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也有耐不住冷的时候,还是为了迎接我才点火盆暖暖房间呢?他换上了那件红色的男宠服,将点了火盆的房间关好门,自己却快走几步伏跪在了院子大门旁边,他刚刚擦干净的廊子上。原来,他不是自己冷了。
我的心莫名难受。如果顾尘羽一早就被带回了昭国,哪怕他生父是北周人,他到了这里被当成密探训练,也一定会比现在这样相对舒服一点,绝对不可能如这般任人欺凌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过日子。我翻身下了屋顶,从另一边徐徐走到院子门口。就如同那一日,我散步来到门口一样。只是今晚,没有其他仆从在,推门进来,就看到顾尘羽一个。
红色的男宠服鲜艳如燃烧的火,他墨色的黑发披散凝着淡淡一层霜花,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却毕恭毕敬地向着我伏拜磕头。 “下奴恭迎主人。”他的声音依然有些沙哑,却顺从而动听,让人无法挑剔,只会觉得被服侍的受用。我抬腿,向着他的房间走去,他没有起身,就在我身后爬。我对他说:“站起来,跟本司走着。”
他立刻执行命令,站起身,垂头俯首,如所有奴仆那样卑微地跟从,始终保持在我身后三步之外。一直到了房门口,他才快走几步,先于我推开了房门。火盆的热度,在这种寒冷屋子里十分微弱,我照旧没有解衣,坐在他的铺位对面的床上。
我看到他的铺位上多了一床薄毯子。这样他也算是有了齐全的铺盖。他关上房门,乖巧安静地伏跪在我脚边,当然是挨着火盆的。他脸上带着笑容,仰头望着我,等待吩咐。他琉璃色的眸子里依然是没有波澜的凉寂之色,可是他的笑容显得很真,就仿佛是一直在期盼着能见到我的样子。为什么,他能将这种与心中实感截然不同的表情,演绎的如此真切呢?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地上凉,你也坐床上去吧。”
“下奴不敢。”他叩首。
“本司要你上床,你不听话么?”我加重语气。他乖乖坐在床边,与跪在地上或者躺上床凳的纯熟动作完全不同,他坐在床上的时候显得无所适从,手脚明显不知道该如何放,身体僵硬而紧张。我笑道:“看来你平时很少坐在床上。”
我说出口了,才醒悟这当然是废话,或许在此前他根本没有睡过床铺,也没有多少机会能不跪着。他没说话,艰难地维持着陌生的与我对坐的姿势。我缓缓开口道:“我叫人查了你的身世,发现你生母是我们昭国人。”
他愣了一下,脸上浮现迟疑之色,眸子里也起了一丝少有的期盼,却习惯性地不敢开口问什么。我料到他也不敢问,就继续说:“老司长派了你的母亲去北周摄政王府当细作,但是你母亲没有遵从命令才会生了你。你的身上流着一半昭国的血,倘若你不是摄政王之子,或许我们早就将你带回昭国。”
顾尘羽像是在认真思考我说的事情,恍惚了一阵才问道:“下奴斗胆请问主人,下奴的母亲如果还活着,没有完成你们安排的任务,会否受罚呢?”
“那是当然的。就连她罔顾规矩与北周人生的孩子,也难逃惩罚。”我故意夸大其词,惩罚有许多种,不过我们防卫司向来不会浪费了材料,密探的子女通常还是要做密探训练的。顾尘羽似乎想通了什么,垂下头,整个人又滑落在地,规规矩矩跪好,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掐灭了眼中的生念,不带任何期望地问道:“那么主人打算如何处置下奴呢?”
我话锋一转,耐心解释道:“你的母亲在昭国原本不是奴籍,所以虽然你父亲是北周人,你回到昭国也还是有机会免除奴籍的。可惜你父亲不仅是北周人,还是曾经残害我昭国无数将士的摄政王,你的母亲也犯了过失。你这辈子,往好了想也只能是昭国的奴隶。”
“下奴很幸运。”他忽然说了一句,“能在死前遇到您这样的好主人。” “本司何时说要杀你了?”我诧异,“你以为本司不辞辛苦除夕夜里来找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要处死你么?那本司何必亲自来,随便找人将你杀了便是。”
他不傻,自然听出了我话中的生机,再次抬头,望向我,是哀求的表情,很真,不像随便敷衍的伪装。他似乎是真的想要活下去。我笑得温柔,和颜悦色道:“你母亲与本司的母亲有几分交情,念及上一代的渊源,在本司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本司自然会给你一些照顾。只要你不是北周密探,本司就会一直将你留在身边,保你平安。不过倘若让本司发现你图谋不轨,那时本司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019有备而来
我敢将顾尘羽的身世告诉他,就是有备而来。如果他是北周密探,他怎么会将生母是昭国密探的事情泄露出去呢?他能瞒住一时不对旁人说,我却早就已经吩咐人将这个秘密巧妙地“泄露”给了北周人。而且还添油加醋暗示桃花的背景不浅,这一次我们将桃花的儿子要回昭国是打算好好照顾补偿的。
顾尘羽,人在我手里,又有那样尴尬的父母,和我故意散播的流言蜚语,北周人如何相信他不会背叛?所以,我断定,就算他曾经是北周的密探,将来还想当北周的密探,也绝对再也得不到当初的信任了。不被主子信任的密探,只能是弃子,他若不疯不傻,就该知道此时是倒戈投我的大好时机。
果然,他叩首道:“下奴绝对不是北周的细作,下奴求主人开恩饶下奴不死。天上神明作证,如若下奴有半句谎言,就让下奴死无全尸永堕地狱。”
他发下毒誓,我这才有了几分心安。不过,我真的不敢想,倘若他一开始就并非密探细作,仅仅是一个无辜的奴隶那种情况。
我暂时撇开烦恼,别有用心道:“以后不许对本司有任何隐瞒,管事没吩咐的一律不能应承,免得引人怀疑闲话。” 他口唇微动,终于还是老实说道:“主人,今晚您来之前,有人翻墙入院。”
我假装吃惊道:“什么人如此大胆,可是来偷东西的?” “应该不是。”他平静地叙述道,“那人穿着府内仆从的衣物,熟悉门路,说是得了赏,找下奴寻个乐子。下奴以为,若是毛贼,定不会如此大胆。可见……他说的多半是真的。但下奴并未听管事有任何吩咐交待,还好因为主人要来巡视,那人闻风先行离去了。”
“……本司的确好像是赏了一些有功的侍卫,本司倒是不在乎奴仆们私下往来。”我并不否认自己玩的猫腻,只直视顾尘羽,希望能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什么端倪。
他没有再问什么,垂头跪着,悄无声息。或许他素来被欺负,对于那样明显是强迫的事情,他亦不敢在我面前表露委屈,更是没有存奢念期待我能替他做主。他告诉我这件事的目的,多半是为了表达对我并无任何隐瞒的态度,仅此而已。
我便揪住这个话茬继续道:“倘若那人要你服侍之后,你打算向他要什么好处?” “下奴……没有想过。” 可能以往,他服侍什么人之后通常都不会是清醒的,也就不用费心讨下床赏,或者是就算讨了,也是另一顿羞辱折磨。
“你现在努力做事,没有犯错就会得了赏赐,像这些被褥衣物,都是给你的赏。”我循循善诱道,“以后,你若服侍什么人也要记得趁人高兴的时候讨赏。”
“下奴真的可以讨赏么?”他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表情绝对不是伪装,而是真的完全不信的样子。我加重语气道:“本司府中一向赏罚分明,你若不犯错,乖巧伶俐做了讨人欢心的事,当然要赏。”
我这话并不是虚言,如果他是密探,该听得出我的意思,只要他乖乖为我办事,就会得到赏赐过得舒服;就算他不是密探,也该明白,他可以得到赏赐。先在他心中建立起这种念想,让他有了盼头,才会有动力好好做事。他幽深冷寂的眼底渐渐浮起一丝笑意,宛如暗夜之中悄然盛开的昙花,仿佛是真实映射他当下的心情,这是他开心的样子么?
不知道他有否注意到,这与他脸孔上训练有素的感恩表情并不协调。我有些沉迷在他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之中,若这就是他开心的表现,还真的是让我无法抗拒呢。
“来,到床上去。” 他愣了一下,乖乖爬上床,向刚才那个影卫吩咐过的一样,趴好,抬起臀部压低腰部,摆好了诱人的屈辱姿势。姿势摆好之后,他才意识到身上还穿着男宠服,于是急忙脱去衣物。这时他的动作显得有点紧张急促,唯恐速度慢了惹我厌烦,与当初那晚站在我面前镇定自如从容优雅*服的举动完全不同。他也是心神恍惚么?是他真的太高兴被我施恩惠的手段感动了么?因此主动自愿想顺我意思期望服侍我,讨我欢心么?
“这里没有手铐皮鞭,本司不喜欢玩木偶。”我站起身,摆出冷傲姿态,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明明是想安抚他,为何却说出了这种夹枪带棒讥讽的话。他眸子里原本荡漾的笑意陡然熄灭了,脸上讨好的笑容却依然努力坚持着不敢变,默默地将男宠服裹回身上,跪回地上,我的脚边,似乎是怕我就像上次那样甩手便离开
。他想挽留我?莫非他有所求,想要讨好我以换取什么赏赐?我定了定神,问道:“你现在还有什么不知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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