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环对常乐的怨恨越来越多,当她的心意一而再地被赵容毅拒绝,多年来的爱意也逐渐变质,如今的她只是一味地想要那个位子,那个赵容毅身边的位子。她等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一桩无感情的婚姻,更不是为了做宫里的一个摆设。
得不到感情。她就要得到地位!
那日太极殿中群臣请以扩充内宫,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给顾常乐扣上一个狐媚惑主的帽子,群议汹涌。就算不能影响赵容毅对顾常乐的感情,也必定会影响顾常乐的名声。
傅月环知道顾常乐有妄图中宫的野心,她就是要毁掉她的期望。
她已经有了赵容毅的感情,不应该拥有更多!
所以,那日之后。傅月环便暗中联络了傅家的世交朋友。傅家到底也是京中土生土长,此前傅腾只是一个御林军统领,这个职位虽然听着并不是很显赫,却是天子近军,而到了傅腾投入赵容毅阵营,立下清剿逆党的功劳。与傅家交好的人就更多了。傅家,虽不比秦国公府地位崇高,在京中却也有一张庞大的人脉关系网。
傅月环跟顾常乐不同。她从小就生长在京里,出席各种官员勋贵内眷的人情场所,她认识的官员内眷,比常乐可要多得多了。
她的心机原本就深沉,一方面联络这些有人情往来的官员内眷。通过不经意的暗示,引导她们对顾常乐产生专宠的印象。从而在上层散播流言;一方面又让自家母亲傅夫人,暗中指派人手,在市井也散播这样的言论。最终形成了整个庸京城的舆论。
这就是庸京原住民、本地人的优势所在了。
这样的舆论,的确是让顾常乐陷身于满城风雨之中。
傅月环对此早有所料,对丹阳宫倒霉最喜闻乐见的却是银心。这个女孩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甚至比自己的主子更加痛恨丹阳宫的主仆。
不同于银心的幸灾乐祸,心思比较深沉的金珠,却微微蹙眉道:“娘娘,虽然说流言甚嚣尘上,顾贵妃名声大受打击,但是咱们也不可掉以轻心。奴婢听说,贵妃娘娘之所以去了清平山,正是为了说服太上皇和太皇太后,请他们同意皇上不扩充内宫的决定。只要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发话,至少宗室勋贵们,便不会再有异议了。”
傅月环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只能让宗室勋贵们,不再逼迫皇上扩充内宫,却不能消除京中宠妃惑主的舆论。真正掌控舆论风向的,还是京中的官员们。”
金珠道:“那丹阳宫遍邀诰命夫人,只怕就是想借这些夫人的枕头风,来影响官员们的态度。”
傅月环冷笑道:“这就未免天真了,官员们的态度,岂会因为内宅妇人之言而改变!”
银心也赞同道:“就是,我看顾贵妃是没法子了,要是真的被扣上狐媚惑主的帽子,不说她会不会遭到贬斥,至少中宫之位,是不会再落到她的头上了!”她顿了一顿,道,“娘娘,奴婢倒是不明白。咱们既然可以引导流言,抹黑顾贵妃,那为什么不干脆让他们请立娘娘为中宫皇后呢?这样岂不是更加干脆?”
傅月环瞥她一眼,摇头道:“欲速则不达。若是直接请立中宫,顾常乐的反扑必定更加厉害,皇上的态度也会发生变化。这事,要一步一步来,循序渐进方是正途。”
银心点着头,若有所思。
但金珠,却仍然在想着常乐邀请京中许多诰命夫人的事情,她总觉得傅月环和银心想得都太简单了,顾常乐这么大动作,应该不会是做无用功。
傅月环当然也不会真的对顾常乐的动作掉以轻心,她还是派了人时刻注意着丹阳宫的动静。
第二日,果然有许多诰命夫人应邀入宫拜见顾贵妃,而顾常乐则招待她们在宫里玩了半日,在御花园中排宴赏花,议论一些京中的热事。这些内眷们自然也不会当着她的面提起京里的流言,大家不免便都将话题引导到家长里短上面。女人嘛,不管地位多高。总归还是八卦的,聊这些话题很有共同语言。
傅月环的人从头到尾看了这场聚会,最终似乎还真没发现顾常乐有什么特别动作,宴席散掉之后,这些诰命夫人也就陆续离宫回府,并没见顾常乐有跟哪一位特别交谈。
这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很普通的内宫妃嫔与外官内眷之间联络感情的聚会。
傅月环略略放心之余,也存了一些疑惑,不免要跟银心、金珠这两个心腹互相议论研究一番。
正说话之间,便有宫人来禀报,说是兵部尚书傅腾奉召入内。经皇上问话之后,特来看望淑妃娘娘。
“父亲来了?”
傅月环有些惊讶。她是家中独女,一向深受父母宠爱。但是相对来说,父亲傅腾对她的疼爱却绝非溺爱,更多时候是对她做人做事的教导,真正知道她心事的,还是母亲。
当初傅腾虽然也替她向太上皇请求指婚。但遭到赵容毅的拒绝之后,他就没有再做别的动作,而且也没有因此对赵容毅产生记恨或隔阂,反而在政治上成为他的同盟,并在清剿逆党的行动之中,正式地成为赵容毅的心腹。
正是这一点。让傅月环感到,父亲对她的疼爱是一回事,但却不会因为对她的疼爱。而影响到他在大是大非上的决定。而后来太上皇赐婚,他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不过是因为怜惜女儿的一片痴心,不忍见她不快乐。
傅月环如今心态改变,慢慢的已经不至于痴情这一个目的了。但是她也隐约觉得父亲可能不会认同她的一些做法,所以联络外官内眷的事情。她一直都是通过母亲傅夫人来做的,并没向傅腾透露。
当下,她立刻命宫人请傅腾进来。
傅腾一进门,便按照礼仪,先向傅月环行礼问安。
“父亲!”傅月环不等他拜下去,便抢上前扶住他,“父亲何必如此大礼,女儿就算做了皇上的妃子,也仍然是父亲的女儿呀。”
傅腾道:“礼不可废,娘娘若是不让臣行这个礼,别人要说娘娘不知分寸的。娘娘身处宫中,一举一动都代表皇室,可不能任性妄为。”
傅月环抿了抿嘴,这才放任他行完礼。
“父亲从哪里过来?”
经这样一折腾,傅月环心中对于见到父亲的喜悦似乎就淡了一点。
“皇上召见,刚从大庆宫过来。”傅腾话音落下,看了看左右,道,“臣有话要跟娘娘说,可否屏退左右。”
自家父亲,傅月环自然不会多心,便摆手让银心、金珠等人都退出去。
一等屋子里只剩下父女二人,傅腾的脸色就变得郑重严肃起来。
“娘娘,臣斗胆问一句话,如今京中流言纷纷,矛头直指丹阳宫顾贵妃,这其中……是否有娘娘的授意?”
傅月环眉尖一蹙,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不动声色道:“父亲何出此言?”
傅腾皱着眉头道:“娘娘的心思,臣能体会到。不管娘娘与这些流言有没有关系,臣只想劝娘娘一句,皇上是位明君,更是有为之君,他从来不曾将内宫当做联络朝臣巩固皇权的工具,与此相对应的,也就不会因为前朝外界的舆论,而改变对内宫的态度。”
傅月环听出他话里的风向,心中已经有些不高兴,按捺着道:“皇上的英明,女儿自然知道,只是父亲怎么突然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傅腾见她不肯说实话,心中有些失望,叹了一句道:“娘娘,没有遮不住的盖子,你母亲终归是我的妻子,难道你们做的事情,我会一点都察觉不到么。”
傅月环心头一跳,眼神猛地锐利起来。
傅腾却迎着她的目光,坦坦荡荡,没有一丝一毫的闪避。
在他这样正直坦荡的目光之下,傅月环却鼻头一酸,哑着声音道:“父亲可知,女儿在宫中,是什么处境。”
傅腾脸色一黯。
他既然做过御林军统领,如今虽然不再掌控御林军,但也有许多的老部下,宫中的许多事情,自然也会传到他耳朵里。皇上独宠顾常乐,冷落傅月环的事实,他不是不知道。
对于唯一的女儿,他怎会不疼爱,又怎会对她婚姻的不幸福无动于衷。只是他毕竟是正直忠臣,最看重的还是皇帝对傅家的信任,不是对傅家区区一个女人的宠爱。
“环儿。”
傅腾心中叹息之下,终于改口,叫出了傅月环在家时,他常叫她的小名。
傅月环眼眶里泪意涌动,期盼地抬起头。
156、阴谋之厌
看着女儿发红的眼眶,傅腾的心顿时便柔软起来。
他难道想看着傅月环受苦么。
可是今日皇上召见,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但警告的意味已经很浓了。傅月环联络外臣散布流言,攻击顾常乐,这些事情她自以为做得隐蔽,但当今皇上赵容毅何等地目光锐利手腕强势,早就查清楚流言背后的源头,正是春华宫。
赵容毅之所以没有直接怪就傅月环,正是因为顾及傅腾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