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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女匪 (鲜橙)


  车内的封君扬略有些诧异地抬眼看过去,见她并未像之前那般凑上前来,而是就在车尾处倚着车厢壁坐下,曲臂把双膝紧紧地团在身前,垂颈将头脸深深地埋了进去。虽听不到丁点哭泣声,但那微微抖动的肩膀却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伤痛。封君扬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用手指敲了敲车厢壁,吩咐外面的顺平道:“走吧。”
  马车继续前行,重又缓缓摇晃起来。待辰年的肩膀也渐渐平稳下来,封君扬这才轻声问她道:“为何不告诉他实情?”
  辰年抬起头来用手背擦拭脸上的泪痕,谁知那眼泪却擦越多,后面干脆就用袖子擦了起来。她身上穿的还是封君扬的衣衫,袖口处宽长肥大,用起来倒是很顺手。封君扬看不下去,哭笑不得地递了一方帕子过去,“这么大的姑娘,身上却连个帕子都不带着,也不怕叫人笑话!”
  辰年毫不客气地接过来胡乱地擦了擦脸,将帕子塞入怀中,抬眼看一眼面前似笑非笑的封君扬,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要笑我就放声笑好了,用不着憋着。”
  她这样一说,封君扬果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待瞧见她对自己怒目相向,便忙又敛了笑,重又问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叶小七?”
  辰年答道:“他脾气太急,心机太浅,我若是告诉了他实情,他定要立刻就去找张奎宿问个明白,白白丧了性命。还不如就这样瞒着他,若是运气好,没准还能留得一条命下来。”
  封君扬缓缓点头,见辰年眉目仍是不展,想了想便又说道:“若是你心中仍觉得自己对清风寨不住,那我告诉一点事情,你叫人去转告张奎宿,就算是为无辜惨死的那些人尽了些力。”
  辰年闻言问道:“什么事情?”
  封君扬微微一笑,答道:“这个向杨贵泄露清风寨家眷行踪的人是谁,若是如你所说不是张奎宿的话,那这个内奸到底会是谁。”
  “是谁?”辰年不禁问道。
  “具体是谁我虽不知道,但是,我想张奎宿如果有心查的话应该能查出来。”封君扬慢慢答道,他看到辰年露出疑惑之色,唇角微微一勾,继续说道:“我猜这人在清风寨应该有些地位,家庭成员很简单,起码随着李俊明一同走的家人很少,可能只有一妹或者一女,待字闺中尚未婚配。”
  


☆、第六十九章 同室而眠

  辰年人在局中才被迷雾障目,眼下被封君扬这样拿话一点,犹似醍醐灌顶,霎时就醒悟过来。清风寨众家眷全都遭屠,只幸存小柳等一干年轻女子,却全因了杨贵的事前交代。清风寨众女不过是一些山间长大的粗野丫头,纵是其中有几个貌美的,却远不至于美到连杨贵都有所耳闻的地步。既然不是贪图美色,那杨贵为何还专门交代那些冀州官兵留下她们?
  答案就在眼前,几乎可以呼之欲出。辰年沉下心来回忆了一下,说道:“昨夜里我见到的那些人当中,附和这条件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小柳,另外一个则是灵雀。”
  小柳是文凤鸣的女儿,文凤鸣早年丧妻,后来一直没有再娶,身边只有小柳一个女儿。而那灵雀的父亲鲁嵘峰地位虽不及文凤鸣,却也是寨子里一个不小的头目,精擅拳脚功夫,在南北太行一带也算小有威名。
  这样看来,不论是文凤鸣还是鲁嵘峰,这两人都有可能是清风寨的内奸。
  封君扬对清风寨内部的事情并不熟悉,也不知辰年所说的灵雀是谁,只猜到定是她昨夜里救的众女当中的一个。他笑笑,又说道:“我们只需将这事点给张奎宿,至于这内奸具体是哪一个,那就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辰年稍一迟疑,当下便要起身,“我去告诉他!”
  封君扬却一把拽住了她,微笑着摇头,“你不合适,还是叫顺平把话送过去吧。”他当下就叫了顺平进来,吩咐道:“你返回去给张奎宿捎一句话,就说我刚得到消息,昨日是杨贵特意留下了那些女子性命,并嘱咐冀州人在他到之前不许动那些女子分毫。你再告诉张奎宿,杨贵并非好色之人,如此做必有深意。你只把这话说给张大当家听,别的话一概不要多说,速速回来。”
  顺平应诺而去,辰年却还有些怀疑,问封君扬道:“只告诉张奎宿这些就够了吗?”
  封君扬笑道:“他又不是实心傻子,一旦得知那些女子幸存全因杨贵事前交代,必然要多想一想。等回去再问一问那些幸存女子详情,纵是他傻,清风寨里的人总不至于都是傻子。”
  辰年缓缓点头,“你说的是。”
  因一行人皆都是轻车快马,行进速度极快,天黑时候便出了飞龙陉关口。到青州时虽然城门已闭,可有杨成在前,城门早已大开,众人随着杨成一同进了城。杨成在前面路口处等着封君扬,与他说道:“世子,我府中还有些事情急需处理,就不送世子过去了。世子先好好歇上一夜,待明日我再过府拜访。”
  封君扬已从车内出来,微笑道:“杨将军太过客气了,今日之事已是十分麻烦将军,应是改日君扬到将军府上道谢才是。”
  杨成显然还有急事处理,一时顾不上与封君扬说上太多,只又客气了一下便带着人先行去了。封君扬待杨成离去了才又上车,辰年人极困乏,迷糊间却仍是不忘问他:“杨成会不会扣着我们做人质?”
  “无事,江北之争和我云西无关。”封君扬答道,伸过手将昏昏欲睡的辰年揽入怀里,低声笑道:“先不要睡,这就要到了。你若是睡着了,一会儿我可无力抱你。”
  辰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头往他肩上一歪,人却是睡得更沉了。封君扬无奈笑笑,只得将身后披风扯过来裹住她,将人抱入怀里。辰年已是两日一夜未曾合眼,精神又一直高度紧张,早就疲乏不堪。眼下人在封君扬身边只觉安心,于是再抵挡不住困意,眼皮一搭顿时就梦会周公去了。
  再睁眼时人已是在床上,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屋内摆设似有些熟悉,她想了一想才认出这是封君扬的卧室,她还曾在这里给封君扬值过一次夜。只是当时睡的可不是这床,而是外面的软榻。她不觉转头往外看去,就见那软榻上果然睡了个人。
  辰年想起身去看看那人是谁,一坐起来却觉得身上有些不对,低头一看不觉惊呼失声,她白日里穿的那身衣衫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一身宽大松垮的睡袍,胸口掩襟处露出大片的肌肤,光滑细腻的丝绸与肌肤贴在一起,摩擦间带着些微微的痒,其内竟是别无他物。
  外面榻上的那人被她的这声低呼惊醒,片刻后封君扬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辰年刺溜一下重又钻进了被子里,将被头直拉到脸上,恨不能连整张脸也一同遮住了。封君扬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就想过去探看。辰年偷眼看去见他竟似要从榻上起身过来,这才慌忙叫道:“我没事,你别过来!”
  封君扬动作顿了一顿就真没再起身,只坐在那榻上看向辰年这里,笑着问道:“你捂这样严实做什么?要是觉得冷就叫人再加一床被子好了。”
  “不冷,不冷。”辰年忙道,她停了一停,试探着问道:“我怎么睡在这里?”
  “你还好意思问我。”封君扬一面活动着自己的手臂,一面道:“也不知是谁昨夜里睡得唤也唤不醒,我没力气把你送到别处,只得抱回了自己房里。”
  辰年又羞又窘,想问他到底是谁替自己换的衣服,可到底是问不出口,便只捂着被子不肯再说话。
  封君扬见她将自己裹得那样严实,心念一转便猜到她的心思,不觉莞尔,故意逗她道:“又不是没在一个房里睡过,一个炕上都睡过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初是谁说的身正不怕影歪的?怎么?这会子就怕了?”
  辰年本是口齿伶俐之人,往日里最不怕与人争辩,可热恋中的女子在情人面前大多会变得笨嘴拙舌,全无了往日的机智灵动,她脸上一热顿时上当,叫道:“那不同,那会我们又都没脱衣服!”
  若说男子也是奇怪,他若爱你,你就是再笨他也只觉得你是娇憨可爱。封君扬见辰年上当,唇角就不由自主地弯了上去,轻轻地“哦”了一声,却未在说些什么,只浅笑不语。
  辰年回过味来,恨不得把自己舌头都咬下来吐出去,见封君扬那里只是望着自己微笑,恼羞之下索性把整个人都蒙进了被子里。
  封君扬也怕她恼羞成怒,不敢再去逗她,只起身出去叫人进来伺候梳洗。因有辰年在里面,进来伺候的并不是惯常用的顺平,而是另外两个侍女。封君扬并不喜这些侍女贴身伺候,挥了下手示意不用她们两个近前,只叫她们进去伺候辰年,又吩咐道:“备些热水,伺候姑娘沐浴。”
  两个侍女齐齐低声应诺,一个留在屋内伺候,另一个则出去叫人准备浴桶热水等物。封君扬这里自己简单梳洗了一下,站在外面和辰年交待了一句就先出了门。顺平正在门外候着,见他出来就凑上前来,低声禀报道:“泰兴骑兵先锋已到青州城南八十里处,今天一早贺家十二公子就进了青州,杨成亲自将其迎进了城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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