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笼络不住这个心机颇深的媚贵人,皇后也不得不想新的法子克制她的恩宠。这后宫总是不能在出一位贵妃了。
脑海里浮现出过往的一幕一幕,以及如贵妃那张丝毫没有衰弛的笑颜,皇后的心颤抖的越发厉害。倘若皇上对如贵妃的恩宠丝毫不减,那么媚贵人若真成了贵妃,难保如贵妃不会被晋封为皇贵妃。更要命的,则是她腹中还怀着个小阿哥!
庄妃极为不情愿的走进来,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谨慎的神色:“皇后娘娘既然觉得臣妾侍奉得宜,连进药也让臣妾亲力亲为,又何须在这个时候惊动如贵妃。入夏了,天气炎热,贵妃身子不便,若是中了暑气可怎么好?”
诚妃也缓缓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信贵人。淳嫔与安嫔则一直在门外候着,并没有跟进来。她们心里也并非不知道皇后的厌恶,自然不会讨这个没趣。
皇后呵呵笑了一声,病中的容颜越发的憔悴:“如贵妃明艳绝伦,想来连老天也是不愿意与她为难的。又哪里有这么容易,会凭白的中什么暑气。何况她的身子一向强健,让人羡慕至极啊。”
都这么说了,诚妃知道皇后是打定了主意,便与庄妃笑说:“妹妹不必担忧,如贵妃也不是第一次成孕了,必然不打紧的。再说那媚贵人吧,先前小产了两回,身子金贵的不行,可到底在浮碧亭边吓着了,不是也好好的么。贵妃的福气到底也比贵人深厚得多,不打紧的。”
庄妃一听,不自觉的舒展了润唇:“姐姐不说,臣妾倒是快要忘了。那媚贵人到底也是为母则刚,连御医也说有滑胎的先兆,不到底是硬撑着两月没下床,就给保住了么!”
分明是在指责自己有故意使媚贵人滑胎的嫌疑,这话听在病中的皇后耳朵里,越发难以忍受。“庄妃到底是后来才入宫的妃子,难为诚妃你还是从王府走过来的人,怎的这点分寸也没有!”
这样责备的话,从皇后的嘴里说出来,倒是惊得诚妃神色一滞,忙不迭的就跪了下去。“臣妾多嘴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多嘴?”皇后一把推开庄妃递过药汤的手,一碗温热的中药顿时泼洒了出来,弄得庄妃手上身上皆是。那药汤子苦涩的气味儿忽然就扑鼻而来,呛的皇后险些呕出来。“你是要折磨死本宫才罢休么?”
横眉一挑,方才还冲着诚妃去的皇后,转首对庄妃翻了脸。“本宫是病了,可即便是病着,本宫也依然是后宫之主,是堂堂的大清皇后,岂是你们可以僭越,肆意凌辱的!”
庄妃懒得与她分辩,亏得药汤子已经不热了,否则这手怕是要烫坏了呢。既然她发威了,好歹也得给了这个面子不是,这么想着,庄妃便也跟着诚妃跪了下去。
信贵人连忙取了帕子来,想递给皇后拭拭嘴角,可见这架势,也唯有随着庄妃一并跪下。
门外的淳嫔看着颇为好笑,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三个人先后都跪在了皇后身前。好在自己和安嫔没有进去,否则还不得都跪了下去,和冰糖葫芦一串似的。
“臣妾哪里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皇后娘娘实在是多心了。”诚妃不悦,一口气顶着憋闷的难受。从前自己有用的时候,皇后的嘴脸可不是这样。如今人老珠黄,又不得皇上的恩宠,膝下无子可倚,娘家的势力也实在算不得雄厚。若此,不得皇后的看中也是必不可免的。
只是都这样落魄这样淡然了,为何还要处处受气,当真让诚妃恼火。
“这么说,倒是本宫冤枉你了?”皇后的脸色难看的不行,青白交加也就罢了,偏是眼角与唇角都情不自禁的颤抖着,好似一脸僵硬的死肉,生硬的扯出狰狞的表情。唬得人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可这不过是厌恶与畏惧罢了,分毫的尊敬也没有。“来人!”皇后怎么会不知道她们的心思,愤懑的险些闭过气去:“给本宫脱了诚妃的鞋去,赏笞板。”
庄妃险些笑喷出来,尽管她知道这不是一件好笑的事儿:“皇后娘娘,您是否病中身子不适啊。那笞脚心的刑罚仅仅是内务府教训不听话的宫婢的,在您面前跪着的可是堂堂的妃主!即便您生气,也不得不顾及皇上的颜面,宫嫔怎的受这样的凌辱?”
皇后一把抓起方才庄妃搁在手边的药碗,猛然朝着庄妃砸过去:“本宫是皇后,本宫会不清楚大清律法么?还要你在这里提点训诫,庄妃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心里暗恨的,是庄妃拿皇上来压制自己。
显然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皇后并不得宠,显然是所有人都没把她放在眼里。皇后忽然觉得很憋屈,为什么兢兢业业的斗了这一辈子,最终还是要这样一败涂地的死去。“都聋了是不是,本宫的话全都听不进去了?”
门外立着的内侍闻声,再不敢僵持,乖乖的走了进来。
“连同庄妃的也一并给本宫剥了去,两个人都赏!”皇后含了一缕暗恨,面目冷清,总算是尽现威严了。
信贵人唬得不轻,想着求情,却被诚妃严厉的眼神吓的缩了回去。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这个时候求情,皇后怎么会听得进去,只能多一个人一起受罚。
门外的安嫔急的跳脚,怎么如贵妃还没有来,若想要阻止这一切,只怕唯有如贵妃一人能及了。
内侍道了一声得罪,迅速的将跪着的诚妃、庄妃花盆儿底儿的鞋履剥落,露出两双洁白的薄袜。此时,也正好有奴才取了笞板呈上来。
诚妃的脸上,一半是怨怼一半是屈辱,恨不得扑上去撕咬皇后,大不了一起死。也总比这样的凌辱让人痛快。庄妃高傲的仰起头,双目喷射出灼热的火焰,似要将皇后吞噬没入熊熊燃烧的愤恨火海之中。
皇后则敛没了方才的盛怒,越发的从容平稳,似笑非笑间满满都是得意:“这样炎热的天气,还带着薄袜受刑,岂非是本宫不疼你们了。”
“别欺人太甚。”诚妃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似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一样。
门外的淳嫔算了算时辰,如贵妃也该到了,想着不能再耽搁了,于是飞扑一般的冲了进来:“皇后娘娘,臣妾愿意代替两位娘娘受刑,求您惩罚臣妾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先下手为强
淳嫔算得极为准,果然在她痛哭流涕的一番哀求之后,如贵妃以绝对威严的姿态,在一行人众星捧月的簇拥之下,从容不迫的走了进来。想来自己颇费心思的戏码,如贵妃都看得一清二楚。总算是没有辜负皇后娘娘的折腾。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她不是要替人受过么,先紧着她来。”皇后的声音略微颤抖,只因气急败坏所致。见是如贵妃走了进来,不由嗤鼻一哼:“看来贵妃来的正是时候了,莫不是也想着为旁人求情,或是甘愿代人受过吧?”
如似乎没有听见皇后说什么,兀自浅浅的屈膝,冷静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坐吧。”皇后大有不服气的架势,声音依然颤抖:“荷欢,还愣着做什么,给如贵妃看座。贵妃身子金贵,若是有什么闪失,本宫可担待不起。”
庄妃回首不经意的睨了如一眼,见她的脸色很柔和,双颊绯红如霞神清气爽的,不免稍微稍微放心。“皇后娘娘劳动贵妃前来,难道仅仅是为了看臣妾等受罚么?”
诚妃恨得牙痒,若不是贵妃来了,这会儿八成已经挨了打了。挨打也就罢了,偏是这么折损尊严的刑罚,皇后这分明是要逼着自己去死。这一世受的羞辱也不少了,到了难道还要这样颜面扫地的离去么?
心里一委屈,眼圈便红了起来。诚妃好不容易才忍着没有哭出来,为的也就是这仅有的一点尊严了。
“本宫唤贵妃来,自然有本宫的话说。实在不必劳动你操心。”皇后虚了虚眼,愤然剜了庄妃,复又对内侍道:“动手吧!淳嫔不是想要替人受过么!”
若说方才哭哭啼啼的样子,是做给如贵妃看得,那么这会儿如贵妃既然已经在眼前了,淳嫔倒是豁出去了。不卑不亢的仰起头,欣然微笑:“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如未必看不出淳嫔的心思,虽然不喜欢,却也不至于反感。毕竟有她这样虚以委蛇的人讨好,才令得诚妃与庄妃没有及时的受责。总算是做了一桩好事儿。
这么想着,如心里微微好受了些,假的东西看多了,连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了。“皇后娘娘要训诫宫嫔并无什么不妥。只是碍于本宫有着身孕,实在见不得这些吵吵嚷嚷的场面,还请皇后娘娘待臣妾走了再罚不迟。”
“哦?”皇后冷冷的笑着,越发显露出心中的不满,就连眼尾的细微看上去也是甚为明显:“这么说,倒是本宫扰攘了你安胎喽?这样的罪名,漫说是我这个当皇后的,即便是后宫所为的宫嫔加在一起,也难以承担呵!如贵妃这是要让本宫万劫不复么!”
一手递于芩儿的掌心,一手微微托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如缓慢而不失端庄的落座。极尽凉薄的笑着,好似根本没把皇后放在眼里:“皇后可真会说笑话!什么‘万劫不复’啊,您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么?威重而严肃的训诫身前跪了一地宫嫔,果然是母仪天下的风范,哪里有半点万劫不复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