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透了,兰昕随即便明白过来。“与其说是挑拨娴妃与金贵人,倒不如说是令本宫不安宁。谁都看得出来,金贵人向来以本宫马首是瞻,而娴妃自始至终都受本宫的照拂,远远胜过慧贵妃。本宫身边最亲近的人不和睦,那会是怎样一种混乱的局面呢?”
索澜与锦澜飞快的对视一眼,均露出凄凄之色。
薛贵宁就侯在不远处,兰昕示意他过来。“本宫想知道,今儿一早,有哪些人外人、不当去之人,偷偷去过冷宫。你速速去查清楚,再来禀告。”
薛贵宁不禁打了个寒颤,愣着神儿忘了答应。
“怎么了?”兰昕不解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奴才该死。”薛贵宁哈着腰,压抑着惶恐道:“奴才今儿早晨刚去过冷宫一回。”
“什么?”锦澜有些难以置信:“薛公公你去那里做什么?”
抬眼看了皇后一眼,薛贵宁如实道:“奴才贪玩,跟冷宫伺候的小刘子打赌。结果奴才输了,今儿一早过去给他送银子……皇后娘娘恕罪啊,奴才并不知道这其中有猫腻,奴才该死。”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可薛贵宁猜到,必然是自己中了圈套。
否则何以皇后要吩咐自己去查,偏偏就赶得这么凑巧。心里内疚,脸上的颜色就不那么好看了。薛贵宁懊恼不已,没曾想连自己也让人设计了。
“你呀,这回可给娘娘捅娄子了。”锦澜气的兰指一点,正戳在薛贵宁的太阳穴上。“怕只怕再有人挑唆,还当是娘娘故意放了仪嫔出来呢。”
兰昕看了一眼满面愧疚的薛贵宁,澹澹而笑:“下回当心着些就是了。人家既然存心给你下套,防不胜防也是有的。”
“皇后娘娘,不若去捉那小刘子回来,问清楚到底是何人唆使的?”索澜偏不信这样的安排能做得不留一点痕迹。
“能设计薛贵宁,就能设计小刘子,何况仪嫔到底没有把娴妃怎么样。她已经是必死之人了,有没有这逃出冷宫的罪名,也是一样得死。”兰昕没有那么悲观,她甚至庆幸自己这么快就察觉到不妥了。“走着看吧,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的。且本宫自觉,这一天不远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折得一枝香在手
弘历与鄂尔泰、讷亲、海望三人于南书房议毕事,心绪还有些动荡,打发了几人退下,这才发觉天色已暗。.:饶是陈进忠伺候在侧,临近晚膳竟递了一碗雪梨羹来,不免让他有些烦郁。“朕没有胃口,换一盏清茶来。”
陈进忠连忙应了声,却不急着去换,反而偷偷观察皇上的脸色。
“怎么?”弘历看他立着不动,不免疑惑。
“皇上,这雪梨羹可不是奴才准备的。”陈进忠面露谄色,如实道:“是纯嫔娘娘身边儿的雪澜送过来的。叮嘱了奴才好几回,一定求皇上尝尝,雪澜说这羹是纯嫔娘娘亲手熬的,费了好些功夫呢。”
弘历看了一眼青玉碗里,粘糯淡黄的梨羹,轻轻点头,兀自舀了一勺送进口中。竟然有糯米独特的香气,难怪这样浓稠,不煮冰糖雪梨汁了,这样吃倒也新鲜。“不错。”弘历含笑赞道:“婉蓉一向颇有心思。”
“奴才这就给皇上换一盏清茶来。”陈进忠不敢多言其他,但总算没有辜负纯嫔的嘱托,喜滋滋的笑起来。毕竟替纯嫔娘娘办事儿,打赏从来都不少。
“唔。”弘历有心去看一看纯嫔,才搁下瓷勺,就看见孙守礼端着翔龙飞天金丝楠的托盘进来。陈进忠忙又随着他们转身儿回来,喜声道:“瞧奴才这记性,皇上,孙公公已经在外头恭候了多时。您今儿可该翻牌子了。”
算一算日子,弘历的确有好久未曾踏足后宫了,就连十五之日,也是匆匆陪着皇后用了膳就又转头回来。“就去看一看……”手指稍不注意,就碰在玉碗上。口里的纯嫔,自然是呼之欲出。
孙守礼最能琢磨皇上的心思,忙不迭道:“皇上,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奴才禀告一声儿,娴妃娘娘的禁足之期已经满了,今儿个一早去了长春宫请安来着。”
“娴妃?”弘历念着这两个字,竟然觉得有些拗口,是呢,也有好长一段日子不曾相见了。
陈进忠心里埋怨,这孙守礼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好的提起娴妃做什么?倘若皇上不去纯嫔娘娘的钟粹宫,他还真就不知道当如何交代了。
“是的,皇上。”孙守礼眉开眼笑,将托盘捧的更尽了些:“皇上您瞧,内务府的奴才们办事儿利落,这牌子新换了一块,重做的,精致极了。和从前的那块儿可是不一样呢。”
和从前不一样。弘历似乎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的将那绿头牌拿了起来,细细看了看,嘴角微勾,已然想明白了。
“得咧,皇上既然翻了娴妃娘娘的牌子,那奴才就赶紧给娘娘送信儿去。”孙守礼自然不理会身旁的陈进忠懊恼之态,心下自宽,总算没辜负皇后娘娘的用心良苦。这一块绿头牌,可是皇后千叮万嘱吩咐换上的。
金沛姿从盼语的房里退出来,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孙守礼的声音高昂清亮,于脑中盘旋不惜,说的偏是让人心酸不已的话。皇上要来看娴妃了,禁足期才过的第一夜,他便急不可耐的翻了她的牌子。真就这么想她这么惦记着?
“荟澜,咱们去看看纯嫔吧?”想了想,金沛姿还是觉得气郁,不如出宫走走的好。
“小主啊,这时候去,会不会晚了些?”荟澜看了看天色,不知纯嫔是否已经卸妆了。“皇上一会儿就要来咱们宫里了,小主就不打个照面么?见面三分情,咱们也盼了皇上许久呢。可算来了,您又要走……”
“咱们是盼了皇上好久。”金沛姿不知自己的笑容能否读出心酸来,却执意要去钟粹宫:“可皇上是来看娴妃的,确切的说,是娴妃娘娘把皇上给盼来了。既然原本就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何必恬不知耻的紧贴上来。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心里能痛快几分。”
“知道了小主,奴婢这就让人把肩舆抬过来。”荟澜替金贵人感到难过,其实她明白这一份避而不见的心思,藏了多少孤苦。只是她也没有办法宽慰什么,毕竟皇上的恩宠,从来不是想得就能得来的。
深秋的晚风,总是瑟瑟的凉。金沛姿坐在肩舆上,以为自己会忍不住哭泣。可用手抚了抚脸颊,才发觉唯有冰凉之意,根本没有泪水。或许热泪早已被秋风吹尽,成了清晨或深夜,半黄半绿叶片上的一层薄霜。
“小主,您看。”荟澜发觉宫道的那一端,一行人抬着肩舆迎面而来忙道。
金沛姿凝神一看,竟然正是纯嫔。“原来不光是我坐卧不安的,旁人也有一样的心思。”这话很轻,轻的有些浮,却是心里清晰的沉淀。待到肩舆相遇,金沛姿令奴才住步,先纯嫔走了下来:“纯嫔娘娘吉祥,您这是要上哪儿?”
苏婉蓉对上金沛姿的双眸,不禁哑然失笑:“看来沛姿姐姐与妹妹我是心有灵犀啊。这不,正想去御花园的凉亭里坐坐,请姐姐同来絮叨絮叨家常。”
已知彼此心意,金沛姿上前扶了纯嫔下来,幽幽道:“难得娘娘有如此的兴致,那臣妾就陪您走一走吧。”
“姐姐与我同年,长我几月。这个时候又没有旁人,你知道婉蓉不拘礼节。娘娘长娘娘短的,到底疏离了情分不是。”苏婉蓉握着金沛姿的手,一股寒凉直往心里钻。“我的手从来都是凉的,不想姐姐的更冰,雪澜,你回宫去取一件帛衣来。”
“谢娘娘好意。”金沛姿尴尬一笑,忙改口道:“谢妹妹好意,我不冷。”
苏婉蓉嫣然一笑:“姐姐别怪我说话直,你并非不冷,却也不是手冷。是心冷对么?”回头睨了一眼跟着的宫人们,苏婉蓉清淡道:“本宫与金贵人有好些话说,你们不必跟得太近了。”
金沛姿心里正疑惑今日长春宫内,纯嫔反常的举动。这会儿听了她吩咐宫人的话,心里便知她是要开口了。“娘娘,亭子就在不远,咱们紧走几步,坐着叙话可好?”
弘历的龙辇,此时正好停在了承乾宫门外。虽说从乾清宫过来,并没有多远,可他还是乘了辇来。像是不愿意耽搁一点功夫,也不愿意沾染上这入夜秋风的萧瑟,更像是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心了。弘历如此一想,不免笑走下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盼语口里的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重。眼前的身影,虽说一直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却又觉得很陌生。整齐的贝齿,有意的咬住了舌尖,那痛楚分明,随即让她清醒的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皇上啊,你真的来了!盼语心头一软,鼻子禁不住酸了起来,泪落如雨。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弘历轻哂的口吻一如往昔,像是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这么多人看着,没的让人笑话。”略带嗔责的口吻,饶添情趣。非但没有止住她的泪水,反而令她啜泣不止。弘历轻轻一叹,握住了她垂着的腕子:“朕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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