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幻觉,身后无声无息,却忽的多了个冰凉的躯体。
她吓了吓,不敢动,但转念一想,这一定是她的骏秋。两行泪水漱漱下落,她半是呜咽的,带着哭腔喊:“骏秋……”
本以为身后凉冰冰的,不会有甚反应,但耳间却听闻他“嗯”了声。
她不管他是鬼是人,转过身,搂着他把脸颊印在他肩窝里哭泣。
他原想说些什么,见她这样哭,又失了心思。捧起她的脸,一点点的吻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她有些歇斯底里不管不顾了,哭得更凶,嘴里只叫着,“骏秋……”
在外头守着的鸢时听见了,在外头问:“六娘,你可要紧?”
楚云岫窝在他怀里,梦与现实她不想管,即便他只是缕魂魄,她也要跟着他。她擦擦脸,对外面说:“我没事,你回去歇下吧!不用守着我。”
鸢时半信半疑,但想着,六娘这会指不定是在想姑爷,听着声音是平静的,大约也不会出事。她前夜一夜没歇息,守着六娘,这会儿真真有些扛不住了。便应了声,退去厢房里歇息。
待听着鸢时脚步声远了,她终于按捺不住,看着他的脸便又哭起来了。
他拂去她面颊上的泪,“秀秀不哭。”
听着他的声音,仿佛犹在前些日子,她泪水依旧,却睁开眼,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不确信的问:“骏秋,真的是你吗?”
听闻他闷闷“嗯”了声,她不顾满面的泪水,朝他唇上亲吻。几乎是边哭着边说:“骏秋,对不起……对不起……我骗了你……”
汤骏秋眉头一拧,朝她问:“什么?”
她不住的说着对不起,泪水挂在脸颊上像是晶晶的光闪动。
他叹了气,不忍怪她。又给她抹了泪。
她拉着他的手,像是得到他的力量,方才开口,“对不起,骏秋,我骗了你,我不是宁娆……我不是……”
他以为她说的会是别的什么事,却不想是这一桩。他一直等着她开口,却从没想是现在这么个情形。她那他当鬼,所以终于敢说出口了?
他沉着嗓音问:“那你是谁?”
或许是楚云岫心慌,她觉得他并不想被她碰着,甚至想抽出被她拉着的手。她忽的紧紧拽住,蹭上自己的脸颊。
“我从没想骗你,我姓楚,叫云岫。我也不想顶着宁娆名头,有那么几次,我甚至想开口告诉你,可是……可是我害怕我说出来了便会失去你……你总爱叫我‘秀秀’,我一直告诉我自己,你叫的是‘云岫’的岫,也是岫岫……”
汤骏秋背着光,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她凄声哀求他,“骏秋,求你……求你不要怪我……最初我肯替宁娆嫁给你只是想救我爷娘,我从不曾想我会像现在这样爱你……”
听她头回主动说爱他,他抽出被她拉着的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我省的了。你不要哭,我从没怪你。往后,咱们还要相亲相爱,好好的过。”
她吓得从他怀中抬起头,又摸上他的脸颊。下巴糙糙的,像是有了胡子渣。她窝在他怀里,又分明感觉到怀里温温的热度,她颤抖着问:“真是你,你没有……”
后面那个字她没说出来,瞪大着眼睛,只等着他应声。
他也果然应了声,说道:“我好好的,正把你搂在怀里。你自己的郎君,自己感觉不出吗?”
他说着,便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
她终于破涕为笑,手背捂着鼻子咻了咻,朝他问:“你真不怪我?”
他朝她额头上亲亲,“我爱你。”
三个字,像是解释了一切。他不满足只用手搂着,也伸起腿,把她的双腿紧紧包裹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里。
“三朝回门,同你回家见着的那个凶神恶煞应该就是宁娆本尊吧?她长的不如你好看,脾气也不如你,你说,我是傻呢!怎么会生你气?我想,往后我还是叫你岫岫,云岫的岫。”他说着,便含住了她的唇,轻轻啃咬。
良久,他放开她说:“天亮了,你收拾收拾嫁妆,带写贵重值钱的就离开。姑姑会安排我先在马车里等你。”
见她还想说什么,他又在她唇上咂了下,“什么也别说,快些睡下了,明日咱们就往江南赶,这些年,我的财产还算不少,咱们去江南置处宅子,再买些地,安安心心的当土财主。”
他搂着她,哄她先睡下。而他则是半眯了会儿,待到天光破晓,他便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楚云岫的东西不多,平素也没怎的动过,收拾起来十分方便。
汤韫安排了他们从后门走,马车也都一应安排好。
临走前,汤韫忍不住抹泪,“若不是大兄离去了,家宅里风云变幻,我再怎么也舍不得让你这小子带了媳妇走!到江南了,不管往后去哪里游玩,可千万要给姑姑写家书。有事情,我和你小叔叔怎么着也能帮上点。”
汤韫又拿出块腰牌,“这是你姑父的,辅国大将军的令牌,你小叔叔也托我给你带了他的信物,遇上事情,只管报上家门。”
汤骏秋应好。拍他姑姑的肩,“每逢初一十五,我都叫人给送家书。只是姑姑千万别叫旁人知晓了!我没心思再回汤宅,十多年,一直叫人在我饮食药汤中下毒,实在叫我寒心……”
“罢了罢了,都别想,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汤韫安慰了便叫他们快些走,别叫人瞧进眼。
看着车轮滚动,马车逐渐消失了踪影,汤韫叹了叹气,往宅子里回。
一直到除了洛阳城,楚云岫才朝汤骏秋问:“四婶子疯了,是你做的?”
他戳戳她脸颊,“我不过是扮作我阿娘,去问她些事情。”
这些日子,她消瘦了许多,脸颊上瘪瘪的,戳不着肉。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其实我原本也不知是四婶子收买了贾大夫,又叫凌娘在我的汤药里下宁神散。
只是玉奴总爱说凌娘喜欢往三婶婶那里转悠,我心下觉得奇怪,三婶婶并没有害我的动机。她只有净月一个女儿,平素我待净月也不薄,三婶婶犯不上。
后来,在桐月跟三叔走之前,我有段时间刻意疏远玉奴凌娘,是玉奴觉得凌娘不对头,悄悄跟踪的凌娘。玉奴后头和我说,凌娘每次往四婶子处去,总喜欢先往三婶婶那里转悠一圈……”
她吓了吓,朝他怀里缩了缩,“可是四婶婶为什么要害你?”
他想了想,说道:“或许是为了煜秋和奕秋。太婆平素不待见四婶子,自然也不欢喜那两个孙儿。我不记得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十二三岁身子才逐渐垮下去的,一直到你来到我身边。
煜秋和奕秋是双生子,今年八岁多,许是从他俩出生之后,四婶子便动了心思,起码不叫我能正经成为汤家上柱国勋位的继承人。
你想啊,三婶婶无子,我汤家嫡出的,就我挡在前头,若我倒下了,那汤家的继承权自然落在了煜秋和奕秋的身上。”
“为了名利……”她心底凉凉的,“可你怎么舍得离开宅子?”
汤骏秋叹了声,“你不晓得,那日我和你发脾气说要去西山,那会儿我是真中了毒。我叫了小厮通知小叔叔,急急的往聚贤坊去找那老大夫去了。既这么的,我死过一遭了,那也不想继续呆在宅子里,没了爷娘,宅子里没有属于我的灵魂。况且,太公在我阿爷去世后和我提过,说是阿爷去了,勋位要传给我。”
他在她小脸上又咂了口,“其实我想法很简单,和你过的开心便好。若是真要继承了太公的勋位,只怕后头纷争更多。我爱惜命,咱们的儿子还没怀上,我可一丁点儿事都不能出!”
她朝他胸口戳,“前些日子对我那样凶,现在再说好听的,我可都不想听。你快说,往后要怎么补偿我?”
他忽的把她压在马车内的小床上,“就这么补偿你,好不好?”他说着,便对她上下其手。
她忙拉住他的手,“不成,在马车上呢!叫人听见,多羞!”
“热孝里!你真当我能怎么样!”他朝她小嘴上不断的亲,迷惑她的神智,“我就摸摸……”他心里偷乐,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想,都能把她吃的死死的。
个把月后,具体也说不上是什么时候了,他们在升州安了家,楚云岫如他愿,怀上了孩子。只是真个怀上了,他便开始数着指头过日子,还嚷嚷着说最好生个龙凤胎,儿女都有了,以后便不用再忙着生娃耽误他的人生大事了。
再往后,大约有小半年,汤幼则来了信,说是楚云岫的爷娘放出大理寺,在西山与他们同住。阿锦也怀上了他孩子,叫他们什么时候抽个空,也回洛阳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