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孟菀开口打断他的话:“你说我变了,那你呢?皇甫谧,扪心自问,你所说的两不疑,你真的做到了吗?”
孟菀却仍是浅笑,泪眼迷蒙中,她最后又望了他一眼,之后就倏然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皇甫谧,我终究是错付于你。”
她背对着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发梳来,那是他送给她的,她一直当做宝物一般的随身带着,她以为他能够做到,而她也尽力的在做,可是终究,爱情敌不过怀疑,从他带人进来搜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对于他,她彻底的心死。
她扬起手来,将那把发梳狠狠的仍在地上,这一下,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那把发梳霎时间四分五裂开来,有一片溅落在他的脚边,上头鲜红的俪字跃然于目,有些狰狞,刺得人发晕。
她缓缓的开口,声音平稳,一丝波澜都没有,她道:“若爱只剩下伤害,我宁愿,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皇甫谧的脚步一滞,瞬间变得面如死灰,转身望着她的背影,隐在雨夜当中,有种孤单而寂寥的触动。
他凝了凝神,良久才开口:“既然如此,你就好生的在绛云阁闭门思过,来洗去你心里的怨念。”
他的身子颤了一颤,复又望了她一眼,终究是迈开了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去。
孟菀听着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雨滴声当中,她闭了闭眸子,最后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似是最后的祭奠。
*
雨潇潇,夜微凉,孟菀负身站在门口,任凭着雨点顺着檐下低落,洒在她的单薄的身影上,微凉。
天已经蒙蒙亮,她却自始至终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便那样站了一夜,清瘦的身影寂寥无比,让人心疼。
院子里种着几颗不知名的花树,树上繁花似锦,一簇一簇的压了下来,被风一吹,扬了一片的萧条。
她伸出手来,几片花瓣混着雨滴落在手心,那刺骨的寒让她缩了缩手指,只觉得那凉意顺着手掌蔓延至了全身,她打了个冷颤,却倔强的不肯收手。
暮词便站在另一侧,目光忧郁的望着她,此时此刻,她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宽慰才比较恰当,所以选择沉默。
孟菀便一直从深夜站到天明,又从天明站到黄昏,第二日傍晚终于熬不住了,周身不住的发热,头也开始疼了起来,暮词手忙脚乱的就要去请太医,却被孟菀制止住了。
“我没事,只是头疼,去拿药给我,吃过就好了。”
想必是着凉了,头像是要炸开一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烈,她不住的抱着头,缩在了一起。
暮词忙拿了药给她服下,孟菀连水都没喝就干咽下,药丸子卡在嗓子眼儿,她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主子,主子。。。”暮词惊呼一声:“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孟菀不住的摇头,扯过锦被来将自己团团的包裹住,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传来:“我没事,咳咳--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与心痛比起来,她宁愿是头痛,头痛过后,就可以不必想那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来,说这是逃避也好,说她懦弱也罢,可她到底只是个寻常的女子,也会软弱,也会难过。
暮词在床前守了一会儿,见孟菀渐渐的恢复了平静,这才将被子帮她盖好,叹着气出了门。
只是心里却着实担忧,这样被雨淋了一夜,方才又咳嗽的厉害,只怕不能这样,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将此事禀报给殿下,于是便带上门出去。
可是刚走出祠堂,便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远远走来,见了暮词,立马就迎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暮词:“孟菀呢?她人在哪里?”
皇甫逸的发丝微乱,衣衫也有些不整齐,显然是劳碌奔波的模样,尤其是眼底的猩红,带着血丝,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暮词吓了一惊:“小姐,小姐她。。。”
稍稍迟疑的时候,皇甫逸已经没有听下去的耐心,一把将暮词推开,迈开大步,便朝着屋子里走去。
他要立刻马上见到他!
“殿下,您不能进去。”暮词这才回过神来,不住的惊呼了一声。
皇甫逸却像没有听到一般的,根本不作理会。
此时此刻,与见她想必,什么礼法,什么礼数,统统见鬼去,哪怕明日便要他死去,今日,他也要见到她。
许是阴天的缘故,屋子里的光线极暗,皇甫逸掀开帘子,眼睛一时之间竟然适应不过来这昏暗的光线。
他眨了眨眼,方才瞧见躺在床榻上的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几乎是不能自持,一把甩开了帘子,大步的走上前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在床榻前站住,眼底,倾泻而出的是掩盖不去的疼惜,望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人,他的心,禁不住的抽疼了起来。
他不过是这两日没进宫来,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眼见着她憔悴如此,他的眼眶儿,略略一紧。
孟菀似是感受到了那道炙热的目光,迷蒙中缓缓的睁开了眼,皇甫逸的身影在眼前晃,晃的她的头更加的晕,她又闭上了眼。
“我竟然看到皇甫逸哭了,真是瞎了眼了。”
低低的喃了一句,她翻了个身,身子却陡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皇甫逸终究没有忍住,伸手,就将她抱了起来。
“我不过才离开几日,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你。。。还好吗?”他的声音,没有以往的不羁,语气里,隐隐透露出来的皆是肝肠寸断的痛。
那陌生的男子气息,让孟菀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奈何根本容不得她挣脱,他就死死的抱住她,不肯松手。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暮词进来,见到这一幕,禁不住低呼了起来。
皇甫逸却仍是不肯松手,一只手紧紧的环着再度昏睡过去的孟菀,另一只手从腰间拿出一个令牌来:“你拿着这个出去,去找花久夜来,若是有人敢拦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暮词当即拿着腰牌去办,否则她知晓,皇上已经下令封锁了绛云阁,若是没有令牌,她不可能出去。
只是走了两步:“殿下,你在这里。。。恐怕不合适吧?”
皇甫逸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从今往后,孟菀由我来保护,有她的地方,便有我。”他抬了抬眸,眸子却闪着异样的光彩,缓缓的,渐渐的望向了暮词:“就是在七哥的跟前,我也是这句话。”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一样的坚定,暮词听了,稍稍一滞,想要说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儿。
她又望了皇甫逸一眼,他却已经低下了头,仍是紧紧的将孟菀抱在怀中,虽然姿势有些笨拙,甚至有些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的模样,可是眼底流露出的疼惜却让人不住的心底发颤,暮词稍稍一迟疑,方才转身出去。
旁的都可以撇去不管,先救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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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菀似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无数的人影攒动,想要看,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有些发晕。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中只掌了一盏灯,忽明忽暗的晃着,瞧出去,只见一个影子晃来晃去,她低低唤了声:“暮词?”却是不那么确定的。
听着孟菀的声音,皇甫逸忙放下手中的水盆,一把掀开帘子,就见孟菀正试着从床上支起身子来,皇甫逸忙快步上前,一把支撑住了她的身子。
“你的身子还没好利索,躺着,不许起来。”
皇甫逸霸道的说了一句,作势就要将孟菀再度塞进被子里,孟菀却讶了一讶。
“皇甫逸?你怎么在这里?”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抽搭了两下,猛然间想起昏睡中似乎见到了皇甫逸的身影,原来不是做梦,而是真的。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皇甫逸见她已经有力气开口说话,这才略略的放心,勾着唇调笑道:“是不是见到我很开心?”
这个时候,竟然还开起了玩笑来。
孟菀正了正神色:“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是我的寝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皇甫逸却不以为意,甚至还湿了方巾递到孟菀的跟前:“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能管得着!”
一派的得意,只是笑容却并不那么明媚,隐隐的,有一丝疲惫从眼底倾泻出。
孟菀皱了皱眉,并不伸手去接那方巾。此时此刻,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与他耍嘴皮子,正色道:“殿下,我不是与你玩笑,你快些离去,我就不送了。”
皇甫逸终于收起了不羁的笑容,听着孟菀郑重的言语,稍稍的怔了怔。
“你这是。。。赶我走呢!”语气里,隐隐有些落寞:“可是你的身子,总得有人照顾,我不在这里,不放心。”
这句不放心,突然就让孟菀的心抽疼了一下,他待她的情谊她何尝不明白,可是还是那句话,没有办法,从前不行,现在,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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