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惜笑容不变,“孙姑姑莫要轻信流言,若是真的,皇上岂会留着她的性命至今?本宫又何苦费尽周折来探望?”
庶人常氏?羽惜心中冷哧,这就是曾经那个风光无限,风头更甚皇后的丽贵妃?那个最得盛宠却狗眼看人低,嚣张跋扈的艳丽妃嫔的新称呼?真是有趣,这后宫还真是风水轮流转的地方。
孙姑姑见羽惜说的在理,便将信将疑的点头,眼中仍有迟疑,“可那常氏关进来至今还不曾安分过,常常与其他人发生争执,这半年来冷宫变的很不太平,也累惨了我们这群做奴才的。”
羽惜举着宽大的袖子掩面而笑,也遮住了眼中冰冷的恨意,声音薄凉开口,“但请姑姑通融通融,常氏眼下虽被废关在冷宫,但那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若她是翻身,说不定能入主东宫掌管这整个后宫。你想常氏艳冠六宫,皇上盛宠她八年经久不衰,即便膝下无子,这些年的恩宠和与众不同也是有目共睹的,孙姑姑可别压错了宝。”
孙姑姑一听,顿觉非常的有道理,回想这大半年来她的粗暴和不耐烦对待,想到那常氏美艳无比若他日真的重新得蒙圣宠,那么她的晚景可想而知,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多谢娘娘提携,娘娘请。”
羽惜满意的淡淡一笑,随即转身回到翩翩身边,由她扶着进了冷宫高大却锈迹斑斑的殿门,进到空旷萧瑟的院子里,已经有许多被关押在此蓬头垢面的女人们在交头接耳,张望过来了。
孙姑姑皱纹巴巴的老脸顿时一拉,不悦的瞪着她们几眼,那些女人似乎挺怕孙姑姑的,立马识趣的缩回头去,想来她平日里也是个挺厉害的角色。
见羽惜站着,也不说话,孙姑姑立马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谄媚的笑着,“娘娘,这边请,仔细脚下的路。”
羽惜由翩翩扶着,回头对身后的锦秋吩咐,“锦秋,你让他们放下东西先回去,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本宫跟乔雪进去,很快就会出来。”
锦秋恭敬的低下头去,温顺的应着,垂敛下的眸中是羽惜对后来的乔雪的器重以及始终对她心存隔阂的黯然。
羽惜挺直胸膛,扶着翩翩的手,脚下步步生莲的优雅前行,跟着孙姑姑一直来到一间远离主殿的简陋平房前停下,看起来既偏僻又寒碜。
羽惜抬头,细细的打量着这间屋子,她实在想不出,那个昔日骄纵矜贵的女人被困在这样的屋子会是什么情形。
孙姑姑对羽惜的沉默和打量的眼神心中一阵惊惧,她低下头不敢直视羽惜的眼睛,心里想着刚刚还谈笑温和的眼神怎么一下子似乎变的冰冷锋利了。“晨贵妃娘娘,常氏就在这一间屋子。因为她不能与冷宫里的其他人和平共处,奴婢也是被逼无奈才将她移至这么偏僻的地方。”思来想去,觉得羽惜这个态度可能是因为觉得她虐待常氏了,忙开口解释。
早蝶华如身。“姑姑不必介意,本宫是不会破坏了冷宫的规矩而任性要求让姑姑为难的。”羽惜勉强一笑,只想一想到马上要跟害死自己孩子的人面对面了,她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抗拒。
“那奴婢先去做事,娘娘有事再传奴婢。”孙姑姑已经一身冷汗,三月温暖和煦的春日里,她竟然惊出一身汗来。匆匆弯身上前打开门把上的锁,孙姑姑就匆匆离开了。
木门经过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日照风化,已经非常残旧,翩翩看了一眼羽惜,便上前将门推开。
随着一声刺耳难听的嘎吱声,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纪的阳光一点一点的渗透进去,铺满整个堂屋的青石地面。
很简单的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一副中堂,屋里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打扫了,地面桌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阳光洒进屋子,抬步行走之前,细细的尘埃洋洋洒洒的乱舞。
仿佛早就预料到羽惜会来,常丽颖一身素白底绣芙蓉花的简约罗裙,静静的坐在朝南的位置上,静静的看着羽惜和翩翩走进来。
美艳无暇的脸似乎被寒冬的风雪冻住了,常丽颖目光冷静,脂粉未施的脸依旧美艳如昔,一点瑕疵都没有,脑后简单的发髻微微有些凌乱,两鬓都垂下几缕发丝,头上一点发饰都没有装扮。
“终于忍不住要来了?”常丽颖看着美丽妖娆的让人心生自卑的羽惜缓缓走来,意气风发胜过从前她最得宠的时候,冰冷的表象是扭曲的嫉妒。
“你倒是挺能适应环境的。”羽惜淡淡开口,走到常丽颖对面的凳子前,翩翩掏出帕子擦拭干净让请羽惜坐下。
“还不是托你这个践人的福。”常丽颖看着高贵美丽的羽惜,对比自己的落魄憔悴,强烈的落差终于让她仅有的一丝冷静也宣告瓦解,是的,她疯狂的嫉妒,嫉妒这个跑来冷宫落井下石看她笑话的女人。
“庶人常氏。”羽惜眼中一闪而逝一丝凌厉的恨意,随意又恢复从容自若的开口,“你今日的下场,只不过是你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尤。”
“若不是你陷害,本宫今日还在清合殿里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等待着君王的恩宠。”常丽颖冥顽不灵看着羽惜,一双被嫉妒烧红的眼睛恨恨的盯着羽惜绝美妖娆的容颜。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此时羽惜早已死了不下一千次。
“君王的恩宠?”羽惜好像听见了什么非常可笑的事情一样嘲讽的笑了,“你真以为皇上爱你宠你?”
常丽颖固执己见,冷冷的咬牙切齿道,“皇上爱不爱我不用你来置圜,我跟了皇上十年,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仅凭你三言两语的挑拨离间我就会轻信的。”
“哈哈,爱你?”羽惜觉得自己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中的嘲弄和恨意越来越深,“钟离绝若爱你,他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舍弃你,舍弃你们的孩子?他若真心待你,又怎么会这么多年对你下药,让你不孕,最终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呢?”
常丽颖目露震惊,脸色顿时发白,她噌的一下站起身,细长的手指颤抖的指着羽惜,“皇上告诉你的?不可能……是你胡编出来挑拨我跟皇上的感情的。”
艳丽的脸上是死灰般的苍白,她震惊又沉痛,却始终不敢相信,嘴里喃喃的不断重复,“皇上是真爱我的,当年十里红妆亲自迎我入宫,他夸我艳冠群芳,是他最宠爱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后宫这么多妃嫔,他最爱的就是我。他还许诺,若是我替他生下皇子,那么我们的孩子将来就是皇储,是继承大统的天子……”
“是吗?如果他爱你,那你现在为什么在这里?”羽惜妖娆的脸上布满风雨欲来的怒气,她咄咄逼人道,“他若爱你,那你的孩子呢?你那个带着储君梦的孩子在哪里?若你真的生下皇储,这驰沙国的天下还不是姓常了?”
常丽颖怔住了,眉宇间隐约脆弱可见,眼神中似乎有些不明,却又不愿明白,“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若非你的哥哥常子龙,钟离绝连多看你一眼都不会。你的孩子胎死腹中,那是因为你的哥哥功高盖主,目中无人,身为一个皇帝,又怎么不忌惮防备?”羽惜冷笑,看到常丽颖痛苦,她就痛快了,她的孩子也就能安息了。
可是……胸口越来越闷的那种感觉是为了什么?她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不可能,不可能是皇上,他是孩子的父亲啊。明明是蔺妃那个践人……”常丽颖惊愕不已,身体虚晃,连连后退几步跌坐回凳子上,整个人像抽空了力气的游魂一样绝望悲凉。
“怎么不可能,若真是蔺妃,众所周知,钟离绝为什么没有给你一个交代?”羽惜冷声反问,这里压抑的气氛让她觉得不舒服,看着常丽颖悲痛绝望似乎也没有相像中的那么痛快,此刻她只想速战速决,快快的回君凌身边去。
“皇上是真爱我的,怎么可能这么残忍的对我?怎么会因为哥哥的原因就算计我、夺我做母亲的资格?”常丽颖疯狂的质问,心痛绝望之下脸上美艳不再,只剩一片死灰。
“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我能理解。”羽惜冷冷一笑,她没想到常常丽颖是真心爱钟离绝,爱那样一个薄情的帝王,是她的不幸,也是那些深宫里所有女人的不幸。
突然没了继续落井下石的欲|望,羽惜看到常丽颖的眼泪,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和难受。“翩翩,我们走吧。”
该表达的意思全都表达完了,她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不准走,你这个践人,不准走,你就是来离间我跟皇上的感情的,你这个践人,我打死你。”眼见羽惜要走,常丽颖突然发疯般的冲上前拽着羽惜的衣服,脸上狰狞,嘴里不停的谩骂着。
昔日高贵美艳的脸上泪痕交错,狼狈不堪,羽惜不悦的皱起眉,身体一闪,想要挣脱常丽颖的钳制。
翩翩见常丽颖扑上来,羽惜怀孕身子碰不得,怕她伤了羽惜就出手朝她后颈劈去。“你放手!”
谁知这出身武将之家的常丽颖武功极佳,且下手又快又狠,招招致命,羽惜顾及着腹中的孩子躲闪的很狼狈。
翩翩拼命挡在羽惜前面护着她,奈何发狂了的常丽颖像是不要命一般的攻击羽惜,丝毫不留余地,也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