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侯十万大军驻扎在京城下,目前还无甚动作。”弈澹一脸疲倦,转身坐在窗下,右手揉着眉心,左手在窗台上漫无目的地敲着,“不过,朕刚刚得知消息,此次兵变,并非博陵侯授意,而是其部下哗变,一路挟制博陵侯而来。”
朱成璧漫步上前,轻轻为皇帝揉着肩头:“皇上信吗?”
弈澹嗤的一笑:“能控制十万兵马,难道真会是几个部下所为吗?”
朱成璧道:“那么,皇上便应该明白博陵侯的顾忌了。”见弈澹用探询的目光看向自己,朱成璧敛裙跪下,静静道,“博陵侯之所以要放出消息称自己为部下挟持,便是要极力撇清‘谋逆’一词,如此看来,他对自己尚在京城的家人、包括玉厄夫人和三殿下都颇为顾忌,倘若兵败被擒,只要一口咬定是部下挟持了自己便可逃过罪责,倘若侥幸攻至城内……”
朱成璧一语完毕,深深看住弈澹的双眸,沉声道:“对于此等乱臣贼子,便是枭雄霸业、可堪图之。”
弈澹的右手紧紧攒住:“勤王之师正在赶往京城,只是最近的乃是赫赫边境吉州陈恪的驻军,赶来尚有五六日的路程。眼下,朝臣的意思是坚守城门不出,另外派人劝服博陵侯投降。”
朱成璧心中一动,陈恪的驻军担着赫赫边境的安危,如果陈恪赶来,那赫赫又会不会趁机进攻?
弈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道:“虽然赫赫亦是十分危险,但眼下也只能如此。”
朱成璧沉默片刻,小心翼翼道:“既然是劝降,皇上应该许给博陵侯一些好处才是,而且,不能只是一般的好处。”
弈澹咦了一声道:“什么好处?”
朱成璧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许诺封博陵侯为异姓王,另外加封博陵侯二子及重要的部将世袭侯爵之位,并赐予博陵侯及其二子免死金券!”
见弈澹微微惊愕,朱成璧心中一横,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许诺等到襄城王妃诞下世子后封襄城王为太子,同时进封玉厄夫人为正一品淑妃!”
昔年,太后便是从淑妃之位登临太后宝座,此番举动,几乎是认定襄城王便是日后的皇帝,于博陵侯而言,一个是以谋逆之举逼迫皇帝传位于襄城王、自己退居太上皇之位,一个是皇帝自己承诺千秋之后立襄城王为帝,虽然殊途同归,但是在史书上的记载全然不同,一个是谋逆之臣、一个是周公之臣,博陵侯必然会心动。
见弈澹的面庞微微抽搐,朱成璧又诚恳道:“自然,口说无凭,皇上应该下诏才是,并且需要玉厄夫人的亲笔信知会博陵侯,如此方可使其安心交出十万大军。”朱成璧说完,再度深深叩首,言辞恳切,“嫔妾死罪!其罪一妄论国政,其罪二干预太子人选,其罪三违反太祖圣谕,条条皆是死罪,请皇上赐罪!”
太祖一生戎马,封了数十位异姓王,可惜却少有善终者,不是结党营私、意图谋逆,便是居功自傲、藐视朝规,在一一解决诸位异姓王之后,太祖立下圣谕,历代子孙帝王不得再封异姓王,从太宗皇帝到当今圣上,皆是谨遵这一圣谕,如今自己却劝说皇帝封异姓王,岂非叫他来日不得与太祖地下相见?
朱成璧以额触地,只感到地砖上一阵一阵的寒凉,跪得久了、双腿也微微发麻起来,此次豪赌,更是赌上自己甚至是朱氏全族的性命,倘若博陵侯封异姓王,必然是弈澹的心头大恨,更是绝对容忍不下,那么博陵侯便是迟早一死、无一份苟存的可能了,对于失了博陵侯又被弈澹顾忌的襄城王,也不会再有登临太子之位的可能,玉厄夫人的淑妃之位也成了水月镜花,更何况,博陵侯一倒,朝臣必然被肃清一番,等到彻底剪清博陵侯与襄城王的党羽,奕渮便能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淩儿的道路也就可以更加顺畅。
但是,对于博陵侯,封异姓王却是一份致命的诱惑,对于他而言,必会接受这一无上的荣耀,但是,倘使博陵侯真的孤注一掷、撕破脸来不惜一战,那么所有人的命运都将于一朝之间彻底倾覆。
良久,弈澹轻叹一声,伸手扶起朱成璧,道:“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朱成璧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低眉道:“谢皇上不罪。”
弈澹缓缓摇一摇头,道:“整个后宫,唯有你跟移光肯跟朕推心置腹地说话,只是移光不懂这些罢了。”
朱成璧愈加恭顺:“臣妾自然不敢与贵妃娘娘相较。”
弈澹抚一抚琳妃柔软的发鬓:“那么,你便替朕走一趟宓秀宫罢。”
第二十章 算来浮生一场梦(2)
算来浮生一场梦(2)
此时的宓秀宫,早有不少侍卫守着殿门,神色肃穆,想来已是被交代清楚,直到竹息禀明了是皇帝的旨意后方才放了朱成璧进去。
宓秀宫的掌事女官如圭见朱成璧进来,忙迎上前来请安道:“琳妃娘娘万安,我家娘娘刚刚喝了药睡下呢。”
朱成璧轻轻一笑,转瞬却以凌厉的眼神迫住她,斥责道:“玉厄夫人可是糊涂了吗?本宫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过来,怎么她是要抗旨不尊,还是蔑视皇上呢?”
如圭甚少见到朱成璧这样的疾言厉色,一时慌得找不着北,踌躇片刻只道:“请娘娘稍候片刻。”便一头进了正殿。
竹息掌不住冷笑:“看看如圭便知道,玉厄夫人是怎样的……”竹息到底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在嘴角冷凝了痛快的笑意。
未几,如圭又迎了出来,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恭谨地福了一福,道:“夫人请娘娘进去。”
朱成璧也不正眼瞧她,扶了竹息的手臂便翩然进殿,却见玉厄夫人一脸惶恐地坐在床头,因是家常装扮,倒不似平常那般华贵雍容、盛气凌人。
朱成璧面带微笑,款款而来,也不请安,却一把按住了玉厄夫人的手,紧紧迫住她的惊慌失措的双眸:“今日所谈之事,涉及你我二人的性命,还是请无关紧要的人出去吧。”
玉厄夫人微微一愣,也顾不得去恼怒琳妃方才的无礼,只淡淡对如圭道:“你且出去。”
朱成璧看着竹息与如圭恭顺地退了出去,同时也真切地感受到玉厄夫人的左手传来的轻轻颤抖,心中暗暗放了心,还好,玉厄夫人终究是害怕的,如果她此刻是纹丝不动的话,只能证明已是下定决心、意欲鱼死网破,那可就麻烦了。
“夫人这次可是让皇上伤心透了。”朱成璧轻轻道,右手的食指悄悄探到玉厄夫人的手腕下方,感触着脉息传来的微微震动,觑一眼玉厄夫人怔忪的神色,“我且问你,你可期盼着皇帝之位吗?”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不仅触犯了皇帝,也触犯了玉厄夫人,朱成璧却说得如此轻松,更是着意省去了一句“夫人”的敬称,此种情景,不像是位分各有尊卑的妃嫔之间的对话,更像是亲人间的促膝交谈。
恍惚间,玉厄夫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入府前,也是这样的如血黄昏,自己因为不想入那魏王府,赌气跑回寝房蒙上被子躲起来。而母亲,却是头一回严肃认真地坐在床头,按住她的手,语调清越:“瑄儿,这件事不是你能做主的。”
林若瑄用稚嫩的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哥哥保国卫家,征战沙场,他说过要为我找个好人家,但为什么我要去魏王府!魏王已经有了夫人!我不要当小老婆!”
林夫人用力掰过林若瑄的下巴,看着她完满如一块上好碧玉般的面庞:“正是因为你哥哥保国卫家,为林氏一族的前途和荣誉而战,所以,你也应该做出自己的决断!魏王是最有实力夺取帝位的皇子,倘若他能为帝,他日你便是皇妃!”
林夫人语带魅惑:“你想清楚,是做一个无用之人的嫡妻,还是做一个帝王的妃嫔?”
林若瑄心中微微一动,波澜顿起,做无用之人的嫡妻?还是做帝王的妃嫔?
林夫人轻轻一笑:“更何况,妃嫔之身,若能把握良机,便能登上太后之尊俯视天下苍生。那么,瑄儿,你告诉我,从小争强好胜的你,甘愿舍弃你倾国倾城的容色去卑微地度过一生吗?”
“你是林氏的女儿,你的兄长已经为你铺好了路,那么你便自己去争取。”林夫人抚一抚林若瑄柔软的发鬓,将凌乱的刘海轻轻理顺,“你的哥哥与你,一个将会是国之栋梁,一个将会是天下之母!”
玉厄夫人的心绪又是一荡,仿佛连自己都收不住了,是什么时候,魏王坐在自己的床边,执着自己的手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明明知道这句话,他已经对许多女人说过,明明知道,男人的甜言蜜语,是裹挟着毒药的糖衣炮弹,但是那一刻,面对那个男人的朗朗目光,还是有些沉溺。
又或是什么时候,自己坐在尚是魏王正妃的夏梦娴床头,轻轻调好一碗浮着热气的药茶,笑着说:“汤馥娴已经吃尽了苦头,王妃不必烦恼。”
夏梦娴则虚弱地报之一笑:“若瑄你最贴心。”
但是,不管是夏梦娴还是林若瑄,都不会想到,那一碗碗药茶,早已被林夫人下好了慢性毒药,林若瑄日日服侍在夏梦娴床头,得尽了信任与依赖,直到那一日,林夫人笑着对她说:“王妃已经不能生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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