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驾到——”
长长的一声高喝,顾云曦转过身便看到一行人脚步极快的向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走在最前的是多日不见的赵湘澜,很显然,一身素白麻衣的赵湘澜比往日里憔悴了很多,此刻一进宫竟然看到顾云曦站在正殿庭院之中,眼底瞬时便生出一抹微不可察的锋利来。
她面无表情的经过顾云曦,直直的进了正殿,少顷殿内传来一声悲戚的哀号,顾云曦听在耳里却分毫不觉得悲伤,她抬头看了看头顶那方灰沉沉的天,这哀骨万千的深宫之中,早就不差公孙烈这一具了。
“顾姐姐!”
公孙慈红着眼睛跑进来的时候顾云曦心中微微一紧,这小丫头现如今真的成了孤儿,公孙慈扑进顾云曦的怀里,顾云曦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头,公孙慈眼里流下两行清泪来,看了看那人影攒动的正殿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几个嬷嬷拿着公孙慈应该穿的丧衣追过来,顾云曦一边看着她们给公孙慈穿衣服一边轻声道,“公主不妨等等,待会子再去向太上皇告别。”
公孙慈哭的抽抽搭搭的,拉着顾云曦的手一点儿也不放,顾云曦想起了那日里小姑娘负气离去之时的背影,现如今看到她的模样不由得有几分安慰,一边的福安从正殿出来,身形变得有几分佝偻,他这个伺候先帝大半辈子的人在这一刻算是彻底的无用了,他眸光一扫看到公孙慈站在顾云曦身边哭,当下便走了过来,朝着公孙慈行了个大礼,“公主这几日都来陪着皇上,皇上走的时候很安心。”
顾云曦敛下眸光的微微一寒,公孙慈对着福安点了点头,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福安见此颇有几分动容,抹着眼泪站在了一群呜咽着的宫人当中,顾云曦抚着公孙慈的头发轻声开口,“公主不必伤心,听说赵太子还有几日就要启程了,现如今太上皇国丧之礼只怕要耽误几天,公主好生保重身体才能保证去梁国之时一路安顺。”
公孙慈身形一颤猛然抬起头来,满是眼泪的眼底闪过几分疏冷,“顾姐姐不要忘记了,国丧之中不行婚嫁,顾姐姐的立后大典都没有举行完,我又怎么能去和亲呢?”
顾云曦握着公孙慈的手一颤,开口的声音有几分艰涩,“公主,你是不是——”
公孙慈忽而抱紧了顾云曦,齐她胸口的小姑娘满面清泪的一边抽泣一边压低了声音道,“顾姐姐,我说过的,我绝不会让你们如愿……”
“阿慈?”
公孙墨走近,抱着顾云曦的公孙慈猛的一颤,她抬起头来看了看顾云曦,转过身去向着公孙墨倾身一福,“二哥。”
公孙墨看着公孙慈可怜兮兮的模样抬起头来看了看顾云曦,顾云曦眼底闪着挣扎的光,公孙墨眉心一皱看向福雅宫的嬷嬷们,“先带公主回去,稍后怎么做会有司礼监的人去找公主,这几日好生照顾公主。”
“是,皇上。”
公孙慈眨巴着眼睛看着顾云曦,又看了看公孙墨,擦了擦眼泪转身走了出去,公孙墨的面色并不十分好看,此刻看都不看顾云曦一眼,“回宫。”
出了宫门一行人直向着含光宫而去,大燕宫里沉暗的灰之中纵横着刺目的白,在这不见好的天色之下愈发的凄伤,顾云曦抬眼看过去,公孙墨身着一身素色的长衫,背影挺直,双肩却是绷得紧紧的,走在半路正有宫人赶着马车向宣德门的方向而去,马车之上是被撤下来的红艳艳的喜绸和各式各样的喜帐,顾云曦敛下眸子,公孙墨却忽然停下脚步,“送姑娘去钟粹宫!”
顾云曦眸色一变,“皇上!”
公孙墨转过身来,挑眉看向顾云曦,“怎么?”
顾云曦受不了他眸子里的压迫之意,她退后一步,“钟粹宫乃是皇后之宫,顾云曦不敢放肆。”
“不敢放肆?”公孙墨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你觉得自己还不够放肆吗?”
顾云曦瞬时理亏,公孙墨抬手拉住她的手腕转身迈开了脚步,“不去钟粹宫也可,那就去含光宫陪陪朕吧。”
顾云曦眸光大睁,周遭的宫人都将头低到了地上,她使劲的挣了挣,公孙墨却根本一点儿都不放,顾云曦忐忑不已,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公孙墨的步伐,然而到了含光宫门口之时公孙墨却是松开了她,面色沉暗一身素衫的公孙成霖和手执长剑一身黑袍的秦征正等着,公孙墨一个眼色,徐福带着她去了偏殿。
顾云曦暗松一口气,眸色带着安抚的看了公孙成霖一眼,后者对他点点头,她便跟着徐福进了偏殿,徐福对她仍旧恭敬有礼,命人送上茶点好生伺候之后便到正殿伺候去了,等待是熬人的,更何况是在含光宫,顾云曦手握着一杯茶从热变凉,她的手再从凉变得麻木,不知过了多久,几乎在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偏殿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姑娘,皇上请您过去。”
徐福面上带着几分哀戚,顾云曦想了想,还是进了正殿去,正殿之中空无一人,徐福抬手一指,顾云曦的心瞬时提了起来,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顾云曦抬步向着内殿而去,不算长的走廊有几分幽暗,顾云曦挺直了背脊,走到内殿门口的时候定住了脚步。
内殿之中一片幽暗,南窗之下的紫檀玉屏塌边上正站在一道挺直的身影,窗棂半开着,那身影几乎将窗棂处透进来的光尽数挡了住,莹莹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唇角紧抿,眉头紧皱,他真的很不好。
顾云曦敛下了眸子,她觉得这样的氛围像一潭透着寒意的碧水,几乎快要将她溺毙,她低下头去,沉而有力的叫了一声,“皇上——”
公孙墨并未应答,顾云曦便只低着头站在那里,窗棂处的风入殿,顾云曦瑟瑟然一抖,就在此时站在窗边衣衫单薄的人却是开了口,“我从未想过他会死。”
顾云曦抬头,公孙墨轻而冷的声音继续道,“从前我总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神,能让我用一生来仰望,可今日里看到他的样子,我才觉得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从来对母后对我都不那么好,如果不是他的儿子太少,我大概会一辈子留在北境阻杀蛮人,我曾想着我大概会恨他,可是今天看到他就那么躺在那里,全无声息,我竟觉得那有几分不能置信。”
顾云曦眉间漫上一抹不忍,“逝者已矣,请皇上节哀。”
“节哀吗?”
公孙墨低低呢喃这几个字,挺直的身形微微一松,他转过身来仔细的看了看顾云曦,而后大踏步的走了过来,顾云曦只觉得他高大的身影向自己逼近,她想要后退之时他的大手已经拦住了她的腰,轻呼一声,顾云曦只觉得整个世界一转,他竟就这般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皇上!”
公孙墨顿下脚步看她,“今夜,是你和朕的大婚之夜。”
顾云曦面上一慌,抬手制上他的肩膀,公孙墨却不知在她肩头做了什么手脚,她瞬时浑身都失了力气,顾云曦惊骇的看着公孙墨,“皇上,大礼未成,算不得大婚,此刻是太上皇国丧期,皇上请珍重——”
公孙墨紧绷着下巴向里走,顾云曦目之所及巨大的帐幔被他随身带起的风扬了起来,而后,那明黄色的龙榻便出现在了她的眼中,顾云曦抬手,却分毫使不上力,“皇上,皇上,不可以——”
公孙墨面不改色的将她放在床榻之上,一手将她的肩头按住,眸光漆黑的盯着她的眸子,“不可以?如果朕说可以呢?”
顾云曦抿着唇,眸光锋利的与他对视,下巴尖瘦的小脸之上那份不忍散去,随即满是漠然,公孙墨眉头紧皱,眼底渐渐透出疲惫的倦怠,良久,他径自一笑仰身躺倒在顾云曦身边。
紧握着的手一松,顾云曦下意识的松一口气,可便是在这个当儿,心头如同昨夜那般锐利的疼痛再次猛的冒了出来,顾云曦捂住心口,忍不住一声闷哼,公孙墨平静的呼吸陡然一滞,起身看到她那面色惨白眸子里却又满是担忧的样子,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陡然一厉。
公孙墨沉着眸子看着满面纠结的人,冷笑一声,“他还真是舍得——”
帝国历四七六年十月三十,大燕太上皇公孙烈驾崩,享年五十八岁,就在这一天,大燕新帝的大婚被太上皇的驾崩打断,红事变白事,一日之内大燕宫内换了两种铺天盖地的颜色,民间因为此事瞬间流言四起,立后大礼未成的顾家二小姐从此被冠上了不吉的名号。
中原诸国将少许的目光投向了大燕,然而没有人知道,那高高的宫墙之后,本该成为皇后的少女在侧宫门之前被皇帝截住,而本该在破旧宫殿呻吟的贵妃穿着一身大红色喜袍在皇家祖庙之内毒发,几欲身死。
就在同一天,同样有着天大喜事的大楚也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乌龙场景,本该享受册立大殿的太子万俟宸在册立之日的前一晚遇刺,一支小型的有备而来的大宛残军扮作普通游民在大楚宫门之前将一支声名远播的大宛长箭深深的钉在了楚太子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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