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王嫔险些吞了自己的舌头:“真是让猪油膏蒙了心呐,摆明就是媚贵人的伎俩,本宫竟然没看出来。还凭白的连累了如妃……”
回想起今日的种种,王嫔心里还是奇怪。“可即便是本宫被蒙心了,皇上又何以会这样对如妃。要知道,往年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儿,可皇上他总归会信如妃的话。即便不信,也得听了如玥的分辩之言。怎么这回,竟然这样不同。
单单是为本宫说了一句话,就落得一并处罚的下场?这媚贵人究竟给皇上下了什么药了!狐媚东西!”
“娘娘您有所不知,方才送进信儿来,说皇上又去了长春宫看媚贵人呢。这回而才回养心殿!”花儿不是火上浇油,可必然得让自己的主子知晓这媚贵人的分量。
“好么!”王嫔冷冷一笑,只觉得脸上的肌肤都僵硬了:“为了一个下作的蹄子,这样伤如妃的心,皇上怕是真糊涂了。”
“娘娘,祸从口出啊。”花儿惊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您如何伤心,都该谨言慎行啊。”
“生何妨,死又何方。本宫就是咽不下这口污气罢了,瞧着吧,有她好受的。”王嫔双目的冷光,犹如一并利剑,即便是没有看见媚贵人那楚楚可怜的嘴脸,也一样能刺进她的胸口。“如妃岂是她斗得过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看尽
天蒙蒙亮,如玥已经换好了衣裳。妆容依然精致,绾了繁复的发髻。以一颗光彩熠熠的红宝石为钿,贴在了眉心中央。对着镜子的时候,她甚至也不能从自己的面容里看出半点憔悴,彻夜未眠又如何,依旧是沉鱼落雁的容颜。
昨天从长春宫回来,沛双就一句话都未说过,难得的安静。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安静的陪着了。小姐没有说话,心里一定是难受极了的。
“时候差不多了,起驾吧。”如玥一开口,才发觉声音嘶哑的有些厉害。
芩儿体贴的端了蜜糖水,双手呈递于如妃面前:“娘娘,喝点蜂蜜润润喉咙吧。天气燥热,这一跪,便是一整日的功夫。奴婢当真是怕您吃不消哇!”
“吃不消又如何,于我而言,不过是三日的功夫罢了。可皇上罚了王嫔一整个月不是么,日日从天明跪倒日暮。就不怕她吃不消么?”如玥的冷寂的眸中,闪出的光芒唯有绝望,原来皇帝当真是如此薄情。
“小姐,您又何苦如此。”沛双心疼的递了帕子:“都说不吃眼前亏,和皇上说一句软话,许就不会这般了。”
如玥侧首,对上沛双的眼眸,心中隐隐作痛。而面上的笑容,却冷艳无比:“软话?皇上听得还少么?柳氏两位贵人个个嘴甜话美,那媚贵人又是顶会装可怜的主儿。怕是后宫里再没有人能比她们说的好了。就怕本宫是东施效颦了,愈发的惹人笑话。”
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无论是从前在府上,还是这些年来于后宫。如玥早已经看倦了形形色色的面孔,哪怕是身份低贱的宫婢攀爬上皇帝的龙床都好,心里也从未如此堵得慌。有些不能用力,哪怕是大口吸气,都觉得心疼肺疼的不行。
“本宫可以没有皇上的宠爱,但绝不能没有为人的骨气。”如玥噙着泪,固执的不肯流出眼眶。努力的朝上看,睫毛轻柔的抖动,哪怕是痛的有口难言都好,要她示弱绝不可能。“跪又怎么了,总不会软了膝盖就死。”
言罢,如玥行动卷风的走了出去,目光触及的地方,宫人们怯生生的垂下头去。心中愤懑,如玥脸上的脸色自然不那么好看,没有人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大气儿也不敢出,均是颤颤巍巍的拘着礼。
“都给本宫听好了,永寿宫一如从前,无论本宫受到了什么责罚,当伺候的伺候,当扬着头的就给本宫好好扬着。宁可伸着脖子让人把头砍了去,也不准你们畏首畏尾,当什么缩头乌龟丢本宫的颜面。可记住了。”如玥甚少这样说话,宫人们自然是警醒着神儿,爽脆的应下。
可这话听在芩儿与沛双的耳朵里,却格外的不是滋味。“娘娘,你要放宽心,总会过去的。”芩儿少不得劝上一句。
沛双亦是忍着难受,不让脸上表情,有半分的怯懦。甚至连半点委屈都没有,随着如玥盛气凌人的往外走:“小姐,奴婢陪着您去。”
养心殿内,皇帝已经准备去上朝了。明黄色的龙袍衬托出皇帝健硕的身形,不怒而威的面庞带着些许的凉意,想必这一刻皇帝心里也是不好受得。
“皇上,您腰间的香囊看着有些旧了,不如让奴才给您换个新的吧。”常永贵没有直接劝皇上收回成命,却是旁敲侧击的说了无关紧要的话。
皇帝看了看腰间的香囊,轻“嗯”了一声当做允诺。
忙有宫婢捧着各色的香囊呈上来,常永贵一眼就认出了九龙戏珠,吞云吐雾的那一枚是如妃亲手绣的。还记得乐喜儿送来的时候,小马子夸赞了好一会儿功夫呢。说如妃娘娘的针黹越发的精湛了。
“皇上,这枚九龙戏珠大气磅礴,针脚细又密。”搁在鼻前轻轻一嗅,常永贵面带喜色:“且除了有各色的花材,还搁了皇上最喜欢的薄荷。提神醒脑不说,夏日里佩戴更是神清气爽,凉快着呢。要不就这一枚吧?”
打眼一瞧,皇帝心里也觉得很满意。“也好。”
常永贵得了允许,弯着身子取下了缘由的那一枚,手脚麻利的替皇上换了香囊。这才道:“看样子,像是如妃娘娘亲手绣得。手艺怕是连宫里的绣娘也是比不上的。娘娘对皇上您的心,当真是痴情极了。”
“你又想说什么?”其实常永贵一开口,皇帝便料中了是为着如妃求情的话。只是毕竟他也是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人精了,到底是要有些底子才好开口的。可能是自己没有排斥如妃的香囊,才使得他好开口了些。
“奴才没有旁的意思,只不过皇上的心里记挂如妃娘娘。奴才是怕皇上您自个儿心疼啊。”常永贵陪着灿笑,口口声声为皇帝着想。
皇帝的眉宇一拧,随即叹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朕这么做,自有朕的用意。休要再言其他。”
“嗻。”常永贵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却踏实了一些。皇帝表面上很抗拒如妃,可说到底还是在意的。
“日前朕有耳闻,说如妃有心为难媚贵人,你可也听说了?”皇帝心里放不下的,正是怕如妃日渐做大,成为后宫里真正翻云覆雨的主子。一旦跋扈之势养成,怕是要笼络前朝官员,逐渐形成自己的羽翼了。
先前皇帝为难皇后,处处不给好脸色看也正是因为此种担忧。不想皇后哪里总算是平息了,如妃独大之势却有渐成。前朝官员相斗,必然要左右钳制才好。后宫妃嫔争风吃醋,也总得雨露均沾。
这么想着,皇帝便觉得自己的旨意没有下错。毕竟诚妃、庄妃、玉嫔都与如玥是一把声音,若是当真形成盘根错节的门户,那么旁人岂有立足之地。
“皇上啊,奴才可没听过。”常永贵总算是知道事情的症结所在了,有人将歪风吹进了皇上的耳朵里,这也就难怪圣怒难平了。“后宫里,人多口杂,是最平常的事儿了。奴才不信如妃娘娘会刁难媚贵人。再者说,如妃娘娘成日里那么多琐碎事儿要打理,哪有那经历啊。”
皇帝又是一声长叹,随后才道:“朕去了她协理六宫之权,必然是伤了她的心了。不过暂且让她平静两天也好。上朝吧!”
“皇上摆驾乾清宫。”常永贵拉长了嗓子吆喝了一声,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把皇帝的心思透给如妃才好。毕竟放眼后宫之中,再也没有谁当得起协理六宫的重任。常永贵私心以为,也只有如妃能替皇上分忧了。
王嫔一早就已经跪在了螽斯门外,身后是花儿谨慎的跪陪着。旋身瞧见如妃也来了,心里漾起难过:“如妃娘娘来了,臣妾昨日当真是冒失了。”
如玥没有说话,径自走上前从容的跪了下来,与王嫔比肩。
“其实笑薇并未受伤,臣妾看见的血水,八成是欑子那腌臜货做出的样子。当时常娘离得远,没看真亮,光顾着与本宫一起心慌了。这才活生生的打死了那名宫婢,说起来,连我也没察觉到,究竟何事欑子送了笑薇往永寿宫去。”这些话王嫔憋了一晚上,总算能一吐为快了。
想来如妃知道真相了,必然与她一样的激动。可话说完好一会儿了,如妃也不吱应一声。王嫔诧异的侧过头去,细看身边的人儿。“娘娘是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如玥同样转过头来,与王嫔四目相对:“事已至此,本宫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不如省下这口气来,撑下这一天的罪。”
“娘娘莫非认命了?还是太伤心,伤心的糊涂了?”王嫔不高兴了,没想到如妃会这样顺从的认了。“明知道是那狐媚蹄子为祸,如妃你竟能忍下来。她不过是从宫婢爬上龙床的下作东西,诡计再多也是败类一个。如妃你为何要妥协,退让?怕了她不成么!”
“娘娘您息怒啊。”花儿少不得提醒一句,只因王嫔激动,说话的声调也陡然提高了好分。
如玥微微一笑,竟然生出几分鲜有的孤傲美艳,眉宇间锁着一抹淡淡的哀愁,却不是妄自菲薄,胆小怯懦的软弱。“单单是一个媚贵人,何足为惧啊。姐姐看不出来么,皇上这是故意要惩治你我。那蹄子不过是噱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