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恨地甩着手里的毛笔,也不管残余的墨汁在地面上甩出一道一道的黑痕。
嫁人?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不由自主地,她也想起了这个问题,脑海中不自觉地竟浮现出了赵容毅的身影。
哎呀!
怎么突然想起那个臭脾气的男人来!
她猛烈地摇头,把赵容毅的影像都从脑海里甩出去。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宫里金太后已经派人来通知,让赵晟回宫去,过年总不能也在行宫里,况且正月初一还有祭天大典,也是要皇帝亲自主持的。
这次回去,所有人也都预感到,皇嗣一事总归要有个动静了。自从放出风声,皇帝赵晟就躲进了清平山,就剩个金太后在宫里坐镇,宗室们老是围着金太后转,几个月也没探出什么有力的口风来。如今皇帝要回来,总该有个结果了吧。
其实真正让宗室们着急的是,不知从何时起,朝野上下都似乎传言着,恪郡王赵容止要被过继给皇帝,成为储君候选人了。这个传言愈演愈烈,所有人都等着皇帝回来之后,确认传言的真假。
腊月二十五,皇帝一行人终于从清平山出发,回到了庸京城皇宫里。
而他一回宫,便声称自己身体不适,恐无法主持正月初一的祭天大典,所以有意从宗室中择人来代替主持。
一石激起千层浪!
74、人缘
“看看这些奏折,礼部、吏部、御史台,都给朕推荐宗室之中的优秀子弟,只差直接叫朕从里面挑个人来当儿子了。”赵晟将一堆奏折扔在桌上,冷笑不已。
金太后道:“都知道你要从宗室里过继,他们提名建议,也是早就能预料到的。”
“是呀,皇帝有更迭,他们这些朝臣却是要长长久久做官的,如果将来的新君是出自他们的提名,自然可以官运亨通。”
金太后摇头道:“皇帝,你这是钻牛角尖了,皇嗣本就是国之大事,非你一人私事,大臣们提名归提名,到底要选谁,却仍然是你说了算。”
她拾起那些奏折,一一看了。
“其他人倒也罢了,倒是容止这孩子,似乎人缘颇佳,倒有一多半是建议他的。”
赵晟揉着眉心,不愿意谈论这件事。
金太后道:“哀家知道你不痛快,可再怎么不情愿,皇位总要传承下去。这些日子,哀家冷眼看着,有几个孩子倒是不错的,比如靳王家的老三容止,东平王的孙子梓真,另外哀家觉着容毅那孩子也不错,性子是冷了点,但你不是也一直都很喜欢他么。”
赵晟沉吟着。
金太后又道:“就算我说的这几个你都不满意,宗室里的孩子这么多,总有你中意的,你得用心选一个出来。哀家听说,臣子们已经有在提议,要在正月初一大朝会的时候,联名向你举荐了。若你现在不拿定主意,到时候岂不是被动。”
赵晟道:“朕说过要从宗室里过继,这主意便不会改。朕不是反感选谁来继承皇位,而是反感这些朝臣们,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迫不及待地去捧别人的臭脚,当朕这个皇帝已经死了么。”
金太后摇头:“趋利避害,人之本性,朝中的臣子都是跟随你多年的老人,忠心是不用怀疑的。只是你身体病弱,这江山早晚要传给后来人,你总部希望新君即位后对这些老臣疏远吧?臣子们不过是早作准备,为将来君臣一心打算而已。”
赵晟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朕这江上眼看着是得传给别人的儿子了。”
金太后忙道:“这话就不对,不管继承皇位的是谁,都要过继到你的名下,那是你的孩子,不是别人的。”
赵晟扶着额头:“太后不用说了,朕只是心里不舒服,脑子却没糊涂,只是到底要选谁,朕还要想一想。”
金太后道:“那祭天大典怎么办,你说自己无法主持,总要找人来代替。这会儿人人都盯着呢,历来主持祭天大典不是皇帝,便是储君,你选了人,必会被朝臣们视作储君,而且人看来,这个人选可都是你自己推出来的。”
赵晟道:“太后说谁好呢?”
金太后摇头:“哀家的意见不是最重要的。只是听说京里如今都在风传,恪郡王将会是主持祭天大典的人,好些个读书人都交口称赞,说你这个皇帝有识人之明。”
赵晟嗯了一声,感兴趣道:“这么说,容止在朝野上下都很得人心了?”
金太后道:“大约是这么着。其实容止本来就有贤名,他是同辈的宗室子弟中的佼佼者,有能力有学识,谈吐不俗,若要论起来,满京城里数着,他倒的确有储君风范。”
赵晟想起冬至日赵容止写的那几个字。
这孩子,本性也是有志于天下的吧。
赵晟其实也看得出那日赵容止写那几个字是有心的,甚至于他讨了座位,让其他宗室们误会,也可能是故意为之。
事实上,赵晟不介意子侄们对皇位有企图心,反正他已经接受现实,承认自己是生不出儿子了,这皇位迟早还是得传给某个侄子。况且他故意放出风声说要从宗室里过继儿子,本来就是想看看这些侄子们的心性。
他要选储君,自然也要这个储君能担大任,有志于天下。有野心的人,才能有治理天下的胆魄和愿望。
现在看来,赵容止有野心,有人缘,也有手腕,若是作为储君,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赵晟还想再看看。他选的是天下之主,关系到江山万年,必须慎重。
金太后道:“你考虑得也对,毕竟过继来的这位,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自然要小心。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容止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自身的才学且不说,与丁贵妃又有一层亲戚关系,就算你不在了,他也能看在丁贵妃面上善待后宫,以保她们晚年康宁;在前朝,他又有那么些兄弟帮衬,看眼下情形,朝臣们对他也是满意的,得道多助,将来不难预见君臣同心之场面。”
金太后说得条条在理,赵晟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母子两人并非私下议论,此时就在大庆宫中,旁边也尚有袁松竹、顾太平、常乐几人伺候。
袁松竹和顾太平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但常乐听着,心里却着急起来。
她可是知道那位恪郡王的,他哪里是得道多助,而是早就觊觎皇位,在宫里不知布下多少眼线,甚至还买通宫女太医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这样的人,不难见阴险狡诈之本性;再想想点朱之死、福翠之死、同福之死,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别人的性命,可见冷血残酷。
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皇帝!
只是她现在没有真凭实据,这些事情,只能心里想想,不能对任何人说,而且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身边到底哪一个是恪郡王的眼线,万一向皇上高密之后,自己也暴露出来,必定会遭到恪郡王的报复。
她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时,童小言进来通报,说是丁贵妃来了。
“臣妾受人之托,来给皇上送礼来了。”
丁贵妃命人端上来一只长条形的盒子,打开来,呈送到赵晟和金太后面前,道:“这支山参产自昆山,有八百年之寿,补气益身最是神效。”
金太后惊喜道:“看这山参的品相,说是八百年也不为过,如今宫里都极少有这样年头的好参。”
丁贵妃笑道:“太后见识多,自然认得真。这山参极为难得,是我那外甥,听说皇上近来气虚体弱,特意命人千辛万苦从西北的采参人手里购来,千里迢迢送进宫来。”
金太后喜道:“容止这孩子果然有心了。”
丁贵妃将山参放回盒子里,交给顾太平。
赵晟道:“这山参价值不菲,容止这回可破费了。”
丁贵妃笑道:“再贵也贵不过他这一份孝心。太后不知,容止自小与我这个姨母亲近,常常进宫来看望臣妾。”
金太后点头道:“知道,恪郡王是咱们宫里的常客,你有个好外甥。”
丁贵妃道:“是,容止这孩子自小便仰慕皇上,每回来见我,总要说起皇上在前朝的英明神武,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总说皇上是难得的明君和仁君,他也要做皇上这样的人,处处以仁德贤明要求自己。皇上可知,他还极为喜爱皇上的书法,总像臣妾讨要皇上的墨宝去临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