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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社稷 (则尔)


  “要你管!”她气闷地睨了他一眼,懊恼地垂下头也不知在想什么,须臾之后,竟然伸手一把揽住他的脖子!
  “你不准喜欢别的女人!”她仗着酒劲低低嚷了一声,狗胆包天地凑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将自己的唇印在他的唇上。
  她其实并不会吻人,那蜻蜓点水的一下却已是令她心跳得仿佛会从胸膛里蹦出来了一般。
  也算是一吻完毕,她抵着他的唇,看他那黑黝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与她在极近之处对视,深邃的教人看不清他如今正在思量什么。这一下,她倒突然有些胆怯了,就连脱口而出的话也有点结结巴巴了:“你、你是我、我的,是我的!”
  他一时错愕,随即失笑不已。并不回答,他只是伸手,强壮的男性臂膀倏地一紧,将她圈入怀抱之中,契合得犹如她生来就该属于那儿。尔后,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圈紧了她,反客为主覆上她的唇,封住她,热烫的唇舌尖有些笨拙地挑开她的唇瓣,吞没了她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所有言语。
  这一次的吻显然与上一次的不同,这一次,他的舌探入她口中,纠缠着她的软热湿润,似乎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品尝那糯米酒的独特滋味。
  他并没有多么高超的技巧,可是,这唇舌交缠的瞬间,石将离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她无助地屏住呼吸,全身所有的神经都敏感了起来,隔着衣衫,那般清晰地感觉到他沉稳的心跳。任由他的唇就这样霸道地封缄了她的每一分思绪,她紧绷的身子逐渐一点一滴地在他的怀中软化。
  慢慢地,柔情万千的吻化成了激狂如焰的纠缠,热烈燃烧的情火,烧得彼此意识朦胧,他紧紧拥住她,几乎要将她深深嵌入骨血之中,他的唇舌不肯妥协地吞噬了她的呼吸,她的颤抖,直至深入她的灵魂,将她整个扼住。
  这一吻结束之时,她已是双眼朦胧,面带傻笑,揽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胸膛上只晓得微微喘气,连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她这副模样,沈知寒颇为无奈,一把抱起她,穿过喧闹欢庆的人群,向贺岩和月芽告辞。“石大夫,看来小梨姑娘醉得不轻呵。”月芽望着醉得已是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的石将离,浑然不知自己就是那个诱因,反倒是低低地笑,劝慰道:“你带她回去早些休息罢。”
  大约是对情敌的声音特别敏感,石将离本来都醉得七晕八素了,听到月芽的声音,脑子一下就清醒了几分。可她知道自己此刻正窝在沈知寒的怀里,不管怎么说,总是自己占了上风,而且,之前沈知寒还吻了她——好吧,虽然是她先主动的,可是,他没有推开她,是不是证明他对她也还多少有些意思?
  将他的脖子揽得更紧,她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撒娇似的嘤咛一声,脸红的仿佛要烧了起来。
  因着寨子里的居民都在院坝里跳舞欢庆,所以,寨子的大道上几乎没有人。
  一路上,夜风习习,沈知寒就这么抱着石将离,步履轻快,一路无言。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彼此的那种契合与宁静,竟与成亲多年的夫妻无异,看在别人眼中,活脱脱就是宠妻如命的丈夫与小鸟依人的妻子。
  回到了栖身的竹楼,沈知寒将把石将离放在竹床上,让她休息片刻,尔后,他生起火,从那堆积在屋角的草药中挑出紫葛花,和着一碗水煎了,给她解酒。
  捧着那紫葛花煎成的醒酒汤,石将离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觉得其间微微带着一丝甘甜的味道,也不知究竟是那醒酒汤的味道,还是自己心底的味道。虽然头晕,可她并不糊涂,斟酌了一番,终于还是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方才,你去同贺岩说什么?”
  照理,若月芽真的对沈知寒有意思,怎么可能见沈知寒抱着她,却反倒开口关切?一番思前想后,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对于这个疑问,沈知寒自然是没有一点隐瞒的。“我们俩的命到底是他救的,哪能连一句谢也没有?”他坐在竹椅上,平静地看着她,话语淡然地徐徐道来:“他们希望我留下,说这寨子里缺一个大夫,让我不要嫌弃这里偏远贫穷……”
  不得不说,如果月芽真的对沈知寒没什么,那么,这样的提议无疑是正中石将离的下怀。“其实,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忍住心里的雀跃,装作不经意地一边继续小口小口地咽着醒酒汤,一边带着点陶醉般地轻轻道:“这里虽然偏远,可是民风淳朴,自给自足,天下之大,纷争不断,这里平静得简直就如同是世外桃源……”
  不过睨了她一眼,沈知寒似乎就已经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任由她陶醉够了,将那醒酒汤喝完了,他才接过碗起身。“我们暂且在这里歇几天。”背对着她,他出乎意料地开了口,看不见脸上是何种表情,可语调是极少见的深沉与镇定,每一个字皆是淡然:“然后便上路,我先送你回大夏去了再说。”
  这一下,仿佛是一瓢凉水陡地自头顶淋了下来,将石将离给惊得傻眼了。
  “我不要回去!”她低低地轻呼,带着抵触,带着拒绝,言语之中有着无措和惶然,之前的甜蜜瞬间消失无踪。
  “你要不要回去是你的事。”仍旧背对着她,沈知寒的语调听起来似乎是不为所动,可是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他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涡,将自己的一切都隐藏在她未曾看见的阴影之中,只是平静而镇定地回应:“要不要送你回去,这是我的事。”
  阴霾沉沉地压在心里,似乎那解酒汤并没有太多的效果,石将离只觉得头一阵一阵地抽痛,仿佛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狠狠戳入了脑中一般,全然束手无策。“可你答应会带我一起远走高飞的!”凭着最后的一点坚强,她轻轻地吼道,心里已不免满是懊丧。
  “是么?”他终于转过身来,神色 ,淡然启唇,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不带温度的坚硬冰冷:“话是你说的,我并没有应允。”
  如今的他,哪里像是方才在院坝里热烈亲吻她的那个男人?
  是她不够机敏,还是他藏得太深?
  她似乎一直看不清他的心。
  “总之我不回去!”破罐子破摔一般,她开始耍赖,躺下将薄被一卷,把头也一并蒙住。虽然懊恼于他的冷漠,可她却并不糊涂,知道自己若是要和吃软不吃硬的他硬碰硬,似乎难有胜算,不如采取些迂回的手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好半晌以后,她打定了主意,这才从薄被里露出脸来,闷闷地开口缓和气氛:“就算要回去,也不能现在回去。”
  “为什么?”以沈知寒的性格,她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又怎么会不追问呢?
  石将离坐起身来,抱着薄被,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嗫嗫嚅嚅地说了句似乎是八竿子也打不上的理由:“我若是现在回去,相父一定会杀了我的!”
  依照沈知寒这些日子的观察,宋泓弛对石将离可谓是关爱有加,处处留情,那样的情意,似乎早已经超越了君臣之礼,更近似于父女之义。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事,逼得宋泓弛要对她痛下杀手——
  “你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开口便是一针见血的询问,果然精准无比地戳到了要害。
  仔细想想,自己做的事情似乎真的颇为大逆不道,石将离只觉得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闷闷地压抑在心头,几乎将脸给埋在薄被里去了。“我给相父留了一封遗诏。”她的声音从薄被间传来,轻轻地,微微有些含糊不清:“我让他就当我已经死了,以后好好地辅佐小菲为女帝。”
  就这样?!
  沈知寒显然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事情绝不止这么简单。
  “还有呢?”他挑起眉,双眸仿若可以摄人心魄,五官的棱角鲜明而深邃,低沉的嗓音如同神袛一般肃然,威严而不容拒绝:“说。”
  石将离将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也更轻了:“然后,然后——”她踌躇着,觉得这事总得要对他坦白的,便就将脸从薄被间抬起来,索性一股脑儿极快地往下说:“我在遗诏里下旨赐婚,钦封他为小菲的凤君,即日完婚,不得有误,否则便视为对大夏不忠。”
  那一瞬,仿佛是有一道旱天雷自天灵盖上劈下来,沈知寒只觉得自己顷刻间便被活活雷焦了!
  天知道,宋泓弛比石瑕菲足足年长了二十六岁!而且,宋泓弛素来被石瑕菲尊称为“相父”,如今,她、她居然要让年纪足以做父亲的宋泓弛娶她那二八年华的皇妹?
  而石瑕菲,她竟然会独独恋上比她年长了两轮有多的宋泓弛,这样的结合,简直堪称是老夫少妻了!
  而且,依照宋泓弛的骄傲——
  有那么一刻,沈知寒觉得,如果自己是宋泓弛,莫说是杀了石将离,只怕,见到她时,会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大卸八块!转念之后,他更加感觉,自己不能用判断常理和看常人的眼光来对待她。
  他本以为她的脑子里装着的都是些阴谋阳谋,心机诡计,却不想,原来她的脑子里竟然还有如此的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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