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得到消息后,兀旭烈快马加鞭地从郊外的校场赶了回来。
遥望着暮曦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匆忙奔了过去,将那抹娇柔的身子搂入怀中,“别哭.....这不是你的错。”
“烈,她真的很傻,真的很傻......是我逼死了她,如果.....如果我肯宽容些,让她留在府里,她就不会想不开,她就不会......”暮曦转过头,埋首于兀旭烈宽大的怀抱,不断地斥责自己。
“与你无关,若说是谁逼死了她,是我,是她自己.....与你无关。”大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兀旭烈低声宽慰道,“纵然没有你,我也不会爱她.....我不是一个可以勉强自己的人。”
“可若没有我,你不会让她离开,对吗?”素手抚上了他的衣领,泪水已然坠落,暮曦近乎绝望地问。银幸出观让。
兀旭烈没有回答,等于是默认了。
“还有一个办法......”暮曦退出了兀旭烈的怀抱,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离开。
“你要做什么?”似乎是意识到了暮曦的想法,兀旭烈惊恐地钳住了她的纤肩,语意坚决地阻拦,“不可,你的身子......现在很脆弱,不能施用符咒。”
数月来的朝夕相对,兀旭烈已然对暮曦的巫术有了些了解。
他深知,每施用一张符咒,便会耗去暮曦的几分精气。
也正因此,她每日至多能使用一张符咒,再多就会对她的身体产生损害。
前些日子,她一直在不断精进自己的巫术,甚至可以一些特殊的符咒祈雨求风,但对精力的耗损便要加倍。
如今她身怀六甲,每日都需进补,方能安胎,在这个危险的时候,兀旭烈绝不容许暮曦再施符咒。
“可她会死.....凝璇会死的!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用力地握紧了兀旭烈的大掌,暮曦恳切地央求。
“也许,这便是她要的结果。”冷峻不羁的脸庞上并未有太多的悲色,兀旭烈道出了残忍的话语。
他是寡情的,旁人的死活与他并无太多关系。
尤其在危及暮曦及他们的孩子时,兀旭烈会毫不犹豫地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一滴清泪潸然坠下,打湿了兀旭烈黝黑的手背,暮曦咬紧了粉唇,“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蓦地甩开了兀旭烈的大掌,她走到床榻边,从日星盒中取出了解毒的符咒。
“你若这么做了,咱们的孩子很可能会受到伤害.....你救了一条人命,却又害了另一条......到底是功还是过?”冷沉的嗓音自身后飘来,迫使暮曦的素手堪堪地停在了半空。
兀旭烈见她仍有些踌躇,危险地眯起了阴鹜的黑眸,继续道出更为残酷的恫吓之语:“凝璇若死了,是她自己选择了死亡.....除了一个体面的丧礼,我什么也不会做,也做不了.....但若咱们的孩子有个万一,我会让许多人跟着陪葬.....因为咱们的孩子想要来这世间走一遭.....作为他的父亲,我不会让他孤独上路。”
“啊......”暮曦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她瘫坐在地,泪水布满了那张美颜。
兀旭烈赶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牢牢地护在胸前,知道她最终还是让步了。
爱怜不已地为她抹去脸上的泪,双唇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傻丫头,你就是心太软了.....无论为了谁,也不该冒着伤害自己,伤害咱们孩子的危险,懂吗?你是故意要惹我心疼吗?”
☆、第五十九章 痛伤别离
四太子府,玄武殿
暮曦神色木然地被兀旭烈抱回了寝宫,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她一言不发地看着自穹顶垂落的纱幔,热烫的泪滴止不住地滑落。
兀旭烈解下了披风,和衣躺在了她的身侧,低沉的嗓音响起:“丫头,死是凝璇的选择,我们止不住的。纵使,这次你将她救了回来,下次呢?下下次呢?”
“你连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贝齿咬破了粉唇,点点猩红不断渗出,暮曦痛苦地喃语。
她的误解让兀旭烈隐隐有些不悦,但他还是耐住了性子,好言解释:“我对凝璇的怜悯不少于你.....但凡事要权衡轻重,你与她相比,我绝对会选择你。”
“我的身子是娇弱了些,但施用符咒.....”暮曦还想要再做努力,却被兀旭烈的指尖点住了唇瓣,难得以严厉的口吻吼道:“不要再说了!以前,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顺着你的心意,以后也还会如此......但这件事没得商量!”
暮曦猛地坐直了身子,泪水越发汹涌地淌下,她委屈地垂下头,本想离开床榻,却被兀旭烈伸出的长臂挡住了去路。
“不要动气......”兀旭烈也发觉自己的话说的是有些重了,赶忙放软了态度,“希望你能理解我。”
“对不起,我其实是在气自己.....气自己不够宽容,不然就不会将凝璇逼上死路。”暮曦转过身,伏在兀旭烈的肩头,默默地哭泣。
“不要自责.....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兀旭烈抱紧她的纤腰,用自己的热烫的胸膛给她温暖与依靠。
就这样,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是紧紧地彼此相拥。
几个时辰后,当微弱的光晕透过纱窗洒落在殿内的瞬间,乌提叩响了殿门,沉痛地禀报:“二太子妃.....刚刚殁了......”
这个预期中的噩耗传来,兀旭烈与暮曦的身子同时猛地一僵,两人只是愈发用力地抱住了彼此,将心底的痛苦与愧疚深深埋藏......
七日后
原本打算清点好了兵马,筹措好了所有的粮草后,争取尽早出发,奔赴南疆的兀旭烈,却因为凝璇的溘然辞世,而耽搁了行程。
他在四太子府中为凝璇举行了丧礼,通知了粟特族的族长,遵从凝璇兄长的意思,将她的尸身送回了粟特部族。
塔木邪越过众人,来到了兀旭烈的身侧,刻意压低了嗓音,“殿下.....二太子妃突然离世,消息传到二太子那里,只怕.....”
“这我并不担心,纵然没有凝璇的死,我与二哥也是一辈子的敌人了。”兀旭烈目光清冷地望着灵堂,语意低沉地说,“反倒是粟特族长那里.....希望他不要所以揣测.....造成我们与粟特族的隔阂.....这可就不妙了。”
“我会派一名靠得住的文官,亲自去粟特族将此事好好解释,希望可以尽可能地化解嫌隙。”塔木邪能想到的弥补之法只有这个了。
“明日,大军可以开拔吗?”兀旭烈的人虽在襄都,但心思却早已飞赴到了南疆的战场之上。
几日来,他不断得到奏报,二哥率领大军接连攻克城池,又收下了中部三郡,加之南国步兵的相助.....
现在想来,他们真真是一个心腹大患,如若不能尽早除之,便犹如芒刺在背,无法心安。
时间拖得再久些,打好的形势被翻转也是未可知啊。
“可以,粮草两日前已经开始向南疆运送了。”塔木邪以笃定的口吻应道。
玄武殿
未免暮曦在灵堂之上情绪过激而动了胎气,兀旭烈只允许她在那里驻足吊唁片刻,便匆匆地命令镜莎她们将她扶回了寝殿。
呆坐在长塌上,暮曦转过头,神色哀伤地望着窗外的盛夏景致,却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兀旭烈推门而入,随即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缓步地来到了暮曦身旁,紧挨着她落座,“暮曦,我明日要出征了。”
“烈?”她倏然回身,惊诧地蹙拢了眉间,担忧的情绪即刻沾满了心房,“那日塔木邪来找你,我便知有事发生,但一定要你亲自去吗?”
“是。这是我与二哥之间的争斗......总得有个结局,不能这么没完没了地争下去,北国纵然国势再强盛,也会被我们给拖垮的。”兀旭烈不舍地捧起了暮曦的纤纤素指,将之移向自己面前,亲昵地吻上了她的骨节,“所以,我必须要去。”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任性,也不会.....”暮曦的心彻底慌了,她害怕他的离开。
“傻丫头,说什么呢?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心中也有万千个不想离开的理由,但兀旭烈责无旁贷。
国家纷乱由他及二哥引起,那么就该由他们二人尽快做个终结。
“知道吗?我今年不过二十八岁,但.....算来打过的仗却不下百场,放在以往,一年的时间,我有十个月都是在战场度过的。”大掌轻轻地抚摸着暮曦素净的美颜,爱不释手地摩挲,兀旭烈感慨不已地说,
“那时候,只要听闻前方有了战事,只会兴奋,只会跃跃欲试地想要出征.....可如今,我的心境竟也不复当年了.....”
太木曦看顶。“烈.....”触摸到了那双幽深鹰眸中流溢着的不舍与眷恋,让暮曦为之动容。
“因为有了你,有了咱们的孩子.....”温厚的大掌小心翼翼地贴在暮曦浑圆的小腹上,兀旭烈轻声叹道,“多希望能亲自等待孩子的出声,能成为第一个抱他的人.....曾经这些美好的设想,因为战争而发生了改变,人生中.....这是我第一次厌恶战争,厌恶杀戮......”
“烈......”泪水夺眶而出,灼烫了兀旭烈的心扉,他倾身向前,温厚的唇吻上了暮曦的眼帘。
“别哭,不要哭着送我出征,好吗?”大掌抚上了暮曦的臂弯,兀旭烈恳切地央求道:“答应我,你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做冲动的事.....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