑娘家的衣服,再披上披风以防露出破绽,确认出入宫门令牌已经收好后,凤卿探查四周确认无人后,就悄然闪出了清韵殿。
天色渐渐暗沉,此时正是个岗位交班的时候,凤卿低头稳然行走,竟也没遇上什么人就一路无阻的顺利混出了宫门。
回望一眼百米之外的巍峨皇城,凤卿拢一拢披风,分辨一下方向,便往伊相府而去。
只是……为什么凤容会出现在她面前呢。
“你……你怎么会在这?”看着凤容一身寻常世家子弟的打扮,凤卿不由皱眉,“你早就知道我今天会溜出宫?”
摸一摸头,凤容点头道:“玉绯说皇姐你最近有些……奇怪,我就留意了下……刚才玉绯说你将她们都支开,所以……不过皇姐你放心,今天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出宫的事情的。”
闻言,凤卿不由扶额,难怪她溜出来的这么顺利,果然太聪明的人不好糊弄啊。
“皇姐,你想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你要跟着可以,不过一会可不要乱跑,丢了我可就不管你了。还有,在外面不要叫我皇姐。”
“那……阿姐?”
与寻常人家的姐弟一样的称呼,凤卿才要笑着说好,可看着凤容隐约有些期待的表情,便是故作傲然的点一点头,“那就这么叫吧,阿七。”
此时天色已沉,夜如水。七月初七,灯会即将开始。
人群熙攘间,女子香衣丽影,男子扇间风流,街道两侧的摊贩摆着各种东西令人应接不暇,逐渐亮起的花灯盏盏已然渐渐热闹起来。
去往伊相府的路上,凤容难掩好奇地一直拽着凤卿的衣角两眼熠熠的左顾右盼。
而此时距离两人不远的一个摊位上,一名青衫白衣的少年正站在卖面具的摊位前。
“三少爷,我们就这么出来,不太好吧?”一旁做小厮打扮的玉面少年苦着一张脸劝道。
挑好了一个面具,少年将勾勒着华丽纹案的面具覆在脸上,轻哼一声道:“管他好不好,反正是老头欠了他们家钱,要不是他哭闹着非要少爷我牺牲色相来还债,少爷我怎么会被那几个花痴女人缠住,真是烦死了!还好过了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再说,这最后一天,少爷我要是一个没忍住病犯了,那才是真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