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脸来,兰昕对上弘历的眸子,那一份温暖依旧难以抚平她心里的愧疚:“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垂下眸子的时候,兰昕看见薇澜淡蓝的裙摆出,嫣红成片,心一冷,狠狠揪紧,痛的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没事儿吧?”盼语见她倚在皇上怀中失去了知觉,竟然有些妒忌。原本,她是非常不满皇后的软弱,明知道蒋永廉挟持着皇上,当是死罪,却还要口口声声的赦免、答应他们无理的要求。
然而当皇后猛然踢了薇澜的腹部,她才猛然觉醒,好像一味的镇压一味的警告或许真的救不了皇上。反而是这样曲中求直的法子,才奏效。难道又是自己不知柔婉的性子害了自己么?此时此刻,皇上揽着皇后,一副急切担忧的样子,更让盼语觉得,皇上心里最爱最在意的人,根本从始至终都是皇后而已。
金沛姿红着眼走上前来,帮衬着皇上扶稳了皇后:“皇上,外头的风雨还未停下来,不如暂且扶皇后娘娘去后寝安歇。臣妾这就让人冒雨去请御医来。”
盼语随即回过神来,这会儿子不该是她难受自省的时候,她才是承乾宫的主位不是么。“皇上,您也伤着了,还是让臣妾来照顾皇后娘娘吧。”
“不必。”弘历虽然没有怨怼的意思,却也不想离开兰昕:“你留下照顾纯嫔吧。”言罢,他打横一抱,将兰昕托在了怀中,随着金沛姿一并走了出去。“还有薇澜,朕答应了皇后,请御医好好瞧她。娴妃就替朕尽一尽心吧。”
“明知道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皇上为何与皇后同样,能宽恕了他们?”盼语的声音不轻,似乎不是为了说给自己听的。
桂奎唬得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忙阻拦道:“主子啊,咱们还是看看纯嫔娘娘如何了吧?”眼尾的余光,瞧见皇上皇后被众人簇拥着离开,他才小声道:“这样的话,让皇上听了去,可怎么是好。还当主子您是心中有怨呢。”
盼语鼻子一酸,泪珠子便滚了下来:“难道我说的有错么?那蒋永廉胆敢胁迫皇上,还弄伤了龙体,难道本宫还要仁慈宽厚,饶她不死么?这薇澜,胆敢悖逆主子,做下让本宫如此没脸的事儿,还要保全她的孩子,这是什么道理。”
薇澜疼痛的几乎断气,却死死的握住乐澜的手,哭泣道:“求你……救救……孩子……”
乐澜直挺挺的跪在了娴妃面前,一个劲儿可叩首:“娘娘,奴婢求求您了,薇澜该死,可她的孩子是无辜的,求求您救救她吧。”
“连你也觉得本宫错了?”盼语委屈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皇上险些刀口丧命,你们却还要让本宫宽恕这些罪人。难道错都是本宫一个人么?”冷冷的瞥了一眼木板床上盖着白麻布的纯嫔,盼语一把扯下了布:“先把纯嫔送回本宫房里。”
“。”桂奎知道娴妃是听不进劝了,也无畏在这个是再多言其他,失了奴才当由的分寸。
“娘娘……”乐澜却不忍看薇澜痛苦,硬着头皮哀求道:“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可让奴婢看着薇澜和孩子去死,奴婢真的做不到……”
盼语心灰意冷,懒得再苦辩什么,既然皇上与皇后均有旨意,她还能坚持什么。“你看着办吧。”
“多谢娘娘。”乐澜悲中含笑,又是一叩,待娴妃离去,才唤了人来:“你们快,扶着薇澜回我房里。等会儿御医来了,也请他来看看薇澜。”心里很不是滋味,乐澜说不出是怨谁。不错,薇澜的确欺骗了自己,还险些连累娴妃枉死,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可她就是不能丢下她不管。
娴妃娘娘有娴妃娘娘的道理,乐澜也不想去怪她什么,只是心里堵得慌,堵得让她窒闷的无法呼吸。
兰昕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脸颊尽是泪水,湿漉漉冰凉凉的很是难受。她想做起来,才发觉浑身酸痛到绵力,强支撑起手臂,却无法动弹。“锦澜……”
“你醒了。”弘历一直守在这里,听到声音不禁心头一喜。三两步就从窗边走到了床边。“醒了就好,朕总算能安心了。”
“皇上……”兰昕看见弘历在,总算放心了不少。可也因为弘历在,她随即就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薇澜的孩子……怎么样了……臣妾是不是,是不是扼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弘历轻轻坐下,扶着兰昕坐起来,倚在自己怀里:“你知道么,兰昕,朕一直以为你很坚强,却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柔弱的一面。朕的心很疼,很担心你。”
兰昕垂泪,她不傻,刚才的那一脚,是她可以救皇上的最佳契机,使出了全部的力气。薇澜的孩子怎么可能还保得住,即便皇上不说,她也早该明白是这样的结果。“臣妾是迫不得已的,皇上,臣妾真是迫不得已的……”
“朕明白,朕怎么会不明白呢。”弘历温暖的声音,最能抚平兰昕的心痛:“御医已经看过薇澜了,她的孩子根本是先天不足,否则之前也不会开那么多十三太保来给她安胎了。不关你的事,根本不关你的事。”
兰昕知道这是他的刻意安慰之言,却紧紧的贴在他怀里,听着他温言软语的欺骗自己。或许这样,他才会觉得好受一些。哪怕是心里再痛,兰昕也不希望弘历陪她一起痛。“多谢皇上……”
或许对兰昕而言,爱一个人,便是拼尽自己的全部心力。
第一百四十五章 : 骤冷初暄蝶倦飞
乾隆二年,是兰昕入宫以来,最觉着舒心的一年。.
年初,皇上释放了因贻误军机被先帝判为死罪的岳钟琪、傅尔丹,并恩予恢复允、允宗籍,赐公爵。
四月,朱轼奏报海宁石塘工竣,皇上龙颜大悦。同月,皇上裁革广州、高州、肇庆等四府及海阳、揭阳等县牛骨、农具、绵条等税收。
六月,皇上为民生计,豁免江南自康熙五十二年起,至雍正十二年止,欠漕银共三十万六千余两,米、麦、豆共九万四千余石。
七月,永定河决口,皇上派员查勘永定河冲决各处堤工,令星夜抢修堵筑,赈济灾民。
闰九月,皇上允大学士鄂尔泰折,下旨修筑清河“千里长堤”。
因着先帝守丧期满,皇上迁居养心殿,当是意气风发,大显龙威的开端。而紧随其后,六宫的封赏也各有了旨意。身为皇后,兰昕光是忙着迁宫与各项礼仪的筹备,也着实令她应接不暇。仿佛一晃眼的功夫,这一年便由春入夏,由夏至秋,匆匆过去。
只是这一年的紫禁城,隆冬不见严寒。宫嫔们身着瑰丽的出彩的旗装,装扮的花枝招展已不算稀奇的景致,反而是那一水儿喜气洋洋的脸色,更让人动心。
谁若是瞧见了那样的喜色明媚的笑容,保管温暖在心,好似自己的怀里也揣着火炉一般,随之亮堂堂的沁出笑意。
于是当长春宫里,再一次聚齐了请安的宫嫔们,兰昕真心看清楚,她们真的不是从前的侧福晋、庶福晋了。她们是尊贵而又倾城的如花美眷,是堂堂大清皇上的女人。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人齐齐的行礼,鬓边的流苏,耳上的丁香儿轻摇慢晃,的响动夹杂在清朗银铃般的笑里,竟显得格外悦耳。
兰昕含笑,既高兴又欣慰,总算这一年过得安稳,眼看着册封的日子近了,也难怪她们个个喜上眉梢。:“都平身吧,坐着说话。”
高凌曦纤细而高挑的眉形,衬托得她既轻盈又秀美。欣然一笑,柔润的唇瓣舒展之时,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流光似水。她优雅的落座,容止高贵,周身散发着华贵之气,嫣然贵妃之尊,符合她此时的身份。
“谢皇后娘娘。”她简短言谢,从容之中略微显出平和,比才入宫那会儿,多了些许韵味儿。
“皇上给你们的旨意,已经晓谕六宫了。册封礼所需的吉服,本宫也命内务府的人尽早裁制,保管你们满意。”兰昕素来节俭,却不苛待旁人,尤其是皇上登基以来,首一次的阖宫册封礼,怎么都不能显得寒酸、简陋。
其其格低眉窃笑,忽而又扬起脸来对皇后柔柔说道:“皇后娘娘对臣妾等关怀备至,其其格当真感激不已。只是纯妃娘娘的册封礼原本定在十二月初六了,不想这一回圣旨更改为十二月初四,两天的功夫,臣妾担心绣娘们会不会来不及上完吉服的米珠子。”
苏婉蓉被册封为纯妃,着实让许多人都没有预料到,就连兰昕也觉得未免太快了。但毕竟皇上膝下,唯有三位阿哥,苏婉蓉再不济也是永璋的生母。这么想着,她便理解了皇上的用意,总归是看在皇子的面儿上。
皇后一时未曾开口,金沛姿却耐不住性子,表面漫不经心,实则嘲讽意味十足:“海贵人说笑了,初四还是初六,不过两天的功夫。纯妃娘娘的吉服繁琐华贵不假,可贵不及慧贵妃娘娘的去。多添两位绣娘也一定赶制的出来。”
从前金沛姿看透了苏婉蓉,却没有厌烦和抵触,然而自从知道了她妄图挑拨皇后与二阿哥母子情分,心里汇聚的各种滋味儿,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上反。寻着个机会,总是要挖苦轻践两句,才算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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