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师傅的困缚。他在大吼大叫,说要为自己的爹爹报仇。
他的双眼泛红,却倔强地不掉一滴眼泪。他是男孩子,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爹爹教导他的。
师傅虽然是要来捉他们回去的,但也是为他爹爹的事情而来。
那天晚上,师傅一脸严肃地望着他,语气深长地道:
“残枫,你爹的仇,我会出手相报。你武功方面只懂皮毛,我不能让你冒险。你是你爹唯一的血脉,我必须保你周全。所以,事情过去后,你跟我回去,关于你爹和…你娘的事,我会倾数告诉你。”
他娘?他甚少听爹爹提及娘亲,只说那是爹爹最爱的女人。他没见过娘,娘在生下他不久后就去世了,他甚至连一面都没能瞧上。
师傅知道爹娘的事?他的娘亲…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
……
那官僚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还有那批土匪也在一夜间钎灭。他的师傅仅凭一人之力,代替他为他爹爹报了仇,以慰爹爹在天之灵。
看着师傅沐血归来,他暗暗发誓,自己终有一天一定要成为想师傅一样的人。
回到深山后,师傅果真按照承诺将他娘亲的事情告知了他。
他这才知道,他的娘亲原来是师傅的义妹。更让他惊诧的是,他的娘亲,竟然是十几年前在江湖上突然失踪的使毒好手。
她娘亲曾经是黑道门派的圣女,在毒方面使得出神入化。世间至毒的噬魔、铁衣和檀影,便是他娘亲创造出来的毒。在十几年前,三毒便随着娘亲的消失而一并在这江湖中成为了一个过去。
遗失的至毒。
当师傅将装有那三瓶毒药的盒子交到他身上的时候,他轻手地抚摩着久有历史的盒面,努力地想要感受上面残存的一丝属于娘亲的温度。
他本想要将这盒子一直保存在身边,用以缅怀逝去的娘亲。但终究还是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因为恨,而用上了盒中的三瓶毒物。
爹爹下葬的那一天,他没有跟师傅一同出席,而是选择偷偷地跟在后头,远远地望着爹爹的棺木慢慢被埋入黄土之中。
归于永久的宁静。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哭泣,愣站在不远处自顾自地落泪。
眼泪模糊了他眼前的一切。他曾经答应过爹爹,不哭。但到了后来,却依然难以压抑。
那一天,她竟也偷偷地跟在了他的身后。看见他哭,便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扬起认真的小脸。
“你还有我呢!我会永远都待在你的身边,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那一天,成了他们之间的秘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
……
后来,络儿及笄了,整天嚷着要到闯荡江湖。那日她打算溜走,来到他房间跟他道别,他下了决心,要与她一同离开。
他说:“我们一起走!我会陪你去闯荡江湖,陪你去看你想看的世界。”
岂料,命运始终还是难以摆脱。
她失踪了,而他身负重伤,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被人掳走。
寻觅再寻觅,在茫茫人海中彷徨无助,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再出现。他的心犹如刀割,思念袭击心头。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原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她,只是,却尤不自知。
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她,却也迎来了让他崩溃的消息。
那一句“我爱你”哽在喉间,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模样,他再一次品尝到了满腔的苦涩。
原来,错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即使只是一瞬间,却也让他悔不当初。
满室代表喜庆的大红,她在媒婆的搀扶下缓缓步出花轿,与那个一样红衣的男子跪拜天地。
她的丈夫、她爱的人,不是他。
……
……
再见,已是难忘。
她的丈夫被人砍杀,就在青楼一姑娘的床上。她不旦没有丝毫的怪责,而是一个味的落泪黯然。他以为她会恨,终究还是估计错误了。
她的双眼泛红,语气哽咽地跟他这个师弟诉说一切事情的经由。是的,他仅仅只是她的师弟,只是师弟罢了。
当他查清一切事情重新回到她的身边时,却连最后一面都来不及。
推开那一扇门,门后的她垂挂在屋梁上,面容惨白,已然断气。
他抱着她的尸首痛哭失声,那一句“我爱你”,最爱的她始终没有机会听到。
一切的怨,一切的爱,通通只剩下铺天盖地的一片凄凉。
她的全身冰冷,面容端详地躺在棺木之中。
自此,络儿不会再对他笑,也不会跟他撒娇,更不会连累他被师傅处罚。
她深埋于黄土之中,甚至连最后一眼都吝啬给他。
所以,他开始了恨,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
恨那个让络儿伤心的人,恨欧阳御神,恨兮儿,恨他自己,甚至是恨…络儿。
……
……
岳残枫知道,兮儿是无辜的,并非是她害死了他的络儿,害死络儿的,是丈夫的死、丈夫的背叛。他知道自己本不该将过错怨于别人,但他每次想到络儿,他就很难不去恨。
或许,他最恨的那个人,是自己吧?
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懦弱。
如果,自己早些将心意告诉络儿;如果,他能早些回到她的身边;如果…
如果,如果。
他曾经想过很多遍的如果,为自己制造一个又一个的可能。他明明知道那都是一种欺骗,但他却甘于如此。
对于络儿的死,他放不开。他甚至责怪自己,怨恨自己。
只有将满腔的恨转移,或许他才能劝服自己活下去。
活到…将仇恨理清的那一天。
他是懦弱的,是卑微的。他奢求络儿活着,即使不属于他,即使不爱他。但只要她活着,只要能让他看见她好好的,那么,他便不会再计较自己有没有得到她。
或许,该说他从不恨任何人。他恨的,只是自己。
……
……
对岳残枫而言,生,不如死。
望着眼前仿佛染满眼眶的黑暗,他勾起一记自嘲的笑。
欧阳御神要他活着,他要他好好地活着。
他对兮儿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害了那么多的人。
御神、兮儿、凤舞…
那个男人,早就看穿了他的心。
直接伤害他,倒不如伤害他所在乎的人。
那种撕心裂肺,才是最痛苦的。
死…死,又有何妨?
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死是迟早的事情。空气会渐渐稀少,没有食物下腹的他终有一天会死,即使是前方有水源,但他却从未想过移动半寸。
那个男人,或许早已料到。
他倚靠在墙壁上,紧紧地将双眼闭上,干躁的唇突然一动。
随即,一刺眼的红缓缓地自嘴角流出。
……
那个瞪着大大的眼睛道出那一句“你是谁”的络儿。
他与她相识,经历了许许多多。
她说“你还有我呢!我会永远都待在你的身边,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他说“我们一起走!我会陪你去闯荡江湖,陪你去看你想看的世界。”
若问他,后悔吗?
不,他从不后悔。
不后悔做出那么多的事情,不后悔手上沾满了血迹,不后悔成为千古罪人,不后悔…爱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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