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妆 (似是故人来)

　　
　　苻卿书在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又下山而去，这一走又是许多日不回，林缃绮焦躁地等待着，想下山，又强忍着。
　　紫绮每日浑浑噩噩，没有发病，可怔呆呆的样子让人更加焦心。
　　
　　林缃绮学着苻卿书的样子陪她玩摔杯游戏，又笨笨地编了蚂蚱等物给她玩儿，紫绮总是在怔愣后表现得兴致盎然，眉眼间却懒懒的，林缃绮无计可施，心里越发盼着苻卿书回阆寰阁。
　　灭杜威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把紫绮的病治好让紫绮开颜才是重中之重。
　　
　　这日缃绮陪着紫绮在阁里闲走，无意间逛到阆寰阁议事厅附近，紫绮看着高大的门厅愣了会儿神后问道：“大姐，我想进去看看。”
　　
　　这是上午布置下达任务的时间，紫绮不算阆寰阁的人，进去多有不便，缃绮知不妥，看紫绮无限向往，不忍直言拒绝扫她的兴，遂道：“你在这里等大姐，大姐进去问一下方便吗咱们再进去。”
　　进去说上几句话拖上一阵子，等得任务分派完毕再进去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苻卿书不在，季坚暂领了首领之职，正在下达任务，众人已或多或少猜到林缃绮是未来的阁主夫人，见林缃绮进来，一齐躬身行礼。
　　林缃绮有些羞赧，询问的话不便出口了，匆匆回了礼准备离开。
　　
　　“外面是三姑娘吗？我们都没和三姑娘见过礼，林姑娘不请三姑娘进来与大家相见厮认吗？”一人问道，乃当日指责林缃绮违了阁规反过来帮英儿的那人，笑容满面谄媚之意甚明。
　　
　　当日他也只是按阁规提出抗议，不带私怨在内，林缃绮并没放在心上，见他不能释怀，忙接过他递来的橄榄枝，笑道：“会不会耽误季护法分派任务？”
　　“任务派完了，我们在讨论。”季坚笑着站了起来，众人也很好奇地一齐看厅外。
　　
　　他们很想认识林紫绮，不仅因为林紫绮是阁主妻妹，林紫绮先前尚年糼没长开，容色在绿绮之下，如今大了，经过波折苦难脱胎换骨，众人几次见她，远远看着只觉如天仙下凡，早就想亲近了。
　　
　　紫绮脸色很苍白，腰肢纤瘦不盈一握，峰峦却很饱满臀-部挺翘，脸庞有些稚嫩之气，那抹稚气和她身姿的成熟揉合在一起却别有一股楚楚动人的味道。
　　
　　“紫绮，这位是季护法……”林缃绮一一介绍，到最后一位时顿住了，她刚才只觉得面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此时离得近看得清楚不过，这人竟是凌风。
　　“凌风见过缃绮姑娘，见过紫绮姑娘。”凌风像是不认识林缃绮般，主动自我介绍，翩翩有礼谈吐清雅，眉宇含笑望着紫绮，目光暖如春风。
　　林紫绮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神情渐变，眼里多了迷离的痛楚的，无法语言描述的味道。
　　他们先前见过面？林缃绮两下来回看，心头微动，三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凌风很不错，有没有可能成一对儿呢？
　　
　　“凌风是以绝杀加入阆寰阁的。”季坚笑着道：“说来阁里的兄弟能打得过他的怕是没几人。”
　　
　　“这么厉害！”林缃绮赞叹不已。
　　“嗯，宗主已任命凌风为左护法了。”季坚笑道。
　　
　　厮见完毕，其他人说笑了一会便散去，凌风看着林紫绮微笑着问道：“凌风初来乍到对阁里不熟悉，紫绮姑娘愿意做向导带我走走吗？”
　　
　　紫绮进阆寰阁这些天一直沉默着不开口说话，和陌生人相处不知行不行，林缃绮有些担心，却听得紫绮低嗯了一声答应，似乎对凌风颇有好感，也便不反对。
　　
　　林紫绮出大厅后，游魂似走着，也不同凌风说话，半分没有缃绮看到的对凌风似乎有好感的样子。
　　她跟凌风出来，只是怕自己不跟其他男人接触，给缃绮看出她对苻卿书有好感。
　　
　　“我以前见过你。”凌风轻声道。
　　他是南昭人，见过自己也是在自己到南昭后，到南昭后的自己除了教坊司，就是给杜威囚禁，他显然是在教坊司看到自己的。
　　教坊司里的女人没有清白的，林紫绮狠狠地咬住嘴唇。
　　大姐为她操碎了心，卿书哥哥也一直说人要往前看，可是，那段肮脏不堪的过往仍让她难以释怀。
　　
　　凌风没有在自己见过紫绮这个话题上多说，他问道：“杜威那个畜牲害死咱们的亲人，你想不想报仇？”
　　
　　林紫绮痛苦时总盼着有人救她脱离苦海，柔弱的她想都不敢想报仇，“我能行吗？”她失神地低喃，无意识地反复捻动身前的花叶。
　　“当然能，咱们来合计一下，怎么让杜威死的更快。”凌风长臂在空中有力地挥动。“紫绮，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找人暗杀杜威你觉得行吗？”林紫绮思索着自言自语。
　　
　　当然不行，放眼天下，武功能胜得杜威杀得了杜威的廖若晨星。凌风没说不行，他点头赞赏地道：“这主意不错，紫绮，再说说别的办法。”
　　“让皇帝讨厌他赐死他。”
　　这一招苻卿书和顾含章正在努力，凌风笑道：“这个办法更妥当。”
　　“还有个办法。”林紫绮捻动着花叶，“杜威疯了似的想得到我大姐，如果我大姐和他说，要得到原谅就拿出诚意，给她西宁公主的封号，使我爹娘九泉之下安心，你说他会不会去请他的皇帝给我姐姐西宁公主封号，从而激怒他的皇帝？”
　　
　　西宁已经灭国，杜威却去请旨要求册封林缃绮为公主，昭帝肯定暴怒。
　　杜威虽骄横却不莽撞，还不至于脑残到去挑战昭帝的权威，不过，此计略作变通就是一招绝杀，凌风大赞好主意。
　　“紫绮，咱们变通一下，我去安排，由你逼杜威进死路好不好？”
　　
　　“我……我不行……”紫绮吓得脸刷地变得惨白，两只小手不停摇，眼睛惊恐地瞪得圆圆大大。
　　“你大姐日日夜夜思量着报仇，寝食不安，你不想帮你大姐吗？”凌风有些失望地看紫绮。
　　“我害怕……”紫绮周身颤抖，话都说不利索。
　　“你这几回都做的很好，上次在教坊司竟然能瞒过杜威，这一回又配合你大姐脱困，你很厉害，我相信你。”凌风扳住林紫绮的肩膀，微笑着看她，鼓励她，表扬她。
　　“我真的能行吗？”林紫绮低喃。
　　“肯定行？你很害怕杜威，可是你每回和他较量，不是都赢了吗？”
　　“好，我试试。”林紫绮扬起头，怯怯如小兔子的眼睛在这瞬间灼灼发亮。


第五十三章——爱屋及乌意千重


　　入夜,宫阙城楼沉浸进黑暗寂静中,凌风掠进了敏王府，苻卿书的书房还亮着灯,房门虚掩着，凌风也没出声示警，径自推门进去。
　　苻卿书站在案前，案上摆着一幅墨迹未干的画像，画中人正是林缃绮。
　　
　　“啧啧,我真服了你,几日不见就得睹画思人。”凌风拿过画像瞟了一眼，扔回几案上，苻卿书伸手急接住,小心翼翼摆好，带怒道：“心情不好别拿我的画出气。”
　　“我心情好的很。”凌风摇头晃脑，拿过一边桌子上的茶杯倒茶喝。
　　“那是我的杯子。”苻卿书按住他的手。
　　“有了心上人就要和兄弟划清界线了。”凌风摇头唉声叹气，“小的时候咱们混喝一个杯子的时候还少吗？我记得有一回你跑我家玩，和我比谁爬树快，裤裆繃开了，还穿过我的裤子呢。”
　　
　　宫里规矩多，只有到太傅府时，有太傅纵着，又有凌风这个玩伴陪着胡天胡地，两人一起爬树掏鸟窝，打弹弓斗蟋蟀，玩得很开心。
　　想起那一段岁月，苻卿书不自觉微笑起来，发自内心的笑容使他俊挺的眉眼在烛光里更加迷人。
　　
　　凌风给他的笑容晃花了眼，怪叫道：“你这个样子比顾含章还美，难怪顾含章抢不过你。”
　　“废话少说。”苻卿书不听他调侃，问道：“你来找我，是不是紫绮那边有进展了？”
　　“有进展了，敏王爷的谋略连杜大将军都能拿下，更何况一下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不过，那小姑娘也很聪明，假以时日，也许比你的心上人还厉害。”
　　“你怎么小姑娘小姑娘的叫，你不是和我说先前见到紫绮时一见钟情喜欢她吗？”苻卿书皱眉，沉声道：“你要是不喜欢她，就别招惹她，她很可怜了，受不得半点伤害。”
　　“我招惹谁也不敢招惹你的妻妹。”凌风小声嘀咕，“见色忘友，对小姨子比对兄弟还上心，设局救小姨子，还设局锻炼小姨子让她成长坚强，就没见过你这么操心的姐夫。”
　　
　　房中只有两个人，又是夜深人静之时，他再小声，苻卿书也听得分明，哭笑不得，道：“紫绮虽然救回来了，但是心结难解，缃绮为了她每天忧心，我能不操心吗？”
　　“反正你做什么都有理。”凌风不和苻卿书拌嘴了，把林紫绮说的话汇报。
　　
　　苻卿书虽没上阆寰阁，阁里的事清楚着，也知紫绮一直忧郁沉默，已发生的事无法改变，要使紫绮走出阴影，光是劝解不行的，只能让她成长，变得坚强勇敢，自己战胜自己。苻卿书已隐约感觉到紫绮对自己有意，不想与紫绮多接触，在听说凌风对紫绮有爱慕之情后，遂安排凌风上了阆寰阁接近紫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