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兰昕有些诧异了:“能劳动纯妃你犯险之人,除了太后,便唯有皇上了。你可别告诉本宫,是皇上不放心,才叫你暗中窥探究竟。”
苏婉蓉慢慢的站直身子,轻巧的解开自己领口上的纽扣,露出胸口一片洁白如玉的肌肤。却偏偏在靠近心房的位置,有一条难看丑陋的疤痕格外抢眼。“这是和亲王所赐,和亲王不止一次以性命要挟臣妾,让臣妾乖乖听从吩咐,又或者是因为娘娘您有什么不好,他便对着臣妾撒泼,动辄一顿毒打,否则就是以永璋的性命相要挟。
娘娘以为臣妾这些日子过的好么?还是娘娘以为,臣妾当真蠢笨到了极点,为了皇后的宝座,不惜与您撕破脸,不惜与六宫撕破脸,甚至不惜得罪皇上……哼,皇上,他真的是好让臣妾心痛啊。”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因着苏婉蓉投入的表演而有些慌乱。“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后娘娘,皇上容不下碧鲁氏的孩子,令其代孕惨死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吧。还有樱格格,谁不知道皇上心里有多么在意她,可终究还是除去了他。这些说明什么,娘娘比我更清楚。”苏婉蓉的脸上,泛起霜色,冰冷异常:“若不是皇上的吩咐,我干嘛要断送自己的前程去做这些?
当初,面对娘娘您的逼问打压甚,臣妾只字不提是为了什么?原因很简单,一旦臣妾暗查皇后娘娘与和亲王的缘由暴露,皇上便再无颜面面对娘娘您了。若臣妾胆敢嚼碎一个字儿,皇上必然要让臣妾死无葬身之地。这道理,娘娘比臣妾看的更清楚。”
兰昕明知道苏婉蓉的话不可信,却偏偏抑制不住颤抖的心。不该信的,却偏偏被迫要信,这滋味可想而知。泫然一笑,兰昕终究是抑制住了自己心里的震撼:“纯妃从来不如嘉妃口齿伶俐,也不似愉嫔伶牙俐齿,可却当得起巧舌如簧。以为这样几句话就能唬住本宫么?”
“皇后娘娘若是这样说,臣妾也无话好说。“苏婉蓉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其实臣妾说什么,娘娘您都不会相信,既然如此,您又何必来问?只是有一点,臣妾请皇后娘娘斟酌,因何缘故,皇上不愿意要臣妾腹中的骨肉呢。臣妾不是碧鲁氏,从头到尾都没有诓骗过皇上。
虽然得到这个孩儿的手段并不光彩,可皇上又怎么会因此就不想要自己嫡亲的骨肉了呢?他尽可以让皇后娘娘您来抚育臣妾的孩子,对皇家而言,没有什么比绵延后嗣更为要紧了。也就是说,若不是皇上厌恶臣妾至极,便是皇上不想再让臣妾好模好样的出现在后宫,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人面前。”
说到这里,苏婉蓉的心还是有些疼的。虽然她对皇上不是全心全意的爱,可皇上到底是自己的夫君,自从入王府,也足有十多年的情分了。能让自己的枕边人如此憎恨自己,这也是苏婉蓉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若不是有天大的理由,皇上不会如此心狠的。放眼瞧去,能让皇上这样在意的人,除了皇后娘娘,还能有谁?”苏婉蓉轻微的勾起唇角,已经不复从前的妩媚了。甚至连她一贯的吴侬软语,这会儿也听不出从前的声调了。
“对皇后娘娘说清楚这件事,并非臣妾有心离间皇上与娘娘的夫妻之情。只是想请皇后娘娘明白,臣妾不过是后宫纷争一枚失足的棋子罢了,的确心比天高,也的确命比纸薄,怕是永远也不会有什么以后了。求娘娘顾念臣妾为皇上诞下了皇嗣,替臣妾好好照顾这个尚且未出生的孩儿吧。”
这时候,苏婉蓉脸上能看得出祈求与感激之意。她不是输给了皇后,而是输给了皇上。能如何呢?这个男人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人了,她都不过也不敢再威胁他什么了。既然皇上这条路走不通,除了皇后的宽厚与怜悯,苏婉蓉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保住这个孩子。
兰昕没有做声,是因为苏婉蓉交代的还不够清楚。对于永琏的事情,她闭口不提,究竟是蓄意隐瞒还是另有图谋?
苏婉蓉知道皇后心里记挂着什么,但是她不能先开口,否则难逃不打自招的嫌疑。何况暂且保住永璜,对她来说只有好处。
薛贵宁于门外较远的地方轻咳了一声,因为知道皇后与纯妃有话不想让人听见,所以未曾靠近。
“何事?”兰昕听见动静,不禁奇怪。这会子天已经黑了,还有什么事情要薛贵宁来报?
“娘娘,皇上让人来请娘娘往储秀宫去一趟。”薛贵宁无声的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说是慧贵妃似乎病的不轻。”
苏婉蓉嗤笑一声,却没有得意之色:“皇上八成是知道了娘娘来钟粹宫,不放心,才叫人紧着来请。”
“本宫心里有数,不必你多嘴。”兰昕已是郁闷烦躁,对苏婉蓉的语气也不如从前那么宽和。“本宫还有一事,必得问清楚。”
“是。”苏婉蓉低眉顺目,很是柔和。
“永琏的死到底和你有多少牵连,是否太后暗中为祸?”兰昕问的明白,虽然不信纯妃会知无不言,可到底这疑问憋在心里太久了,也不得不问个清楚。
“这倒是难以回答了。”苏婉蓉平心静气的对上皇后一双凤目:“皇后娘娘若是心里存了疑虑,臣妾无论怎么回答都难逃嫌疑。”
“让你说你就说,信与不信,本宫自己会权衡。”兰昕没好气道。
“那时候臣妾还不得太后看重,是否太后所为臣妾不得而知。但臣妾自己并不曾做过半分伤害端慧皇太子的事情。那时候的臣妾,还未曾与皇上疏离至此,说什么也不敢做下这样的恶事。”眸子没有一丝转动,只是定定的对着皇后满是锋芒的瞳孔。苏婉蓉看上去到底是坦然的。
“恭送皇后娘娘。”待到皇后转身,她才倏地软下了神情,再福身的时候,才觉得后腰酸痛的厉害。“风澜,快去传御医,本宫有些难受。”不知道皇后会不会信她的话,这会儿子苏婉蓉已经没有心力去顾忌这些了,保住这个孩子,才是保住了她后半生的指望。
第四百九十五章 :怒撞玉斗岂无因
步出钟粹宫,兰昕才漫不经心的问了索澜一句:“方才皇上来传旨召唤本宫去储秀宫,是先去长春宫走了一趟么?”
索澜不知道皇后为何这样问,没心机的如实相告:“倒不是,李玉吩咐了小太监直接来钟粹宫请的。许是皇上知道娘娘来了钟粹宫吧。”想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索澜不禁疑惑道:“娘娘何以会问?”
“不过是想着薛贵宁应该留着在长春宫打点,见他在钟粹宫当差,还以为是这样。”兰昕随意找了个由头搪塞过去,她怎么能告诉索澜,是纯妃提醒了她。而皇上真真儿就是怕自己从纯妃口中听见不该听的话,才这样心急唤自己过去。
“哦,是这样的,虽说六月天,奴婢怕娘娘漏夜扑了风,让奴才小侯子回去取了帛衣来。倒是薛公公亲自送来的,正好赶上。”说着话,索澜才想起来帛衣还未曾给皇后穿上。“请娘娘稍等片刻,容奴婢为你披上帛衣吧。”
兰昕哪里会觉得冷,一颗心火烧火燎的疼。还以为,皇上只是在成婚之前才有“居心”,想利用她的身份以及富察氏的权利助他为帝。却不想府中这些年的陪伴,直至入宫了,他还是这样不放心自己、不相信自己。
这也就算了,大不了是搁在他心里想一想,再无旁人知晓也就足够了。偏偏他竟然还让纯妃暗中查探。虽然纯妃不可信,可这话由不得她不信。若不是皇上授意,纯妃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为何偏要走一条难上数十倍的满是荆棘的路来走。
纯妃她大可以继续佯装小鸟依人,继续体贴柔婉,尽显妩媚。如同在腹中的时候一样,是最善体察圣意的江南秀色。难道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好气而把持不住么,才犯下这样愚蠢的错误么?谁不知道与中宫皇后为敌,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且说当时永琏还好端端的,自己皇后的位置根本就安稳无虞。
“呵……”兰昕冷笑了一声,泪水便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本宫从前不知道,原来自己做人做事竟如此的失败。非但没有保住永琏,就连一片真心也换不回来。”
索澜不禁有些愕然,好端端的,皇后这是怎么了。但稍微一想,她也立即明白过来:“娘娘,您是知道的,纯妃的话不能相信。她是唯恐天下不乱,又巴不得娘娘您心里不痛快,于是只要有能让您不舒坦的机会,她便是绝不会放过。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满后宫里挑着人来问,又谁不知道她纯妃做的是皇后太后的梦。娘娘您又何必太在意她说了些什么。左不过听一听也就该翻过去了。”
“本宫无妨。”兰昕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没有被纯妃的几句话搅乱了心神。然则真正刺痛她神经的,是皇上的种种行为。那一日,她若是不拦着他,他会讲明白这些事情么?
若果是真的会讲明白,兰昕倒情愿这些事情是从弘历口中说出来的。由他亲口说出来,总比让纯妃这起子小人说出来要好许多。“本宫只是后悔,太过相信也太过体谅了。后悔没有听完该说的话,错把自己的心思当成别人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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