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这样,对娴妃对自己才好。
“皇后娘娘万福。”盼语的脸色并不明朗,好似受了这天色的影响,亦阴沉的唬人。仿佛多看一眼,便会觉得胸口窒闷,郁结难舒。“臣妾无能,劳动娘娘顶风而来,心中有愧。”
金沛姿跟着福了福,唇角微微抽搐,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兰昕只觉得脸上的肌肤,被风吹得有些紧绷,这会儿子走进室内,才又觉的紧绷的脸颊冰冷的厉害。“事情查得如何?”这样问自然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娴妃与金贵人回宫也有些功夫了。前因后果,必然能明白一些。
只是话问出口,兰昕仅从二人脸上,读出茫然之意,似乎她们并没料想到自己会有此一问。“怎么?娴妃还没问清楚事情的起因么?”
盼语晃眼看了金沛姿,似乎想说什么,转念又垂下眼睑,好半天没有开口。
这样的举动,让原本就很敏感的金沛姿更觉得难受,仿佛娴妃是在给她自己坦白的机会一样。如何能忍受得了这样的诬蔑,金沛姿深吸了一口气,缓而轻的呼出来,才低低道:“皇后娘娘,事情是这样的。
娴妃娘娘的侍婢乐澜,吩咐了两名粗婢于内间准备沐浴香汤,待娘娘回来浸浴。而这一间沐浴的厢房,却不是娘娘从前浸浴的地方。正当二人准备之时,浴桶上方的梁木竟然凑巧掉下来,正好砸在了二人身上,致使宫婢当场殒命,无一幸免。”
金沛姿自觉自己说的有些乱,怕皇后听得不够明白。于是补充道:“臣妾已经去看过那砸下来的梁木了,其中一端榫卯的接头断裂口很光滑,看样子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根本不像是虫蛀坏了的。”
“那么除了这一根梁木,可还有旁的掉下来?”兰昕看着金沛姿,直觉此事与她无关。却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心急着撇清自己。
盼语摇了摇头,压低嗓音道:“并不曾再有旁的了。”顿了一顿,她接着说道:“那间厢房,还保留着当时的样子。宫婢的尸首与那梁木还不曾移动过。”
“薛贵宁,你着人再仔细去看看。”兰昕知道盼语不准备就这么算了,这样正好。距离仪嫔斩首不过才个把时辰的功夫,后宫里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也实在叫人难受。“外头飞沙走石,这宫里血雨腥风,竟然没有一处宁静的地方。”
金沛姿闻言,清冷的哼了一声:“皇后娘娘,臣妾虽然愚钝,却也明白树大招风所谓何意。娴妃娘娘承蒙皇上的垂注,恩宠优渥,想要择一处宁静之地独善其身,怕也是奢望。”
“奢望?”盼语听着金贵人口里的这两个字,尤为闹心。“怎么本宫就宁静不得了么?”
含笑,金沛姿低眉轻叹,不改初衷:“话虽不怎么好听,可理儿却不俗。臣妾总觉得今日之事,就是冲着娘娘您来的。否则何故才换了沐浴的厢房,那厚重的梁木就砸下来了?”
“是有些奇怪。”兰昕端身落座于承乾宫的殿上,静默片刻,才又问娴妃道:“更换浴室,事先你可知会了旁人?宫内还有哪些奴才知情?”
乐澜听闻皇后问起,立即大步上前,伏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晨时去看过娘娘往日沐浴的厢房,有一扇双交四菱花窗坏了,合不严实。今儿又风大,奴婢怕漏风进来,吹冻着娘娘,才临时吩咐粗婢更换了浴室备下香汤。此事,就连娴妃娘娘亦是从长春宫回来知晓。除了干活的奴婢,应该再无对旁人说起过。”
“那就是了。”金沛姿眉峰凛起,不慌不忙道:“正因为是突然的决定,所以才这般草率。以至于手脚不利落,没有控制好那梁木掉下来的时候,误害了旁人。”
兰昕轻轻闭上了眼,妄图隐去眼里嫌恶的冷光,再睁开眼时,审慎的眸子依旧波澜不惊:“这么说来,或许连娴妃从前的浴室梁栋也给人做了手脚,薛贵宁,你再着人,也一并去瞧瞧。”
盼语难以置信的叹息一声:“臣妾自问这些日子以来修身养性,并不曾得罪了谁。为何要使出这样卑劣的法子,置臣妾于死地。难道就因为皇上多来了两回承乾宫么?”
“皇上来与不来,或许没有什么不同。”金沛姿坦诚相待,无疑是希望娴妃不要轻信了旁人的挑拨,对自己竖起敌意。毕竟同一个宫苑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况这偌大的紫禁城,飞檐重重,若是连身边儿的人都不可信,还有什么指望。“臣妾总以为,若是存了害人之心,早晚都得下手。”
这话犹如一根锋利的银针,正刺进兰昕的肉里。飞快转动的脑子,让她一下子想起了苏婉蓉来。先前是离间自己与永琏的母子之情,现下倘若能搅乱娴妃与金贵人的心,使得她们自相残杀,那么身为皇后的自己,身边连个能帮衬上手的人都没有了,谁最受益?
但愿不是她。兰昕在心里默默的嘀咕了这一句。倘若不是苏婉蓉,那么她还能安然无恙的过她的安生日子。但,如果真是她……
兰昕手里攥着一把怨,那是埋藏了恨意与杀意的怨。人总是有自己设下的底线,无论是宽容也好,隐忍也罢,总不是无条件承受到底的。
“皇上驾到。”王进保脆生生的尖细嗓音,震得殿上之人一颤。
兰昕随即起身,领着娴妃与金贵人出迎。“皇上万安。”
弘历迈进殿来,郑重对皇后点一下头:“朕来的迟了些,皇后可问出头绪来了?”炙热的目光,却匆匆由兰昕脸上划向了盼语,见她安好,心才平静。“娴妃无碍就好。”
“多谢皇上记挂,臣妾无碍。”盼语依旧曲着膝,直道弘历伸手虚扶她起身,脸上的木讷的笑容才明媚起来。
看着眼前两人你侬我侬,兰昕闭口不言。只微微侧身,让开路,由着皇上走向高座。或许这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已经道出了她自己以夫为天的心意。“金贵人已经查明,那掉下来的梁木被人做了手脚,绝非偶然。臣妾着薛贵宁带人仔细去查了,片刻就会有答复,请皇上稍后片刻,容臣妾查明再禀。”
有点像自说自话,兰昕顿时尴尬不已,皇上的眼里唯独娴妃而已。
第一百四十章 : 应嫌衫袖前香冷
“皇上、皇后娘娘请用茶。:.”溪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领着两个小宫婢奉上香茗及糕点。
兰昕看一眼溪澜的脸色,再看那红木雕花芙蓉托盘上的糕点,淡绿的福瑞糕、青绿的琼叶饼、黄绿的凤梨酥,清一色的新绿入眼,甜腻融融,勾人垂涎不已。一大早就准备了这样多的糕点,且还如此精致精心,似乎是知道皇上要来一般。
金沛姿也觉得奇怪,早晨伴着娴妃往长春宫请安前,她并没听见有这样的交代。且说天气不好,谁也不知宫里会无端的砸死人,又怎么料得到皇上、皇后会来。平日里的糕点虽然也都备着,总不会有这么些“精致”的名堂。
这么说来,溪澜是知道宫里会有大乱子了。“御膳房的手艺可没有溪澜的好,皇上、皇后娘娘尽可以尝尝看。”金沛姿少不得提醒,眼尾的余光飞快的投向娴妃。
盼语怎么会觉不出来,不动声色的附和了一句:“金贵人所言不差,溪澜的糕点原在府中就是数一数二的。今儿备下的这些,尽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弘历点了头,端起青花瓷的茶盏轻轻一嗅:“是花了些心思。”言罢,揭开盖子轻轻一抿,弘历脸上的笑意便僵了几分。“娴妃宫里有如此伶俐的丫头,总不会不知今日之事的因由吧。”
“皇上说的正是,臣妾也正想问一问溪澜呢。”兰昕不待娴妃开口,肃声道:“这些糕点相当新鲜,总不是隔夜备下的吧。想必溪澜你起的很早。那么,娴妃于长春宫请安之时,你可曾察觉宫中有什么异动?”
溪澜听明白了皇上的话,见皇后亲自来问,不由垂下了眼睑:“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一直留在小厨房里准备糕点,不曾察觉什么。小厨房在下院,奴婢方才听说皇上、皇后娘娘驾到,这才来前院奉上糕点。”
听她这么说,也无可厚非。金沛姿明知道溪澜有问题,可一时间又理不清问题出在哪里。沉静片刻,才追问道:“那么溪澜,何以你今日要备下如此精致的糕点,难道是知道皇上与皇后会驾临承乾宫?”
为能堵住溪澜的嘴,金沛姿刻意把话挑明:“若是平时,备下糕点也没有什么奇怪。可今儿的天儿实在不好,若非有这么回事儿,想必皇上与皇后娘娘不会顶着风来。难道说,你早已经知道宫里会出事儿么?”
溪澜敢在这个时候走出来,早就料想到了会有人疑心她。可是她真的不怕,为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她必得冒这个险。“回金贵人,奴婢正是看准了天色不好,不能陪着娴妃娘娘游园,才起了大早,备下这么些糕点。想让娘娘与贵人您叙话时可以尝尝鲜,这也不是什么错处吧?奴婢只晓得谨慎的伺候在主子身侧,哪里会知道宫里有没有事。”
盼语在心底冷哼一声,这溪澜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思。禁足在承乾宫的时候,她可是没少摆谱子,给自己脸色看,与从前判若两人。若不是经历了这低谷与挫败,盼语还真就没看出溪澜有这样的心思。可她的心思虽然显而易见,话却是滴水不漏,难道奴婢对主子尽心也是错处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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