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这会也瞧了那点心一眼,随后就道:“咦,这不是棉花糕么,三奶奶以前就很喜欢吃这个点心。”
叶楠夕将盒子往绿珠那一推:“这个真不错,看来是托了蓉姐儿的福了,你也尝尝。”
绿珠似有所怀疑,谢了赏,然后小心拿起一个放入嘴里。
片刻后,她才迟疑着道:“确实是棉花糕,但吃着却像是外头天香楼的师父做的,而且我记得三姑娘不怎么喜欢有牛乳味的点心,府里怎么会特意为三姑娘做这个?”
叶楠夕听出绿珠的话外之音,沉默一会,就将那盒点心挪到跟前问:“这竹编的盒,可也是天香楼的东西?”
绿珠摇头:“这是侯府的东西,天香楼用的是纸盒子。”
她原来就喜欢吃这个,蓉姐儿却本就不喜欢这个,可侯府却在蓉姐儿生日这天准备这种点心,并且还特意送到她这边。分明是冲着她来的,令人惊艳的味道里,却藏着他意。
“怕是,这盒点心就只送了我这里。”叶楠夕手指轻轻摸着盒子的边缘,“只是这是谁送来的?什么意思呢?”刚刚自言自语般地问出这句话,她就注意到点心里似乎藏着什么,即轻轻抖了抖盒子,随后便见点心下面压住一张纸条!
绿珠吓一跳,赶紧抬眼往门口看去,然后快步走过去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这会儿,外头静悄悄的,丫鬟婆子都吃饭去了,只余梅影清寒。
叶楠夕挑出那张纸条,打开,不过是巴掌大小,上面落了两行字: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月半时,斜檐下。
字写得虽有些潦草,但很漂亮,韵味天成。
绿珠走过来,叶楠夕便将那纸条递给她:“你可认得出这是谁的笔迹?”
绿珠看着那纸条,脸微红:“三奶奶,我,就只认得几个字,不会辨笔迹。”
叶楠夕一怔,只得收回手:“之前,我在这的时候,可有人给我传过书信?”
绿珠慌忙摇头:“我从未见过,而且谁能有这么大胆敢接这个!”
绿珠没见过,却不代表没有。她身边光大丫鬟就有四位,次等的丫鬟好像还有五六个,另外还有仆妇婆子什么的,而且绿珠最后那个月又回家照顾母亲去了。
叶楠夕反复看着那张纸条,这瞧着,很像是邀她晚上出去幽会。难不成真是那位时少爷传的?有那么蠢那么迫不及待吗?
“三奶奶,这个赶紧烧了吧。”绿珠在一旁惴惴不安地道,就算她只认得那上面的几个字,也根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直觉这东西会招祸,绝不能留着。
叶楠夕沉吟一会,就收起那张纸条:“你去找阿杏过来,我再具体问问她。”
绿珠应声出去,不多会,阿杏随绿珠一道进来,且面上明显带着几分开心。能得三奶奶的吩咐,为三奶奶办事分忧,是令她觉得很光荣的一件事。
叶楠夕仔细看了阿杏一会,却真只在这丫鬟眼中看到单纯的开心和对她的仰慕。
与阿杏无关,叶楠夕心里为自己的多疑叹了口气,然后才吩咐:“你替我去厨房那瞧瞧,今儿都准备了什么点心,刚刚许嫂子从我这离开后,又去了哪几个院子。”
“是,三奶奶还有别的吩咐吗?”阿杏问也不问,立马应了。
叶楠夕想了想,又问:“绣珠和紫草如今都在哪当差,你可知道?”
“绣珠姐姐还是在绣房那当差的,只是一个月前因生病的关系,出府去了,也不知如今病好了没。紫草姐姐如今是宁华堂里的洒扫丫鬟。”阿杏神情微黯,绣珠虽是早嫁了人,并且过后也没再在叶楠夕身边当差,却还是受了牵连。如今到底病得如何了,也不清楚,她只是个次等丫鬟,能打听到的消息还是有限的。
叶楠夕心情微沉,许久才道:“你先去吧。”
阿杏点头,就转身,一旁的绿珠叫住她,低声叮嘱:“你机灵点,别让人问三奶奶什么。”
“我晓得的。”
待阿杏出去后,叶楠夕才又问:“徐妈妈呢?”
“在后院吃饭,我瞧着徐妈妈正跟那两婆子说着话,就没惊动。”
小半个时辰后,阿杏回来,气喘得有些重,见到叶楠夕后先是道歉:“让三奶奶久等了,我,我一过去,管事妈妈就让我跟着跑腿,所以才……”
“无碍,都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今儿厨房准备的点心是核桃糕,菱角糕,鸳鸯饼,麻油酥,四色果子,千丝卷,窝丝糖……”
听她还打算接着往下说,叶楠夕只好打断她问:“可有棉花糕?”
阿杏一愣,然后摇头:“没有,三奶奶是想吃棉花糕吗?”
叶楠夕摇头:“再说说许嫂子吧。”
“我刚刚过去,没瞧着许嫂子,后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许嫂子好像是家里有事,这会儿没在府里。”
“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应该是给三奶奶送了点心后就走的。”
叶楠夕听到这,跟绿珠对视了一眼。这侯府,果然不是好待的地方,她须得早点脱身才行。
下午,叶楠夕午睡醒来,绿珠刚给她递过一盏茶,徐妈妈就从外进来,低声道了一句:“三奶奶,这一个多月,侯府这边也发生了不少事。”
第023章 拒绝
听说叶楠夕自被送回娘家后,萧三爷跟花蕊夫人的关系直接降为冰点。这一个多月,萧三爷只回府两次,一次是因为侯爷病了的关系,然而那次即便是回来,却也仅在府里歇一晚,第二日一早就回书院去了;另外一次则是世子爷有事请他回来商议,但入府不足一个时辰就离开了,连后院都不曾踏足。
就连半个月前,花蕊夫人因伤风卧床数日,康婆子去找萧三爷,萧三爷只叮嘱康婆子好生照顾,竟始终未回来看一眼。听闻花蕊夫人当时气得脸色发青,将手里盛着药汁的碗摔了个粉碎,屋里的丫鬟俱吓得脸色发白。
除此外,还有一件事极耐人寻味。
叶楠夕被送离侯府的当日,寄住在侯府东园的时少爷直接闯入宁华堂,跟花蕊夫人吵了一架。虽当时没有任何人在场,也无人听到时少爷到底都跟花蕊夫人说了什么,但宁华堂的下人却都知道,自那天后,花蕊夫人整整三天吃不下饭。
如此还不算,那日时少爷从宁华堂出来后,又直接去找了萧三爷。
结果被许多下人看到时少爷对萧三爷亮了刀子,当时就差点吓晕了几个下人,幸好花蕊夫人及时赶到,才免了一场祸事。
说来那时少爷不过是寄住在侯府的一位远亲,可以说是在人家屋檐底下,求方寸之地过活的,照理应当是过得小心翼翼才是,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而且在那之前,也没谁瞧得出那位时少爷,竟有这么大的脾气。偏出了这等事后,花蕊夫人也未将时少爷赶出去,只是命人好好看着冬青阁。
冬青阁建在东园西北角,地方既小且偏,并且那里原是给下人住的地方。萧时远被接到侯府后,花蕊夫人才让人将那处地方收整一番,添了个匾,让侯爷提了冬青阁三字为名。
冬青阁虽不比侯府里各个主子爷住的地方,但好歹也算是个独立的院落,并且花蕊夫人平日里虽对那边没有特别照顾,却也从不曾真正冷落过。并且偶尔有点什么好东西,花蕊夫人也都会让人送到这边。因此一直以来,府里的下人对萧时远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加上萧时远待人甚为温和,容貌亦生得极为俊俏,因此倒惹得府里许多丫鬟芳心暗动。听说就连西园那边的姑娘,也有惦记着的。
但这些却也都是些捕风捉影之事,萧时远自入侯府后,一直就规规矩矩,从不曾做什么出格的事。不曾想,这一闹,竟是这般地生猛,连花蕊夫人都措手不及。
而这还不算完了,听说半个月前,萧时远就提出要搬离侯府,可花蕊夫人却直接拒绝他的要求,如今是命人守着冬青阁,不让时少爷踏出那里半步。
叶楠夕听完后,讶然道:“这好多事,妈妈是跟谁打听来的?”
这件件事,想必在发生当时,就被下了禁口令。虽说也不能保证能堵得了悠悠众口,但对侯府的下人来说,只要不是傻子,都不可能一股脑地就将这些事倒出来。而徐妈妈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打听出这么多事,怎么都令人觉得不对劲。
“刚刚阿杏的娘来找阿杏,正好让我碰上了,就拉着她唠嗑了一会。”徐妈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包递给叶楠夕,“她还给三奶奶带了两双鞋,只是没好意思亲自拿给三奶奶,而且也怕人说闲话,就托我交给三奶奶。”
叶楠夕接过,打开,里面时两双棉鞋,针脚很细,摸在手里很暖。
阿杏的娘原姓罗,十岁时就被卖到侯府当丫鬟,后来嫁给侯府里的一位马夫,只是成亲没几年,那马夫就得了急病去了。罗氏没地方去,就带着阿杏继续待在侯府,在遇到叶楠夕之前,她虽没能获得主子的青眼,但几十年下来,她在这侯府里也自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方式。
对于叶楠夕,她自是感恩的,但同时心里也清楚,她们母女俩若不想再落入那忌恨她的管事婆子手里,就必须做好一切准备,抓住一切可抓的机会。所以,自知道三奶奶被送回娘家后又活了过来,她就知道,三奶奶定还会有回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