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茗衾眸光一转,微微一笑,“母亲,我还没说完。作坊里所有的器物,只有一两件的我全带走,多的,每样至少带三件。还有那些方子,还有已经收进来的原料,我要全部带走。这些东西还有那些师傅、管事,就是我们黎家重新起家的资本。”
剩下的就拿来喂那些贪得无厌的豺狼,还有满足主事者的面子。黎家留的是干柴和火种,那些扔出去的虽然有珍馐佳肴,但当中也混着腐肉,还有不定时可能爆炸的哑炮。
如果处理得当,长远而言,黎家的败落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没有等到灭门。这会是是黎家的一个全新的开始。
“遇事你父亲总和你商量,这些我也不懂,就听你的。”陈氏想了想,点了头,“去侯府的去侯府,留下的留下,只怕会人心惶惶。”
“正好可以看看他们都在想什么,真有那不堪的,就按母亲说的,都打发了。”黎茗衾轻道。
陈氏惋惜地叹了一声,“可惜这么大的家业,都要便宜了外人。”
“我不会让它们白白便宜了外人。”黎茗衾露出一丝狡黠,不过只是一闪而过。
“瞧瞧,这婚事成不成还不知道,都商量上嫁妆了。”陈氏感慨道,矛盾之情溢于言表。
“这不仅仅是嫁妆,也是和侯府谈条件的筹码。”黎茗衾自信地笑道,只等他们的回话了,等印证了她的猜想,她手上就至少有三大法宝了。
小院正屋的前厅里,这里里里外外服侍的人都来了,就像那天晨间一样。黎茗衾坐于案后,一手抚平一本订好的册子,一手拿着鹅毛笔沾了一下墨,仔细地听着他们回话。
先上来回话的是绮罗,她说了定远侯府用针线最多的月份,又道,“奴婢的妹子说了,侯府用度虽说不凡,在金陵来看也不算特例。就是这几个月,府里跟外面走动的多,花费的多。”
和义安候府送岁银的日子刚好吻合,果然,定远侯府要靠义安候府的岁银打点、走动。
可是,黎茗衾沉吟问道,“老定远侯是开国功臣,定远侯应该因袭了不少封地,加上两代人的经营,府上的产业一定很丰厚。”
“是有不少产业,据说还盈利颇丰,不过说来也怪了,定远侯府的管事是全金陵最少的。”插话的是王正。
“此话当真?”黎茗衾眼睛一亮,王正是王管事的侄子,见识的比别人多。
王正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以前小人的舅舅在外应酬,小人赶巧跟去过几次,见过几位。”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看上去都是很和蔼的人。”
也许真正打理定远侯府产业的人另有其人,黎茗衾在册子上记了一笔,又吩咐青黛看赏,看向彤云,“田亩打探的如何了?”
“奴婢去问的时候倒是没什么阻碍,这金陵城外的良田多数都在墨大人府上,之后是朝邑王,再然后是义安候府。”彤云边说边掰着指头,生怕说漏了哪一家。
“墨大人是皇后娘娘的兄长,朝邑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弟,没想到义安候府居然还能排在第三,竟比玉敬王还前了。”黎茗衾皱眉道,答案一点一点地接近了,她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离她所期待的越接近,她的计划就越可行。但这也同样意味着,她未来的“对手”很强大,还很能忍气吞声、扮猪吃老虎。
“说起这个,奴婢这位姐妹的男人也感叹得很。说这义安候府的人做官不成,打理庶务倒真是一把好手。”彤云笑道,看向青黛手中托盘里放的几只钱袋,一脸的期待。
“赏。”黎茗衾看了她一眼,笑容渐渐凝固。
老义安候是打理庶务的好手,这位过继来的定远侯也是好手,他们家所有的管事都是好手,哪有这么巧的事?要是有,那这位过继侯爷可是定远侯的庶次子,怎么就不见定远侯府的人有此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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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第13章猜测
见黎茗衾低头疾书,青黛轻咳了一声,看向其他几人,“姑娘让你们打听铺子上的事,都听到什么了?”
云纱先开了口,直直地道,“这几天云家在东西大街上一共新开了五间铺子,都是卖脂粉的。”
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众人不安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好在为了不让上次的事发生,这一天黎茗衾派了别的差事给何妈妈、赵妈妈,少了管束的人,不至于让他们不敢轻易说话。
“有什么就说什么。”黎茗衾扫了众人一眼,云家先把黎远正送进了大牢,现在又来抢黎家的生意,可若一味避讳,只会让人们感觉更不好。
若雪开口时还是转了话头,“绸缎铺子还是原本那几家,这些天进了不少新花样。不过成衣铺子关了几家,听说冯姑从江南带了好些师傅和绣娘,给各府买了去。”
低头记下,这一条也许以后有用,黎茗衾给青黛使了个眼色,打赏了几人,只留下张贵和王正。
她身边服侍的,不是太老,不常走动,就是还处在唧唧喳喳的年纪,平日和她们走动的人,多是各府游园、宴赏往来的,那些人只会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她们面前。可这两个小厮不同,她是姑娘家,平时二人不用跟着她,都是黎远正吩咐来帮她跑铺子的,常出去走动。而他们又是男子,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女子心里多只有那些家长里短的事。
黎茗衾看了看二人,笑问,“你们且说说,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定远侯府和义安候府的?听到过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拘于这两天。”
方才张贵一直没吭声,他先看了一眼王正,才道,“老定远侯是开国功臣,现在的定远侯又是皇上器重的人,管着兵部,又在户部行走,一直都是很风光的。义安候府虽然是他们的堂亲,但那光景可就差得远了。老义安候只是老定远侯的庶出弟弟,现在的义安候又是老定远侯的庶子,见面都得第一头。义安候在朝廷里只领了个闲职,礼祭的时候过去转转,给宫里送些新鲜蔬果,家里的产业倒是很丰厚,经营得也很好,可这些怎么也不能和定远侯比。”
王正听着不置可否地轻叹了一声,“这些年义安候府还和海运、漕运的人做起了生意,人们都说他们要本本分分做皇商了。”
尽管大晏对商贾较为宽容,也给予了他们不同以往的地位,可商贾不论有多富贵,还是不能和官吏尤其是王侯将相相比的。除非是富贵到极点的少数几个大家,否则还是要靠官的,这就是为何历朝历代都需要官商勾结。
“义安候府的产业究竟有多大?”黎茗衾眉梢轻轻动了一下。
“这可不好说,小人的舅舅说过,除了金陵,他们在江南和北方都置了产业。不过也是奇了,义安候府的用度和金陵城里的几位地位相当的贵人都差不多,并不太显富贵。也许他们把赚来的银钱都投在了江南和北方。”王正说到后来有些拿不准,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嘴角。
张贵附和地点点头,但又道,“出了金陵,也不好打听,也许在江南和北方的花用太大,或者不善经营,消耗得太多。”
“除了年节上,他们和定远侯府之间有什么往来?”黎茗衾有些紧张地问道,难道外人都不知道岁银的事?
王正想了想,“他们往来不多,定远侯府的人一早就瞧不上他们。定远侯还有位弟弟,也是嫡子,这些人见了义安候都是冷嘲热讽的。”
“听你们的意思,定远侯府的产业仿佛不如义安候府丰厚似的。”黎茗衾在册子上又划几下。
一个产业一般的侯府,还能丰厚合宜地打点各府,出入往来又不输任何一家,说话趾高气昂。说他没有底气,打死她都不会信,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怀疑?
“定远侯位高权重,上杆子巴结的人多了,给侯府送的礼也多呗。”张贵了然地道。
王正笑了笑,“从老定远侯开始,皇上每年都有很多赏赐。再加上定远侯家是前朝贵族,定远侯一支又是嫡支,继承的产业也不会少。”
赏赐?能赏的真金白银很有限,他们敢变卖御赐物品么?各府孝敬的东西是有的,可定远侯并非一家独大,他们也要打点别人,开支几乎可以相抵。
“他们的祖产在什么地方?”黎茗衾问道。
“好像在山西。”王正答道,像是不太明白黎茗衾为什么要问这两家的事。
山西人都是出来经商的,除非他们在那边开票号,黎茗衾又把这种假设记了下来。
“小人还听说,定远侯也参与了海运,运一些香料什么的。”张贵补充道。
可是她之前看过黎远正的手记,金陵城的香料基本上都是玉敬王府的生意,玉敬王和定远侯合不来,那定远侯的香料运回来,又卖到哪儿去了?
“运多少香料?大概都卖到哪儿了?”黎茗衾微微一笑,答案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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