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急急转身,却见朱祈祯斜靠在太湖石旁,抱着双臂看向自己,不由嗔怪道:“朱大人,你怎的平白无故地跑出来吓人呢?”语毕只微微行了常礼。
朱祈祯不觉失笑:“那又是谁平白跑了来扰了本官的好兴致呢?”
木棉定睛一看,见朱祈祯手中握着一只埙,不由讶异道:“这是,空谷石头埙?你会吹埙吗?”
朱祈祯咳了一声,挠挠头道:“以前在少林寺跟着方丈学过一点,技艺疏浅,难登大雅之堂罢了。”语毕又笑道,“难得有人一眼能认出空谷石头埙,既然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便送你一首《高山流水》如何?也是谢谢前番你带给我的紫薯糕。”
木棉轻轻一笑,盈盈望向朱祈祯道:“埙最是悠远空灵,在进宫前,我哥哥也时常吹给我听。”
于是,一曲盈盈然环绕,连那太湖石上缠绕着的薜荔藤萝都柔和了几分,太液池碧波荡漾,虽是不及日头下那粼粼金光的好景致,此刻由着乐音一抚,也似乎生出了千般的意境,高山巍峨兮见流水,流水时而潺潺鸣于溪涧,时而泠泠跃于礁石,时而淙淙蜿于绿渠,时而澹澹蜒于浅滩。高山的巍巍乎,流水的洋洋乎,相得益彰,徐徐展于眼前,仿若置身其境,身心皆是舒然。
一曲已毕,木棉似乎是意犹未尽,静静回味片刻,终是回神浅浅而笑:“大人的埙声却是极好,木棉已然听得痴了。”语毕轻轻一叹,“倒真似在十几年前,于柴扉门前听着哥哥的埙声呢。”
朱祈祯忙道:“是我不好,教你思念家人了。”
木棉微微沉默,已然恢复了往日里的俏皮神色:“大人吹了这么久,到头来还要向我赔罪,想必心里一定苦得紧,也罢,隔几日我再蒸一笼紫薯糕给大人当作是给大人陪个不是。”
语毕,木棉又莞尔笑道:“大人把《高山流水》吹得这么娴熟,往日里是常常吹奏这一曲么?我听哥哥说,埙唱而篪和,篪主春分之音,埙主秋分之色,两相配合,最是悦耳动听。”木棉狡黠地一笑,“那么,朱夫人是否极善篪呢?”
朱祈祯有些沉默,只是静静望着手中的空谷石头埙出身,良久才道:“她并不善于乐器,遑论是篪了。”语调微微一顿,转而笑道,“祈祯有福,听闻含章宫内数姑姑的厨艺最佳,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姑姑的紫薯糕,若是姑姑喜欢听埙,祈祯再为姑姑演奏便是。”
这一席话语,已然是转了官腔,恭谨分明,已非刚刚的轻松明快的语气,木棉虽是纳闷,也只好道:“夜也深了,大人还是请回吧,奴婢也要回含章宫当差了。”见朱祈祯颔首,木棉微微屈膝,转身离去,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到底又回过头去,却见朱祈祯负着双手,静静望着月空出神,他的心思,仿佛并不在那位邱艺澄的身上,木棉轻轻叹气,转而离去。
注:
1、暹罗,现东南亚国家泰国的古称。
2、篪,音同“持”,是一种汉族发明的古乐器,也就是所谓的竹埙,是一种低音吹奏乐器。用一管内径经寸,长约16寸的竹子,两头封闭,一端开一个跟笛子一样的吹孔,顺着手指位置,开八个孔,孔的大小决定音高,原理和埙一样。因此古人把埙篪称为兄弟。
第四十章 桐黎照夜夜如水(1)
桐黎照夜夜如水(1)
凤仪宫,昭阳殿,皇后枯坐在梳妆台前,端正的凌云髻却是纹丝不乱,右手却紧紧握着一只小巧的琉璃瓶子,在烛火的光晕里有荧荧的光泽闪现,这是当初在重阳殿被梁诺轩断为有鹤顶红的琉璃瓶子,但,这鹤顶红如何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混进来,又恰好能在搜宫之际被搜到呢?
皇后心里恨得发紧,当年自己拿鹤顶红害死秦贵人母子,难道彼时,就被朱成璧留了心?还是朱成璧一直都紧紧盯住了凤仪宫,才能如此轻松便得了手?
笑话,真是笑话!本宫为后十一年,居然一朝栽在了朱成璧手里,她那样恭顺而谦卑,居然能在本宫背后狠狠捅了一刀子!
凌薇打了帘子进来,奉了一盏安神的百合香片上前,静静劝道:“娘娘,您早些歇息吧,已经这么晚了。”
皇后不动声色,只把手指轻轻一扬,鎏金錾玳瑁玛瑙的护甲似利箭刺破长空,直直指向含章宫的方向:“凌薇,你告诉本宫,现在朱成璧那个贱人在做什么?”
凌薇忙答道:“跟往常一样,早早歇下了。”
皇后咬牙切齿,目光是直欲噬人一般的狠烈,连眼角眉梢尽晕染了一片的赤色:“她早早歇下了?真是笑话!当初她费尽心思,不惜服下鹤顶红来嫁祸于本宫,多么狠毒的心思,这会儿怎么可能歇得下!必定也在谋算什么!”
皇后微微转首,紧紧迫住凌薇的目光:“宋素琬死了,韩雅洁也死了,你看,她的心思真是滴水不漏!”
凌薇上前一步,紧紧扶住皇后微微发颤的双肩,柔声劝慰道:“她的心思,的确是深不可测,从前,是咱们轻视了她。不过,娘娘如今禁足,也没法子腾出手来对付她呀。”
皇后深深呼出一口气:“本宫虽然禁足,但依然是大周的皇后,她朱成璧再怎么得意,不过是卑贱的庶出妾侍而已!只要姑母再多劝皇上几回,本宫一定可以解除禁足!朱成璧就算再高明,本宫既已经发现了她的下作手段,就一定能把她扳倒!”
凌薇却只是低了头,迟疑道:“听闻妍贵嫔似乎发现了蛛丝马迹,只是妍贵嫔死后,长信宫上下皆被清理一空,近身伺候的,除了月珠是自尽,其余尽皆是乱棍打死,殿外伺候的,也被流放西疆,恐怕日后也是轻易动弹琳妃不得。”
皇后狠狠将台子上的犀牛梳子掼到地上,忿忿道:“本宫就不信,朱成璧竟连一丝错处都落不下么!韩雅洁也是个十足的蠢货,看不好自己的孩子不说,到头来连仇都报不上!本宫当初真是瞎了眼睛选择跟她联手!”
凌薇眉心微蹙:“妍贵嫔素日里虽然仗着年轻美貌有些嚣张跋扈,但也不至于将与娘娘联手的事情轻易泄露出去,更何况做了母亲的人,为着孩子的将来着想,总不会太过愚笨。”凌薇顿了顿,继而缓缓道,“怕是琳妃自己察觉了。”
皇后微微一怔,到底是沉沉叹气,捧过百合香片闷闷啜饮一口:“难为她如此缜密的心思,且不说这一次,前番数回,贺婉仪、钱小仪与睦嫔费了多大的气力,都没能扳倒她,的确是劲敌,要怪也在只能怪本宫出手还不够狠罢了。”
凌薇接口道:“如今琳妃已是三妃之首,又同舒贵妃与和妃同气连枝,相当于手握三名太子人选,实在是难以撼动,娘娘可有什么主意?”
皇后无奈摇头,只是静静看着香片出神,片刻才道:“眼下本宫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但愿能早日解除禁足,不然可就生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语毕,皇后以手支颐,慢慢忖度着道:“幸好本宫虽是困在凤仪宫,太后却嘱咐了一应用度如故,不得克扣分毫,又准许你时常宫外行走,领取月俸和时令物资,你便好好盯着含章宫罢。本宫错了这一回,来日必定要让朱成璧十倍百倍的奉还!”
苏贵嫔册封礼毕后,长杨宫一时间是风头大盛,迎来送往也是颇为热闹,朱成璧也遣了竹息送了一整套的缠丝玛瑙玉盘的首饰,只不过苏贵嫔一概告了身子乏应付过去,诸妃也只道苏贵嫔在长杨宫养病养了两年之久,不喜与人多作来往,也只好作罢,于是,一应凑热闹的、攀附关系的、送往谄媚的,都是歇了下去。
连着几日,苏贵嫔只是歇在长杨宫,只派了掌事宫女涴汐向朱成璧告了假,晨昏定省少了这位风口浪尖的苏贵嫔,朱成璧倒也不在意,只嘱咐了苏氏好生休息着,又派了竹息与梁太医前去探视了两回,更送了不少补品过去,最后连着弈澹也去了几次,倒让众人对这位新晋的贵嫔愈发生出了不少探询的意味。
然而,就在苏贵嫔被推向风口浪尖之时,慎嫔叶氏因为侍奉太后勤谨,被晋了一级为从四品德仪,从四品乃是婉仪、芳仪、芬仪、德仪、顺仪五仪并列,其中以婉仪为首,历来能晋为婉仪者,后头的荣耀与恩宠也总是少不了的。然而,贺婉仪自裁后,婉仪之位便一直空缺着,弈澹倒也没有再立一位的意思。
其实,如果是因为侍奉太后而晋级,即便晋为正四品的容华也并不过分,何况两年前进宫的睦嫔姜氏早就在慎行司自裁了,媃嫔罗氏也被褫夺封号、废入了冷宫,叶氏一向性情温和,也算有些宠爱,此番晋级却仅仅给了德仪的位分,也让后宫诸人生出了不少揣测。
几日后,却正是逢着一个天远云淡、轻风依依的好天气,苏贵嫔早早地来德阳殿请安,殿中只有杜容华与恩嫔在,见苏贵嫔进来,忙起身微微屈膝道:“贵嫔娘娘万安!”
苏贵嫔淡淡一笑:“两位妹妹不必多礼。”语调微微一顿,眸光在恩嫔身上轻轻一转,已然含了几许暖意,“上一回见妹妹时,妹妹还是从七品的选侍,如今已是正五品的恩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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