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璧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玉葱般的指甲缓缓拨动着茶盏里的茶叶,漾开细碎的日光,慢声道:“德妃盛宠,贤妃自然心里不快,就跟如贵嫔步步高升,陆婕妤颇有怨言是一个道理。”
竹息微微垂下眼帘,忖度着道:“到底陆婕妤的父亲是大理寺卿,官居正三品,又颇有政绩……”
朱成璧点一点头,伸手取过竹语捧着的一对镂金嵌珍珠玉如意,徐徐道:“一会儿你亲自去一趟仪元殿,告诉皇帝,陆婕妤谦恭谨慎,是该择个日子晋为贵嫔了,让皇帝派李长把这对玉如意送去启祥宫。”
竹息应了一声又迟疑着问道:“如贵嫔、陆婕妤与李容华是一同入宫的,如今长春宫与启祥宫那两位都成了贵嫔,承明宫总不会吃心吧?”
“如贵嫔靠的是机敏睿智,亦是靠腹中之子,陆婕妤则是靠家世,李容华虽然文静貌美,但并不善于争宠,他的父亲也并没有达到哀家的期望。对哀家而言,李容华就是可有可无的人物。”朱成璧微一沉吟,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凤凰花的花瓣,在指尖似凝成胭脂,嫣红如血,“也好,得让她明白,哀家需要的是有用的人,而不是废物。”
第五十八章 柳花飞处莺声急(3)
第五十八章
柳花飞处莺声急(3)
乾元二年三月二十六,陆嘉懿晋封为贵嫔,赐号“恂”。
启祥宫,娴贵妃、李容华、安小仪正围绕着恂贵嫔说笑,恂贵嫔自从入宫以来,宠爱上大不如如贵嫔与李容华。先前如贵嫔有孕晋封,恂贵嫔几乎是日日在启祥宫里生闷气,如今得封贵嫔,与如贵嫔平起平坐,自然风光得意。
朱宜修拣了一枚阿胶蜜枣吃了,唇齿含笑:“谦恭谨慎曰恂,温良淑惠曰恂,皇上给恂妹妹亲拟封号,自是格外看重妹妹的。”
李容华艳羡地看着恂贵嫔发鬓的翡翠佛手珍珠镶金簪,出声道:“贵嫔娘娘这支簪子可真好看!”
恂贵嫔偏一偏头,那佛手水头极足,映着日色有细腻的光泽微转,仿佛是采撷了清雨润过的那片天际轻轻覆上,甚为光润清晰。
恂贵嫔眸光一扬,颇为自得:“这是太后娘娘赏下的,听闻还是先帝特意为太后娘娘打造的呢!”
李容华闻言,更是羡慕不已,倒是安小仪按一按发鬓的纹银镶碧玉蜻蜓簪,低低一笑:“前朝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是嫔妾听闻,长春宫里的好东西多得都快堆不下了呢!”
恂贵嫔眸光一滞,转而冷冷一笑:“本宫并没有如贵嫔那样的好福气!”
李容华拍一拍恂贵嫔的手,端起冰瓷茶盏,长长的丹蔻指甲敲在茶盏边缘,发出了叮当的清音,方笑道:“贵嫔娘娘,如贵嫔那是取巧卖乖,才得了太后娘娘与皇上的眼缘,她的父亲从前不过只是慎行司郎中罢了。”
李容华素来言语温文,此番沉不住气,无非是妒忌如贵嫔腹中之子,朱宜修眉心微蹙,却又很快舒展开,握住李容华的手笑道:“容华妹妹指甲上的丹蔻很不错。”
李容华笑道:“还是上个月,贤妃娘娘建议嫔妾染的呢!”
朱宜修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拂过窗台下摆着的几株三色堇,心思转动如轮,上个月李容华在指甲上染了丹蔻,这一个月来就渐有失宠之象,心里一刺,几乎有寒若坚冰的笑意要浮上唇角了:“其实,容华妹妹的手很好看,染了丹蔻,反倒失去了纯与美。”朱宜修笑意深深,却似覆着一层淡淡的阴霾,就好比隔了雕花窗格滤进的日光,带上几许黯淡与疏落,“皇后娘娘的手指未染丹蔻,水灵灵如玉葱一般,难怪皇上那样喜欢。”
提及皇后,恂贵嫔眸中闪过一丝嫉恨,纹金嵌玳瑁护甲在梨木桌案上厉厉一划,留下一道白色的印子:“皇后娘娘自然什么都好,如若不然,启祥宫也不会这样清闲,是托皇后的福气呢!”
安小仪未置可否,只冷冷一哼。
待到出了殿,朱宜修并不急着回宫,只好整以暇地理着衣服上的水晶流苏,却是李容华匆匆追了上来,福一福身道:“贵妃娘娘,嫔妾有一疑问要向娘娘讨教。”
朱宜修心中有数,淡淡道:“容华有什么直说便是。”
李容华稍稍迟疑,转而明快道:“嫔妾不明白,贵妃娘娘让嫔妾不要染丹蔻,是让嫔妾模仿皇后娘娘?如贵嫔也曾说过,嫔妾的手与皇后娘娘很像。”
“容华,本宫记得,当初你与如贵嫔、恂贵嫔初初入宫,属你最得恩宠,难道容华从没想过为什么吗?如贵嫔性子谨慎、心思细腻,只要假以时日,她就能明白皇上的喜好,自然一击则中,而恂贵嫔出身颇高,也不会差的。至于你……”朱宜修拈着蹙金撒松花帕子按一按鼻翼的粉,徐徐道,“当初皇上跟本宫说过,你一袭白衣胜雪,跟皇后颇有几分相似,只可惜你并不会惊鸿舞,否则,若你在倚梅园作一舞,必定也不输皇后的。”
李容华连连怔住,想起前几日去昭阳殿请安,日色晴好,皇后着一袭月白长裙,坐在绾色贵妃长榻上,日光透过薄如蝉翼的浅明蓝色软烟罗帷帐洒落,衣袂翩飞处似有阳光如流水般漾开,极暖,极温馨。
心绪再次一荡,几乎要看到年初的时候,皇后在倚梅园作惊鸿舞,她的身姿飘逸轻盈,婉如游龙,翩若惊鸿,映着寒雪红梅、如镜月光,勾人欲醉。
若抛却繁复错杂的后宫琐事不论,皇后当真是美若天仙。
恍惚间,李容华亦想起自己初初承宠的夜晚,便是着一袭月白云形千水裙,再后来,自己晋为婉仪、晋为容华,衣饰也渐渐出挑,那件普通的千水裙也不常穿了。
朱宜修望着李容华怔忪的神色,浅浅一笑:“本宫知道容华你在想什么,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一语未必,却是绘春匆匆过来,她面色惶急,步履急迫,连鬓边的碧色绢花都欲摇摇欲落:“贵妃娘娘,不好了,大殿下病了!”
朱宜修赶到瑶光殿的时候,朱成璧、玄凌、朱柔则并几位妃嫔俱在此处,朱宜修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请安,急急唤道:“母后,皇上!臣妾的孩子……”
“宜修你先别急。”朱成璧稳稳扶住朱宜修,柔声劝道:“先听听刘太医与孟太医的意思。”
刘太医拱手道:“回禀太后娘娘,大殿下只是发烧,并无大碍。”
朱宜修压不住心里的焦虑与惊惶,转首厉声斥道:“混账!什么是并无大碍?若真有大碍,你有几个头够砍的!泽儿好端端的又怎会突然发烧?”
刘太医唬了一跳,不免有些面露难色,倒是孟太医取了一件鹅黄福字锈二龙争珠贴身小袄道:“这件小袄是大殿下素日里穿着的,用料是最上等的苏绣,针脚也细密周致,只是里头用的轻棉却有问题。”
朱成璧皱眉道:“什么问题?”
孟太医伸手扯开一段针线,露出绵软洁白的轻棉:“太后娘娘请细看,这轻棉里掺入了一种细绒棉,并不常见,然而却与轻棉几乎分不出差别。细绒棉最能吸水,且于阳光中不易干燥,瑶光殿地势虽好,但背靠琼露池,加之这几日时气反复,殿内湿气较重。大殿下穿着这件小袄,无异于常有一层水汽围绕周身,大殿下本就身子弱,如此几日下去,自然会生病。”
朱宜修闻言大骇,紧紧抓着那件小袄,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是谁!到底是谁!这样狠辣的心思!”
朱柔则亦是失色:“是谁这样歹毒?”
朱成璧扫一眼在场的嫔妃,目光中似浸着寒冰,所及之处,诸人不由心头一凛,只垂首兀自思量,不敢言语。
玄凌问道:“这件小袄是谁做的?”
被采容扶着的万明昱心中一惊,转瞬间涌起千百个不好的念头,但也不敢迟疑,越众上前,静静道:“是臣妾做的。”
朱宜修亦是怔住,唇角有几缕迟疑之色无声漫出:“是呢,的确是如贵嫔亲手所制。”
万明昱晓得不好,纵然心头惊疑不定,也只能跪下:“太后娘娘恕罪,是臣妾疏忽,不知为何这轻棉会被掉包。”
安小仪扬声轻笑:“只是掉包而已么?如贵嫔娘娘可要想想清楚。”
成嫔见状讥讽道:“安小仪,你日日来瑶光殿陪贵妃娘娘叙话,若论掉包,似乎你最有嫌疑。”
安小仪闻言一怒,到底碍于成嫔的位分更高,只能压住性子道:“这可奇了,缝制小袄之人做手脚更为方便,不是吗?如果是嫔妾掉包,恐怕得拆开针脚,偷偷把细绒棉塞进去,这样的大费周章,难道贵妃娘娘不会发觉?”
“有心之人自然有有心之人的万全之策。”成嫔掩唇一笑,仪态娴静,“安小仪从前是御前侍奉的人,勤谨审慎,连皇上也时常在万金阁夸起你。若论心思细密,自然有你一份。”
安小仪平日最恨被人嘲笑宫女出身,闻言愈发恼恨,回敬道:“梅花拜把子,成嫔难道出身就很高么?”
“够了!”朱成璧重重一拍桌案,斥责道,“成嫔,安小仪,你们好伶俐的唇舌!眼下予泽病着,你们倒斗嘴斗得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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