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如又觉得自己有些杯弓蛇影了。旁人随随便便的动点心思,都让自己觉得是图谋不轨,却不知只是自己的心态不同了。
“我以为,要花些心思的,或许并非这个信贵人呢。”庄妃想起方才去永寿宫的途中,遇见的那三位新宫嫔,心里便不舒坦了。“你见过怜贵人么?伊尔根觉罗氏翘姿。”
如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明的疑惑:“怎么了,姐姐也见着了她?”
“果然楚楚有姿,娇怜可人呢。”庄妃咂嘴,想起笑薇的话,不免蹙眉:“就连咱们的小公主,也夸赞那位怜贵人美貌呢。且说新贵之中,唯有这三人得宠。怎的就这么凑巧,成日里三摇两晃的就扭在了一起。难道不是有所图谋么?”
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浑浊污气,庄妃的眼眸流转着幽幽的暗光:“我总觉得,信贵人要作乱,实在不必等到这个时候。一早就可以借着诚妃的位分作势了。且说相处了这么多年,总算知道她那病歪歪的身子,圈住的也许只是一颗孱弱的心也未可知。
反而是这些咱们根本就不了解的新人,满肚子是花花肠子,还是别的什么都弄不清。”庄妃凑近如的耳畔,叮咛道:“你知我早已无心恩宠,你好便是笑薇好,笑薇好便是我好。所以为了我们母女二人,你定得擦亮眼睛,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向来博得恩宠易,稳固恩宠难。妹妹你总是经历过这些事的人了,实在不需要我喋喋不休个没完。”
如轻轻拍了拍庄妃的手背,郑重而感激的点了点头:“多谢姐姐提醒,放心吧,如心中有数。”
令庄妃与如都没有想到,走进景阳宫诚妃的内寝,就让她们看见了足够难忘的一幕。
彼时,皇帝正紧紧的圈着怀里的信贵人,双眼微红。而信贵人则是背身对着门外,看不见表情。却能从她不时抖动的肩头分辨出,当时的她的确是在哭。
若是皇帝抱着如难过或者欢喜成这个样子,庄妃一点也不会惊讶。只是信贵人从来就恩宠淡泊,又怎么会让皇上这样认真的环住她,安慰她,让她在自己宽厚结实的胸口哭泣呢!凡事经不起细想,庄妃眼珠子一转,便觉得自己可能是太信表面的东西了。
或许,如的话才是对的。这个刘佳氏依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前后不过一程路的距离,庄妃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太快了。竟是围绕着信贵人的改变。心里像有许多毛毛的虫子乱拱一样,难受的不行。
清了清嗓子,庄妃扯着如往前走了几步,响亮而焦急的向皇帝请安:“皇上万福,臣妾与如贵妃娘娘听得诚妃娘娘中了风,便心急着来看。这会儿娘娘怎么样了,可有大碍,御医是怎么说的,能治愈么?”
皇帝很自然的松开了手,却听见庄妃这样连珠炮似的发问,不免有些头疼。只道:“御医用了些药,诚妃已经睡下了。”
如忧心不已,只叹:“诚妃姐姐的身子弱,想来是那一日于永寿宫受了刺激才会……臣妾于心难安。旦请皇上下旨,由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药材,替姐姐治病。务必要让姐姐痊愈。”
第二百六十四章:献策
信贵人掩饰不住脸上哀戚的神色,几欲落泪,都生生的憋了回去。两颊的潮红让她看起来粉粉嫩嫩,又揉揉弱弱。“皇上,臣妾恳请您恩准臣妾迁宫,于近前侍奉诚妃娘娘身侧。唯有如此,臣妾才能安心。”
皇帝的目光,由如这里,转向了信贵人,温和道:“也好,有你尽心侍候在侧,朕也总算安心一些。”
庄妃正要插上一句“信贵人真是有心了”,唇为曾启就听皇帝略微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的位分,还是刚入宫的时候封的,转眼也这么些时候了。是该晋一晋了。”皇帝将目光投向了如,似乎是想得到她的认可。
如明媚一笑,点头附和:“信贵人素来宁静端庄,又是有心。当得起嫔位。臣妾也觉得甚好。”
“常永贵,那就着内务府去办吧!”皇帝动荡的眸中,闪过,些许暖意。如的知心,似乎无形中带给他了很多欣慰。
小马子匆匆而来,脸色并不好看,双手托着一封奏折,跪道:“皇上,六百里急奏。”
常永贵连忙将折子转递于皇上手中,哈着腰退开了些许。
如知所避忌,也识趣儿的退开了些。庄妃则忧色凝重,看着皇上的脸色愈加沉重,不免心慌的与如对了一眼。
“摆驾乾清宫。”皇帝蹙眉,分明小马子:“你留在这里打点。”转首又对如道:“朕有些要事,你陪陪诚妃吧!”
“是。”如恭敬的福身:“恭送皇上。”
庄妃见皇上走远,才站稳了身子,召唤小马子近前说话:“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搅得皇上心绪不宁的。”
小马子看了如贵妃一眼,诺诺的不敢开口。
知道他顾虑什么,庄妃宽慰道:“你也别担心,本宫无心朝政之事,不过是见不得皇上忧心罢了。总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儿,说些他不爱听的话吧!”
瞥见如贵妃眼底也有相同的忧色,小马子才迟缓的点了点头:“天理教起义,就快要逼近京师了。皇上忧国忧民,已经好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如先前多少有些耳闻,此时再听小马子的话,心里不免难受。再多繁重的国事都好,皇上对着她的时候,总归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自己却鲜少能为皇上分忧。“诚妃这里,你好好打点着吧。信贵人迁宫移居,务必妥贴,且尽快。前朝或许不太平,后宫是不能再出乱子了。以免皇上分心。”
信贵人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是如贵妃专程说给自己听的。心里略微有些难受,或许无论她是不是皇上心仪的女子,命运也终究只能是这个样子了。就算默默无闻,就算孤独安静,终究也不会让人安心。
有些人,她的存在,本来就碍了旁人的眼。任凭如何微渺都没有用。
庄妃兀自上前,看着沉痛闭目熟睡的诚妃,不免叹息:“好端端的竟也会弄成这个样子,诚妃姐姐的命真是苦呢。”目光划过信贵人的时候,庄妃似笑非笑道:“不过总算身边还有可心的人儿照顾着。想来诚妃也该觉得很安慰才是。”
“回宫吧!”如的心一沉,满脑子都是方才小马子说的话,也实在无暇顾及旁的了。
“也好。”庄妃点了点头。“这会儿笑薇也该饿了。”
信贵人微微站起了身子,恭顺的福道:“恭送两位娘娘。”纵然她说的很恭敬,福身的动作也很是谦卑,可如与庄妃都没有回头,谁也没有搭理身后屈着膝的她。
人情冷暖不过如此,信贵人在心里冷笑。从头到尾,有谁在意过她的好与坏?就连唯一替她打算的诚妃都好,也仅仅是为了刘佳氏一族的荣耀罢了。
可现在,就连诚妃都自顾不暇了。她还能如何呢!
抵死的咬住了唇瓣,信贵人猛然清醒了许多,见小马子还在一旁躬着身子,便道:“皇上已经恩准了臣妾迁宫景阳宫照顾诚妃娘娘,劳烦马公公帮我将所需所用送过来。只消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好。”
小马子听得出信贵人的语气很是客气,连连点头:“是,贵人,奴才这就去办。”
待人离去,信贵人睨了床榻上的诚妃一眼,吩咐诚妃身边的人道:“方才有些话,我还未及与贵妃娘娘说。你们几个好生照看着娘娘,万万不能出一点岔子。我自要去永寿宫一趟。”
依心里有些乱,便没有吩咐人备肩舆,而是一个人走在冬日的凉风里。走着走着,额头上不禁冒出了细密的汗水,身上也不觉得有多冷了。
她心里很明白,眼下皇上最忧心的唯有两件事。一么,天理教、白莲教作乱,各地涌现起义军,搅得民不聊生,朝廷不安。二么,自然是“福寿膏”,至少百姓深受其害,大量白银外流。
而此时,如贵妃最忧心的,便是皇上。皇上都寝食难安了,想必如贵妃也会忐忑不宁。若要保全自己,最好的法子便是对症下药。
皇上忧心的第二件事,信贵人实在办不到。可第一件事,她或许能略尽绵力。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更有了几分力气。不知不觉竟也走到了永寿宫门外。
“笑薇,咱们回去吧,你可坐好了。”庄妃正抱着公主上了肩舆。
信贵人眼尖,与宫门外一处角落藏匿了身影。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便越是好。只是,待庄妃一行人离去,她又颇为迟疑了。
虽然现在宫里得势的唯有如贵妃一人,可上次的事还历历在目。如贵妃并不喜欢她,连她精心绣制的肚兜也撕破了。难保这一回,如贵妃不会觉得她是故意亲近。掉头想走,信贵人又觉得不妥。只怕错过了这个良机,想要亲近如贵妃就更加难了。
权衡相较之下,信贵人还是狠了狠心,迈着大步走进了永寿宫。见乐喜儿迎上前来,她不免清了清嗓子,柔顺道:“劳烦公公通传一声,就说臣妾有要紧的事儿,要面见如贵妃娘娘。”
“是了,请贵人稍后片刻。”乐喜儿不会儿就走了出来,笑道:“请贵人随奴才进去。”
沛双知道这个信贵人没那么简单,言语难免莽撞:“贵人怎么又来了,不是方才于景阳宫才与贵妃娘娘说过话么?这来来回回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呢!可是忘了什么要紧的话说,还是您又绣了一个精致的肚兜送过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