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妃你能不恩给你安安稳稳的站一会儿?”高凌曦实在觉得头昏脑胀,身旁还有个人影不住的绕来绕去,直烦的她像是被热水烫了手脚,难受的无法形容。
“是。”苏婉蓉定了定心神,十分畏惧道:“这都已经两天两夜了,怎的还生不下来,御医说海贵人昏过去了好几回,都是凭着参汤吊着一口气,臣妾是担心她迟迟不见吉祥,万一……”
“晦气的话不许说。”高凌曦远远瞥了一眼身后的嘉嫔:“人多口杂,若是传出去了,你这一番担忧的好心,指不定被人说成什么风凉的歪话。二月二那一日不是传了消息回来么,不多日,圣驾就要回銮了。今儿都二月初七了,皇上眼瞅着就要回来了,有龙气庇护,海贵人必定母子平安。”
金沛姿原本是不愿意往前凑的,慧贵妃说的这样热闹,她也少不得凑凑趣儿。“说的是了,有龙气庇护,海贵人自然会平安的诞下五阿哥。纯妃娘娘就不必杞人忧天了,你那一番忧心还是好好收起来吧,有那个功夫,多教教三阿哥怎么讨皇上欢心要紧。”
言罢金沛姿抿唇一笑,眼中则是**裸的挑衅。
“你胡嚼什么?”苏婉蓉当即脸色就垮了下来:“谁说本宫的永璋不得皇上的欢心了,这样言之不确的话,也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么?”
看她这样动气,金沛姿欢快的笑了起来:“从前的纯妃是多么好的性子,怎的现在一碰就龇牙呢。让人看见,还当是你不满海贵人有孕,即将临盆诞下皇嗣,故而心中怨怼呢。”
“你……”苏婉蓉死死的攥住自己的拳头,知道银护甲刺进肉里,才稍微清醒了一点。转了转眸子,她平抚了自己的心,才幽幽道:“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嘉嫔你好歹也是四阿哥的亲额娘,怎么想法还这样幼稚,皇上喜欢哪一位阿哥,且轮不着你来评头论足。何况,也不是你说了算。妄想凭借三言两语,就扰乱我的心神,也未免太可笑了。”
“这才是了。”金沛姿微微侧首,澹然道:“纯妃,理当是这个样子。”
高凌曦冷瞥了金沛姿一眼,不紧不慢道:“纯妃啊,连旁人都瞧出你心不静了。你可得好好的反省反省。回头再让皇上瞧出来,八成你那个善解人意的美名也跟着丢了。”
“是。”苏婉蓉咬住了唇瓣,没有再有旁的话说。
高翔嚷声一句“太后驾到”,当即让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高凌曦正要转身去迎太后,倒是身边的苏婉蓉迅速的迈了两大步,不偏不倚的迎了上去。
“太后怎么也过来了,天冷路滑的不说,这太阳一出来,八成是话化雪了。看凉气入骨,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哇。”苏婉蓉将这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献媚之言,说的如痛黄鹂鸣翠一般,滴滴沥沥的十分悦耳。
金沛姿眼里的笑意浓稠,却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儿,对上了慧贵妃黑曜石一般闪亮动人的眸子。浅笑辄止,笑里究竟包涵了多少讥讽的成分,她这会儿也说不清楚。
高凌曦也回了她一个明澈的笑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心如止水。却有些不服输的往前了两步,领着在场的宫嫔们行了礼:“太后万福金安。”
雅福将太后的手,递到了纯妃手中,这才忧心忡忡的问道:“海贵人还未见吉祥么?”
“是。”高凌曦是回雅福的话,一双眼却哀愁的与太后的目光相触。“海贵人已经这样疼了两天两夜,臣妾夜不能寐,亲手抄了好些祈福的经文,已经让宝华殿的法师诵读祈福了。想来海贵人一定会平安诞下这一胎的。”
“哀家进去瞧瞧。”太后对慧贵妃微微颔首:“你们就侯在这里吧。”
雅福连忙拦到:“太后,不可呀,产房里血腥气中,倘若冲撞了您的凤体,可如何是好?”
“哀家福泽深厚,又这样一把年岁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太后不以为意,轻轻的转动了眼珠子,幽然一叹:“况且皇上皇后还未曾回来,这个时候,海贵人心里自当是没底的。哀家进去陪她一会儿,也当是给她积积福了。”
“是。”雅福自然是拗不过太后的,便又从纯妃手里接过太后的手,蹙眉小心的扶着太后往内寝去。门外的侍婢麻利的将殿门敞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
雅福眉心一凛,身子不由一颤。尽管宫里血腥的情形她见过不少,也并非头一回见宫嫔产子了,心里却还是惊惶。
太后轻沉了口气,兀自道:“你不必跟着。”
一进产室内,太后便使了眼色着人将门关上。曹秦川连忙迎上前来,声音低沉道:“太后您怎么进来了,老臣无能,足足两昼夜还未保海贵人见吉祥,请太后恕罪。”
“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太后打眼一瞧,这内寝之中伺候的人并不算少。但是给海贵人扯着锦被挡着身子的,都足有八人。两位稳婆子跪在了床前给太后请安。还有扭帕子,端热水,拭汗、送汤的,足足二三十人。
而御医所在之处仅仅用万事如意屏障隔开,离着也近,只是看不到罢了。
“你们都听着,今日产房里的说话,不管你们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谁也不许往外说一个字。倘若有人走漏风声,哀家便让他再听不到声音。”太后一字一句,咬字清亮。
众人均为之一震,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齐齐道是。
太后这才用略微低沉的声音,问曹秦川道:“海贵人究竟为何难产,足足两日还生不出来?”
曹秦川不敢打马虎眼,连连道:“海贵人原本孕的就不是最好的时机,贵人是身子伤过,外强中干,这一胎养得极好,可母体却孱弱不堪。这是其一。其二……老臣怀疑是胎位不正。龙胎兴许不是头朝下的胎位,而是……而是……”
“你尽管说。”太后虚了虚凤目:“哀家还有什么是没见过的。”
“臣怀疑是臀围朝下,所有胎位不正里最危险的一种。”曹秦川脸色愈加阴沉,看一眼那屏风,才压低了嗓子道:“且说,臣怀疑……胎儿让脐带缠住了脖子,若是硬来,只怕要……只怕要窒息了。”
“太后……”其其格隐约听见了曹院判的话,惊得魂魄去了一半儿:“臣妾求求您了,救救臣妾的孩子吧,太后……太后,臣妾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求您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太后……”
“你别慌。”太后沉了一口气,郁然叹息:“你腹中的皇嗣,是哀家的孙儿,哀家必然会想法子保全你们母子。”这话明里是安抚海贵人的,实则,太后的眼尾锋利而决绝的光芒,却是告诫曹秦川,务必要保全这个孩子。
“如今,只有一法可行……”曹秦川拭了拭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慎之又慎:“侧切,以助海贵人尽早将皇嗣诞下。只是如此一来,有需要仔细缝合伤处,且这法子虽能助生产顺利,到底宫里还从未试过,倘若……”
太后沉吟片刻,绕道了屏风前,将一并侍奉的宫人屏退:“你们去屏风后面等着,哀家自有两句话要说。”
其其格的脸色煞白,嘴唇是满是斑斑的血迹,湿漉漉的头发着实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虚弱的让人不忍心多看一眼。“太后……无论是什么法子,臣妾都肯试一试,求太后……救救臣妾的孩子吧。”
“其其格,你知道哀家对你的心思。”太后目光里微微露出不忍,曾几何时,她曾受过珂里叶特氏的大恩,这些年她虽说利用着海贵人,但也是真的希望她有扶摇直上的一日。“若是你就这么走了,带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同去了,哀家必然死不瞑目。那便奋力一搏吧,好不好,人活着,才有希望啊。”
第三百五十八: 颊香融暖飞花雪
其其格热泪盈眶,咬着牙决然道:“太后所言极是,臣妾愿意。”
“曹秦川。”太后亦是咬着牙道:“事不宜迟,你速速准备,务必要尽快见吉祥,再这样拖延下去,哀家怕海贵人的身子受不住。”
“。”曹秦川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请太医院平日里侍奉汤药的医女婢来。”
太后握着海贵人因为紧张而紧紧攥着的手,恳切道:“其其格,你不必害怕,哀家会在这里陪着你。”
“这倒是奇了,怎的连宫里的医女都传了过来。旁人诞育皇嗣,也没像她海贵人这般遭罪,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啊。”苏婉蓉小声的嘀咕着,脸上始终还保持着得体的担忧之色,毕竟太后在里面呢,即便不希望海贵人母子平安,她也不敢表露分毫不是么。
可这话,高凌曦听得清清楚楚,手不经意的搭在了自己的腹部。唇边浮现了一股凉薄透顶的苦笑,生儿育女的的确确是遭罪至极的,可即便是这样的罪,她此生也尝不到。老天就是这样的不公平,给了她美貌,给了她尊贵,却不能给她旁人都能有的,一个孩子。
这便是她永远也抓不住皇上的心,最显著的过失吧?
“真的就有没生过的人,未必见得旁人就知道这份痛楚。”高凌曦顺口一句话,顶了纯妃的话。“本宫想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都不可能,倒是你这样有福气的才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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