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琼抬马即。钟离绝闻言神情一凛,他抓紧钟离清的手,沉默片刻才开口,“你的意思是,当年我们母妃并非死于难产,而是被歼人所害?”
钟离清气喘吁吁的点头,随即嘲讽大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时隔二十年,还会被我们发现。他们一定在暗处等我死,等我死后就一了百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这一怒一笑分明不宜于钟离清这等重疾缠身之人,药物虽稍稍压住了毒虫活动的势头,但药效不能长久,此时钟离清在过于明显的情绪波动后,一阵锥心的疼痛袭来,胸口似压了一块大石,刹时喘不过气来。
钟离绝大惊,随即转头大喊:“紫蝶!”
紫蝶很快跑进来,看见钟离清痛苦黑沉的脸,顿时秀眉微皱,素手轻扬,在起落之间,两枚金针已插在钟离清的头部穴位,随即素手用力一捏钟离清的颌部,将一颗清香扑鼻的药丸塞进他的口中,在其后背用力一拍,看着钟离清不由自主地将药丸吞下。
“他怎么样了?”钟离绝见钟离清脸色好转,便轻声着急的问。
“现在没事了,以他现在的身体,切忌情绪激动,否则只是加速死亡而已。”紫蝶不悦的说道,要是病人本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么身为医者怎么用心努力,医术再怎么妙手回春都没有用。
“既然是中毒,那什么时候开始解毒?”钟离绝追问,眼线只要弟弟能好起来,至于为母妃报仇之事,由他这个哥哥来担起便可。
“我刚刚已经跟王爷说过了,今晚好好休息,等明天养足精神我就为他解毒。”紫蝶不耐烦的又重复一遍。
钟离清缓过气来,对上紫蝶的清澈的眼歉意道,“那就有劳姑娘施以仁手了。”
紫蝶没再开口,转身走了出去,对着守在外殿已经微微打瞌睡的羽惜道,“我们先回去吧,等明日准备好药材再过来。”
羽惜起身,困意袭卷,打着哈欠道,“能治吗?”
“没事,虽然麻烦了一点,不过并没有如外界传言的那么可怕。”两人边走边聊,渡过了太液池便会=回夜晨殿。
这一次,羽惜并没有见到清河王。第二日,紫蝶准备好了药材一个人去了九音殿,走之前跟羽惜交代,说是要过个七八日才能回。
到了九音殿,钟离绝还没下朝,紫蝶进了清河王寝殿,把那些留守了几天几夜不敢合眼的御医都打发回去了,只留了九音殿的两名宫女打下手。
“王爷,昨晚休息的好吗?”紫蝶温和的问候,钟离清的气色比起昨晚看起来好多了。
“不错,难道睡的这么舒畅,呼吸顺畅,没有疼痛。”钟离清温和的一笑,白希秀美的脸看起来更加的钟毓神秀。
紫蝶面色一端,“王爷,此次治疗耗时颇长,非七天七夜不能成事,在这七天中,王爷不能受到丝毫的干扰。其次,王爷也许不知,驱除游丝索魂是典型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疗法,先用世上剧毒之物如九叶心苋、八色紫蘅、七心玉芝、六脉沅兰、五齿金莲、四指墨梅、三月碧萍、二寸银箩、一针赤苔等世上罕有的毒草,熬成汤药,在毒虫活动活跃之际服下,以毒攻毒,到时,毒虫在体内四处流窜,万虫噬心,其苦痛非凡人所能忍受,王爷要有足够的精力和毅力,熬过这一关,如若不然,届时驱虫不去,性命不保,这就是置之死地,毒虫驱除之后,再用世上至阳之药物给王爷祛毒,此谓之后生,无论先死或是后生,王爷一定要咬紧牙关挺过去,千万不能放弃。”
饶是身为钟离清贴身照顾起居平日熬药伺候的两个宫女,闻言不由心下骇然,别说九叶心苋等毒物的名称他们闻所未闻,就是这酷烈的以毒攻毒的疗法已是让人心里发憷。两名宫女不由自主地钟离清望去。
但见钟离清依然气定神闲,他玩弄着手上的瓷杯,似乎在欣赏着稀世珍宝,“照小王说呢,小王这条命确实掌握在紫蝶姑娘手里,如果姑娘没有过人的见识,没有过人的医术,没有过人的胆识,就算上天眷顾,小王再硬朗,恐怕也是枉然!”
紫蝶听着这貌似恭维,实则暗藏机锋的话语,不在意地嫣然一笑,笑容带着并不盲目的自信,“也罢,那我就背负起这个责任吧,但是,王爷,待会儿不要怪我下手狠辣!”
钟离清嘴角弯起,一抹笑意荡漾开来,笑容虽浅,容颜即便憔悴,但那种与生俱来的稳健与俊逸硬是让紫蝶忍不住俏脸一红。“那我们开始吧。”
时值正午,艳阳高悬,山风拂过竹林,龙吟细细,平静一如既往。但在九音殿的寝居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王爷,你准备好了吗?”紫蝶手执金针,轻声询问。
“大国手,小王就等你动手呢!”钟离清裸露着上身,闭目养神,他见紫蝶一再询问,不由得温和笑道,“你似乎比小王还要紧张!”
紫蝶秀眉轻扬,她摇了摇头,“王爷,你似乎有些掉以轻心!你要知道,这一针下去,你在七天之内都不能心存他念,难道你就没有其他的事要交代?”。
钟离清睁开眼睛,“你真是心思缜密之人,不过小王本就是将死之人,其实不必有过重的心理负担。”
紫蝶闻言不再多语,心里却暗叹,此人心机智慧确非凡人所能比拟,心思豁达也不是常人能及,心下不由起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意。
寝室里,只有两个宫女在旁伺候,紫蝶让她们在钟离清的手腕和脚腕处扎上一层又一层极其柔软的棉布,并扣上用精铁打制成的镣铐,将钟离清的整个人固定在精钢铸成的交椅上,两宫女一听一见,正想出声阻止,钟离清摇了摇头,“从现在开始,荷语,荷蕊,无论紫蝶姑娘做什么,你们一律不得阻止,无论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一定要全力配合,这是本王的命令,不许违抗!”荷语荷蕊闻言,只得一声“遵命!”
紫蝶星眸一转,“无论我做什么荷语荷蕊都不能阻止?并全力配合?那,如果我要王爷的命呢?”
钟离清故意一叹,“如果你要我的命,那就拿去吧,‘牡丹花前死,做鬼也风流’!”
紫蝶粉脸一红,别过脸去,娇嗔了一声:“你当真贫嘴!”
钟离清哈哈一笑,旋而收起嬉皮笑脸,沉声说:“开始吧!”
紫蝶自荷语手中接过金针,素手起落间,金针已插遍钟离清上身的穴位,其速度之快,当真可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容,其速之快认穴之准,让荷语荷蕊目瞪口呆。钟离清如老僧入定,纹丝不动。可是过了一会,在金针的刺激下,游丝索魂频繁活动起来,钟离清顿时觉得头疼欲裂,折磨了他二十年之久的极其熟悉的痛感如潮水般涌来,疼痛比以往更甚,它似一个一个巨浪毫不歇止地狠很甩打在他身上,这是铁人也难以承受的疼痛,钟离清硬是咬紧牙关,双目紧闭,但坐在交椅上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在晃动,镣铐不停地发出激烈的响声。
荷蕊担忧地注视着钟离清的举动,不无担忧地说:“紫蝶姑娘,王爷会有危险吗?”
紫蝶仔细观察着钟离清额上游丝索魂蠕动的变化,并不作声,当游丝索魂蠕动越来越快的时候,,吩咐荷语:“荷语,是时候了!”荷语会意,马上端来汤药,协同紫蝶喂钟离清喝下。
钟离清只觉有一股液体如烈火一般穿过他的身体,瞬间在全身烧灼开来,体内毒虫遭遇突而其来的袭击,顿时四处乱串,掀起的疼痛比之刚才更胜百倍。这万虫噬体的痛楚让身体似乎就要爆裂了,剧烈震动的全身甚至带动交椅在挪动,钟离清疼痛得双目几乎瞠破,不可遏制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低吼,这吼声凄厉得竟不似人类所有!紫蝶怕他伤了嗓子,咬烂嘴唇,忙塞给钟离清一块软木。
时光在一点一点地流逝,一个时辰过去了,钟离清已面目狰狞,形同厉鬼,他虚脱地瘫在交椅上,口中发出“呜呜”的低响。紫蝶见状,示意荷语摁住钟离清的身子,轻轻拔起钟离清头上金针,随金针而起的竟然是一条尚在活动的线状的纯黑毒虫。荷语看了一眼,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她赶紧别过头去,一阵干呕。
紫蝶神色镇定,命荷蕊端来火盆,将毒虫挑入火盆中,只见毒虫发出几丝微弱的火花,瞬间烧为灰烬。荷蕊如法炮制,竟在钟离清的身上驱出了数十条毒虫。
金针拔尽,钟离清痛楚尽消,荷语荷蕊解开钟离清身上的镣铐,将浑身无力的钟离清抱至床上,一层层地揭去他手腕脚腕上的棉布,只见纯白的棉布上血迹斑斑,手腕脚腕上的伤痕让两个丫头皱紧了眉头,荷语轻声询问:“王爷,你觉得怎样”,钟离清气若游丝,“放心,本王还活着!”
“王爷身上的毒虫驱除赶干净了吗?”荷语回过头,问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紫蝶。
紫蝶取下钟离清口中的软木,并给他服下一颗药丸,答道:“还早着呢!这只是第一次驱虫,只有连驱三次才算干净。”
钟离清恍惚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虚弱地连眼睛都睁不开。而紫蝶貌似气定神闲,实际上已汗湿重裳。
七天的时间以蜗牛般挪动的速度消失,钟离清被紫蝶从地狱里拉了回来。期间钟离绝来过两回,但是前线战事刻不容缓,在紫蝶的再三保证下一定会还他一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清河王下,才心情沉重的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